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菜係,重麻又重辣。

一向清淡口味的人從吃下第一口之後,就開始瘋狂喝水。

即便是端著平日裏的自持,卻也還是細微亂了手腳,看著阮林鳶拍著厲盛的背,直搖頭。

喝了摻著好幾塊冰的涼水後,厲盛才緩過勁來,老老實實的喝起苦瓜豆腐羹。

一餐結束。

阮林鳶酒足飯飽的眯起眼睛,拉了拉披在身上的衣服,渾身暖和的讓人困意漸起。

行至酒店門口,阮林鳶停步。

阮林鳶深吸了一口涼氣,對厲盛給出忠告:“回去吧,夜深了。”

厲盛沒有回答,隻說:“我看著你上去,早點休息。”

看著你上去。

早點休息。

沒有一句在說自己是否離開。

厲盛有多倔,她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不可否認的,厲盛幫過她的忙,秉承著成年人,有些話自己領會的精神,原本阮林鳶並不打算說的太直白。

給彼此留點顏麵,以後便好當做無事發生過。

不過,從目前看來,厲盛是不打算如此了。

也是----

富家公子,短暫的喜歡上一個女人,確實該用一些自以為是的方式感動自己。

否則,怎麽證明自己愛過呢。

如果在幾年前,仗著厲盛這樣人神共憤的帥臉,這遊戲,她也就玩了。

可如今。

她早已經沒有底牌,去試探毫無可能獲取的真情。

吸了口涼氣,阮林鳶看著站在路燈下的厲盛。

她悠悠的踩著地麵瓷磚上的線條,淡笑道:“這麽多年了,還是覺得你長得不賴呢。”

厲盛看著阮林鳶晃晃悠悠往前走的身影,隻覺得心慌。

他知道她要說些什麽,否則不會下來,不會跟他去吃飯。

他甚至可以肯定,不會是好聽話。

果然。

下一秒。

阮林鳶便道:“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一如高檔酒店跟大排檔,一如辣子雞跟嫩菜心,一如你喜歡清淡而我嗜辣。”

“一如---你跟我。”

“沒有對錯,是因為本就違和。”

“兩條平行線永不相交,別白費力氣了厲盛,我對你的熱情早就在幾年前殆盡,我對你僅僅是陌生人之間必要的客氣,如果我有哪裏的舉動讓你造成誤解,那麽抱歉,以後,不會了。”

“我不是沒有察覺,我隻是在維持表麵的平靜,不是因為我覺得可以再觀察,僅僅是因為覺得麻煩,就像你從前多聽我說一句話都覺得麻煩那般,你現在的所作所為,讓我覺得、很麻煩。”

“我不再想著息事寧人,不維持表麵平和,我累了,你的圖謀,如你所見,我知道了,我很清楚的告訴你,我知道了。”

“另外,我也在很清楚的拒絕你。”

“請你-----”阮林鳶揚笑轉身,將西裝外套遞向厲盛,“從我的生活裏消失吧。”

*

“少爺----”餘顧裏艱難的吞咽著口水,看著滿桌子的紅彤彤的辣味,不可置信的看著慢條斯理,卻紅的額頭冒汗的人,“你、你就這麽出去站了一天,回來口味就變了?”

“這、你從前可是從來不吃的辣的?”

“這些可是典型的重麻重辣,你----”

看著麵前擺放的一排冰礦泉水,餘顧裏困惑極了。

“你現在是求愛不得,被甩了,借辣消愁?”

“可是—少爺,有句話我不得不說,你可能領會錯了失戀的奧義,人家都是借酒消愁,在酒精中麻痹自己。”

他看了一眼厲盛紅乎乎性感的嘴唇,試圖做出合理猜測,“還是?您覺得辣味也可以麻痹神經?”

餘顧裏不禁在心裏豎起大拇指。

少爺果然是少爺,這種詭異至極的辦法,與眾不同,清新脫俗的令人瞠目。

將恬躁的人拎著丟出房門,厲盛重新坐回桌子上。

機械般的夾起紅油水煮魚,五感早已經在重度麻辣味盡失去一切感知,厲盛固執的覺得,沒有什麽是努力辦不到的。

【一如你喜歡清淡而我嗜辣。】

【一如---你跟我。】

這一刻,理智崩盤,他隻想用最原始的方法,去推翻最沒有邏輯的結論。

雖然,有點可笑。

他明白,症結壓根不在此處。

*

比賽當日。

“隊長,你沒事吧?”

阮林鳶捂著肚子,掛上比賽身份牌,咬唇。

“隊長?你臉色不太好,胃疼還是肚子難受?”

“隊長,你要不要坐旁邊休息一下?”

阮林鳶掃了一眼時間,距離開賽,隻剩下三分鍾。

她深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顯得麵色平靜,擠出笑容,說了句沒事。

大排檔的好處:口味百分百的占據味蕾高峰。

而衛生問題,與之相稱,讓你肚子裏猶如哪吒鬧海疼痛難忍。

便秘必備。

比賽----禁忌啊!!!!

阮林鳶試圖讓自己全身心的投入比賽中,可是額間的冷汗不斷的模糊視線。

深呼吸,再深呼吸。

再……呼吸。

身體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阮林鳶一手捂著肚子,一邊奮筆疾書,唇色是不正常的白。

厲盛透過顯示屏,指著斷斷續續寫下答案的人問身邊的餘顧裏,“是不是有點反常?”

餘顧裏隻掃了一眼,就看出貓膩。

繼而,做出專業的判斷:“下腹位置,從指節按壓力度來看,腸胃炎的可能性很大。”

厲盛想起昨日的大排檔。

可是----

他驚奇的發現,他沒事啊。

厲盛:“.…..”

透過大屏幕,可以看到慘白的臉上因為疼痛,血色全無。

厲盛指尖攥緊,卻不敢輕舉妄動。

這場比賽,阮林鳶分外看重,現在派人進去,賽程終止。

他不怕興師動眾,隻怕---最後她會恨他。

經過昨天。

自持孤傲,凶狠無常終究小心翼翼的縮起利爪,厲盛眸光沉冷,餘顧裏退避三舍。

安排了救護車在門口,比賽剛一結束,厲盛直接彎腰,抱起疼的快要昏厥的人。

阮林鳶這個時候還不忘跟他劃清距離,艱難的握緊拳頭, 咬牙,“你放我下來。”

鬼知道厲盛在大屏幕上看見這人堅持成這樣心裏有多難受。

心疼漸漸被逞強的人,勾起怒意。

氣、她倔強不顧自己身體。

也氣、這種時候,她還不忘隔開距離。

更氣、自己丟了關心的立場,因為在乎變得瞻前顧後。

懷裏的人不老實,厲盛終於冷臉,將頭按進胸口,堂而皇之的威脅:“再不聽話,就別怪我當眾強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