方笠舟瞥了林梓行一眼, 隻說了一句“不認得”,便不再出聲,上了馬車。

不認得你盯著我祖父看什麽!

林梓行撇撇嘴, 隨之爬上了馬車, 青竹也跟著林梓行上了馬車,林梓行一看低聲道:“你怎麽來了?”

“奴婢不能來嗎?”青竹眼巴巴地看著林梓行,道,“郎君身邊沒人伺候怎麽行?”

林梓行轉頭看向方笠舟, 方笠舟打量了青竹幾眼,道:“留下吧, 不許添亂。”

林梓行長舒了一口氣,青竹更是高興, 待馬車開始行進了,便開始給林梓行展示她收拾的行李。

“郎君您瞧, 奴婢給您帶了兩件換洗的袍子,還有一件披風,都是您喜歡的顏色,鞋子也多帶了一雙, 襪子帶了六雙……”

要出遠門了,青竹十分激動,精神百倍地喋喋不休,林梓行困得不行,剛想讓她別說了,卻見方笠舟突然喊了一聲“停車”。

方笠舟臉色臭得可怕,林梓行心中暗叫不好, 果不其然, 青竹就被趕下去了, 走的時候還眼淚汪汪的……

“你的小廝這麽吵,你竟能忍得了?”方笠舟冷笑了一聲,道,“若是飛鷹衛有這般多話之人,早就挨了不知道多少板子了……”

林梓行訕訕地笑了笑,道:“下官與她雖是主仆,但與她早就相處成了兄弟,本就沒那麽多約束。”

方笠舟輕嗤了一聲,抱起雙臂閉目養神,林梓行似是又想到了什麽,壓低了聲音,輕聲道:“殿下,昨日那人,救下了嗎?”

方笠舟眼皮也沒抬起,道:“人救出來了,藏在長安城,但是能不能救活,可就不一定了。”

林梓行淺歎了一聲。

這個李徊,當真是心狠手辣,連與自己有過溫存過的女子都不放過……

林梓行看方笠舟沒有再與她搭話的意思,便乖乖閉上眼睛,小憩了一會。

飛鷹衛腳程就是快,還未過午時,便已經到了華安縣,方笠舟沒耽誤時間,將馬車停在了下榻的客棧,便與林梓行直接去往匯通錢莊。

匯通錢莊位於華安縣的鬧市區,人流量極大,林梓行緊跟在方笠舟身後,還被人流衝散了好幾次。

“今天是什麽日子,怎麽人這麽多?”

林梓行緊緊拽著方笠舟的衣袖,生怕跟丟了,方笠舟緊蹙著眉頭,回頭緊盯著林梓行的手指,拚命忍了忍,終是沒阻攔她,隻道:“似是有人家成親。”

有親事也不至於這麽擁擠吧,感覺這小縣城裏的百姓全都跑出來遊**了……

很快林梓行就知道了原因,隻見一條長龍般的迎親隊伍浩浩****而來,鑼鼓嗩呐聲震得林梓行耳朵轟轟響,然後便見隊伍經過,肆意拋撒喜錢,惹得周圍百姓蜂擁而上哄搶。

本著白撿的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態,林梓行也悄悄上前去想撿幾個大紅包,結果根本擠不進去,還被幾個身強力壯的大漢一擠來擠去,直接摔了個屁股墩。

林梓行“哎喲”一聲,感覺屁股被什麽東西給硌了一下,整個人往後仰去,卻倚在了什麽硬邦邦的東西上。

林梓行心裏一驚,害怕自己撞倒了什麽人,萬一要是小朋友或者是老人,那可真是造孽了,急忙轉頭看,誰知便見自己背後是一雙藏在藏青色錦袍的修長雙腿,而自己的屁股正坐在這人的腳上……

林梓行覺得尷尬,撓撓頭仰頭一看,便見方笠舟臉色鐵青,咬著牙道:“林寺丞坐著可舒服?”

林梓行張了張嘴,這才意識到自己一不小心惹了大腿不高興了,卻不知道該怎麽答,隻小心翼翼地將屁股挪開,緩緩起身,尷尬地笑笑,道:“抱歉,方正卿……”

方笠舟一臉不爽,伸手拍了拍錦袍,冷笑了一聲,道:“若林寺丞是飛鷹衛的人,隻怕早就死在我飛鷹衛的板子底下了……”

“這次是特殊情況,誰看見錢不眼紅呢!”林梓行訕笑兩聲,道,“保證下次不會了。”

“還想有下次!”方笠舟雙手往身後一背,昂起了下巴,道,“本王身邊決不允許有見錢眼開之人。”

“我撿到了哈哈哈哈!”在角落巷口裏的阿七給清水炫耀自己撿的兩個大紅荷包,被林梓行和方笠舟看了個正著。

方笠舟的臉色更難看了……

林梓行強忍著才沒讓自己笑出聲,為阿七即將挨板子的屁股默哀了三秒鍾,便聽到一陣陣高呼……

“感謝青天大老爺散財!”

一陣陣呼喊聲席卷而過,身邊的百姓都自覺跪下,向已經經過的迎親隊伍叩首行禮,林梓行她們一行人在人群中顯得尤為突兀,急忙蹲下掩飾,林梓行實在好奇,問了旁邊的一位大姐。

那位大姐也是好性子,沒半點不耐煩,道:“你不是本地人吧,你不知道,史知縣老爺今日納了第十六房妾室。”

第十六房?

