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腦海裏隻有一個字。

這是,要棄權?

台下開始從竊竊私語到大聲討論。

阮林鳶卻不為所動。

“好、那下一題,請注意聽題……”

阮林鳶:“過。”

主持人拿著試題,試探性的看著阮林鳶道:“那倒數第二題???”

阮林鳶指尖狠狠按住絞痛到令人窒息的腹部,扯起笑意,從容冷靜:“過。”

主持人聽話的哦了一聲, 拿起最後一道長達一頁紙的答題,麵容輕鬆,仿佛比賽已經結束。

對麵的對手也已經開始收拾稿紙,甚至連台下的觀眾都開始倒噓沒意思、沒意思。

雖然比賽看似已經結束,但是為了尊重比賽進程,主持人還是象征性的看向阮林鳶,問,“最後,死亡之題,”她揚了揚手裏密密麻麻的題目,隨口道:“過?”

阮林鳶扯了一卷笑意,搖頭,“這題不過。”

已經收拾好桌麵的對手vs已經站立起身準備離場的觀眾:“.…..???”

主持人:“嗯???什麽?”

阮林鳶已然執筆低頭。

所有人坐回原位,對手開始無聊的玩手指,甚至在紙上劃出五宮格,準備玩連連看的遊戲。厲盛全程死死盯著阮林鳶,隨著過字放鬆下來的心,這會又緊繃至極點。

從他這個遠距離的角度,都能看到她額間不斷滴落的大滴汗水。

起身,看了一眼依舊專注的阮林鳶,他到後台倒了一杯熱水。

水剛滿至三分之一,便聽見前台轟鳴如潮水的掌聲一層疊著一層。

舉著杯子出去,座位上的觀眾已經徹底瘋了,斷斷續續的聽見眾人誇讚:“阮林鳶!那個人是叫阮林鳶嗎?!!!!”

“是,良大阮林鳶啊!這你都不認識,當初世界賽的隊長!”

“良大了不起啊!這樣的人才,都能招攬旗下,太牛了!!!一開始還以為名不副實呢,我天,你看到她剛剛解最後一題了嗎?五分鍾!或者更短?阮林鳶!數學大神!”

“確實很厲害,很期待她跟陳光漢的較量啊,聽說這幾年陳光漢一直糾結當年輸給阮林鳶的事,想著這回比賽一雪前恥呢!!”

“啊---良大,我現在去良大還來得及上阮林鳶的課麽?”“嗯???阮林鳶聽說是良大木雕係的,聽說這次是數學教授強力邀請,來玩一把的。”

眾人:“.…..”

眾人:“啊啊啊啊----天才啊,殺死我了,蒼天不公。”

“確實天才,聽說隔壁的木雕比賽,她也去,上次作品賣了上千萬,人家這妥妥的人生贏家啊。”

“國賽!場地定在哪裏,我要去買票!!!!”

“.…..”

厲盛舉著杯子,定在原地,看著阮林鳶艱難的扶著桌沿,跟隊友一一擁抱後,緩緩的走到她麵前。

人生很多時刻令他詫然,這一刻,全世界都失語,隻有緩緩而來的人,嘴角噙起的那抹笑。

猶如天山雪蓮,淨白無暇到令他心疼。

很多年以後,回想起那一刻,厲盛都依舊記得,台階上的阮林鳶站定在他跟前,高了一個頭的樣子,啟唇,她似乎輕輕說了句:謝謝你相信我,然後歪著頭,緩慢將黑色的鋼筆別至他的西裝口袋上。

耳邊似乎有人再喊:“看,快看,幸運冠冕!那個男人是誰?!好幸運!”

厲盛怔然,低頭,那是一根純黑色的鋼筆,阮林鳶上場後一直用的筆。

他不解的看向眾人,卻被阮林鳶輕輕拉了拉衣袖,“我們走吧。”

我們,是一個很動人的詞。

餘顧裏無語的看著突然同手同腳走出場地的厲盛,忍不住抽抽嘴角。

歎了口氣,明白少爺這是徹底被人套牢了。

哎----斷塵絕愛的總裁大人,終歸跌落凡塵。

*

醫院裏。

被炮轟的餘顧裏,老老實實的在醫生的怒吼聲中靜站半小時。

半小時後。

世界終於安靜,點滴的速度剛好,臉色蒼白的人終於有了血色緩緩睡去。

厲盛有些後怕,來的時候,醫生量了血壓,當場就吃了藥,緩了很久,血壓計上的數字才漸漸上升至正常水平。

聽說血壓低的人,腦子是木然缺氧狀態,無法思考的。

所以---她是怎麽在這樣的狀態下,強勢拿下死亡之題的呢?

厲盛拉了張椅子小心翼翼的坐定在她身邊,拿起小手輕輕一握,才發現她的手心裏全是冷汗,冰冰涼涼的像一隻隻螞蟻,不斷的啃噬他愧疚到極點的內心。

雖然知道。

即便事情重來一遍,她依舊會義無反顧的去,而他依舊隻能無能為力的為她端一杯熱水。

可他還是後悔極了。

拿衣袖蹭幹手心裏的汗水,纖細的小手漸漸在他掌心包裹中溫熱,吊至半空的心才緩緩回落。

這一個動作,厲盛維持了很久,久到病房裏隻剩下點滴滴落的聲音。

厲盛才無奈的低語道:“該,拿你怎麽辦呢?”

夜幕降臨,阮林鳶依舊在熟睡。

點滴掛了好幾瓶,厲盛的神色也從一開始的緊張到不安,再到淩厲的眯起眸光,掃向餘顧裏。

“少爺……”餘顧裏無奈地站在門口,“身體透支,恢複也要有個過度的,嫂子身體本來就不好,167公分的人,體重不到85斤,藥的劑量都要十分小心,何況-”

餘顧裏不忍心說出口的話,厲盛明白。

何況。

她還在吃別的藥。

抑鬱藥。

長久以來,厲盛一直在壓抑自己。

他想問,卻又不敢問。

那段美國的過往,被人抹的一幹二淨,讓他無從探究。

他明白是傅博揚在其中起的作用,他原本可以問傅言。

是他太自信,又或者說,他害怕問出的結論。

他害怕----這個病,與自己有關,他害怕自己是始作俑者。

所以,他在努力的對她好,去做彌補,去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麵目可憎。

他一直在告訴自己,來得及,還來得及。

可。

每一次聽到抑鬱症這三個字,他都在失控的邊緣,然後任由無力感吞噬全身。

這一刻。

他突然就瘋狂的想知道。

想知道她患病的真實原因。

從口袋裏掏出電話,按下傅言的手機號,嘟嘟聲響了兩下被人接起。

“喂?厲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