林梓行想起了華安縣縣令史令冬那張布滿了褶子的臉,麵目都扭曲了……

那位大姐竟還一臉崇拜,回憶起史令冬的種種好處,道:“你不知道,史老爺才上任六個月就已經納了十三個妾了,而且每次納妾都會給咱們百姓散財,讓咱們過上好日子……”

林梓行聽不下去了,尷尬地笑笑,打開阿七的一個荷包數了數,發現裏麵竟然有二十二個銅板,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林梓行湊到了方笠舟耳邊,道:“方正卿,下官覺得其中有問題。”

方笠舟微微蹙眉,接過銅錢看了看,又扔給了阿七,道:“好一個娶了十六房妾室的知縣老爺,派人先去盯著查查。”

阿七依依不舍地將銅錢放進了小荷包裏領命去了,林梓行還是憤憤不平,一邊隨著方笠舟往錢莊走一邊嘟囔著道:“方正卿,依下官之見,這事到處都透著古怪。”

“知縣俸祿並不算高,他竟能養得起這麽多妾室,還在每次納妾時大張旗鼓撒喜錢,他一個窮知縣哪裏來的這麽多錢?”

“而且更古怪的是,在短短六個月之內他竟就納了十三個妾,長安城中的勳貴與富商都沒有納妾這般頻繁的,他一個小知縣就敢這般行事,不是天生過分荒**無度,就是其中還有隱情。”

方笠舟的臉色看起來陰沉異常,道:“那你覺得,其中可能有什麽隱情?”

“如今沒有證據,下官不好說。”林梓行回頭望了一眼遠去的人流,道,“左不過是要隱藏遮掩什麽事,或者是利用這些女子做什麽事……”

方笠舟冷笑了一聲,道:“這一趟華安縣可是來值了,勢必要將這些人連根拔起才好。”

這些人?連根拔起?

林梓行悄聲道;“殿下是說,史令冬也是禎王一黨的?”

“他一個七品芝麻官,也配被李徊看上?”方笠舟毫不掩飾臉上的譏諷,嗤笑了一聲,道,“你還不知道,這位史令冬可是與旁的皇親國戚沾親帶故的,這位皇親國戚是朝中隱藏最深的禎王黨……”

“啊?”林梓行睜大了雙目,仔細回憶起了書中的情節。

隱藏最深的禎王黨,還是皇親國戚的,確實是有一個,她穿書至今,還尚未見過此人……

此人正是當朝高陽長公主的駙馬,沈歧。

沈歧當年隻是個窮書生,因有一身好才學和好模樣,殿上被點了探花郎,又被長公主看上召為駙馬,在太常寺領了個閑職,便一心經商,如今已經富甲一方了,是禎王名副其實的錢袋子。

因他與長公主感情甚篤,平日裏與長公主在外經商遊曆,不常在京中,與朝中聯係不算密切,因而其禎王黨的身份幾乎沒人發現,就連書中的原女主與他也是隻見過一麵的陌生人。

而他因也會投聖人所好,會替聖人尋仙問道,頗受聖人信任,若想扳倒禎王,沈歧是他們必須扳倒的一個人物。

……

此時長安城禎王府中,李徊那張原本溫潤的臉上,竟難得地顯現出了些煞氣,手指緊緊捏住了桌角,盯著大理寺少卿徐東彥,道:“平遠王和林寺丞什麽時候去的?”

“今日一早就走了,在大理寺都沒露過麵。”徐東彥看得出禎王情緒不對,小心翼翼道,“下官還是聽同僚說的,知曉此事之後第一時間來稟告殿下。”

紀明遠臉色“刷”一下白了,道:“難道說,他們發現什麽了,這才瞞著眾人,一刻不停地去了華安縣?”

李徊猛然間起身,周身戾氣環繞,雙手背在身後,在屋中來回踱步,一掌拍在了桌案上,道:“本王這便去華安縣一趟。”

“不可!”紀明遠忙勸道,“殿下若是貿然親自前往,以這二人的心智,豈不一下就能猜到華安縣可能有問題,恐怕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嫌。”

李徊沉默不語,他不得不承認紀明遠說得對,他確實不宜親自出麵。

他不能親自出麵,但有人可以……

李徊看向徐東彥,道:“此事多謝徐少卿相告,還請徐少卿回去之後,多替本王留意他們的動向。”

徐東彥有些激動,忙行禮道:“這是下官分內之事,若是殿下需要,下官願替殿下前去華安縣探聽消息。”

李徊臉上笑意溫和,微微頷首道:“徐少卿有心了,不過徐少卿在長安城中作用更大,還請徐少卿替本王盯著些大理寺。”

徐東彥明白了,這便行禮告退,待他走遠了,李徊的臉色立刻變得嚴肅了許多,道:“本王記得,沈駙馬曾來信說正在回京路上,算算腳程,應是快到華安縣了。”

紀明遠一愣,臉上露出了笑意,讚許道:“確實他更合適些,紀某這便向他去信。”

二人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而正當二人商量給沈歧寫信時,華安縣的方笠舟與林梓行已經裝作商人模樣,踏進了匯通錢莊的大門……

作者有話說:

因為要上夾,8.12日的更新放在今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