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主持人在呼喚良大的隊名,阮林鳶微微一笑,眼看著就要上台。

事情像一匹脫韁的野馬,脫離他的掌控,沒有得到肯定回答的厲盛心頭一慌。

他無法上前阻止她。

舞台上的她那樣耀眼,那麽自信,也那麽篤定。

他怎麽阻止---

怎麽阻止的了她呢?

側在西裝褲兩邊的指尖僵硬,人生第一次,體會這樣的無力感,厲盛的臉色頓時比阮林鳶更要白上幾分。

眉尖緊緊蹙起,擔憂的眸子毫不掩飾的看向即將上場的阮林鳶。

“大家加油!為自己,也為良大!”阮林鳶笑眯眯的為隊員鼓勁,用波瀾不驚的表情,掩飾著腹部帶來的不適感。

“好!!!”

楊教授交代了兩句,阮林鳶起身,厲盛瞬間伸手,一把拽住阮林鳶。

困鬥之獸,何以言勇。

厲盛說不出鼓勵的話,商人,最能掰扯的就是狗血雞湯,畫大餅的讓你肝腦塗地,這是他擅長的。

可是,這會兒,他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嘴唇動了又動,行至半路的隊員見阮林鳶沒有跟上,全都轉頭疑惑的看向厲盛。

他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麽,要做點什麽。

類似鼓勵之類的。

可是。

他隻想說,或者隻想請求著她:別上去了,可以不可以別上去了。

阮林鳶清亮的眼睛定定的看向他。

兩人相視片刻。

寬大的手被素白的指尖穩穩移開,阮林鳶笑了笑,微微轉身,卻又緩緩定住。

那一秒,她似乎掙紮了許久。

終於。

無奈的歎了口氣。

她轉頭,看向厲盛,寬慰的給出如承諾一般的答複:“我會盡快,別擔心。”

比賽采用搶答式答題,答對加分,加錯倒扣分,由簡到難。

經過上一場的複盤,阮林鳶這一組的老隊員明顯答題質量上升了不少,新隊員在開局的簡單題上也得到了很好的發揮。

台下的楊教授欣慰一笑,卻在見到阮林鳶指尖暗暗伸向腹部的時候,皺起眉頭。

他轉頭,看向同樣緊張看向台上的阮林鳶。

“糟糕,藥效很快就要時效了。”

楊教授急忙道:“那有什麽辦法可以幫到小鳶嗎?”

餘顧裏搖頭,“沒有,”看了一眼身邊驟然繃緊全身的厲盛,餘顧裏無奈說出結論,“已經過去四十分鍾,如果按照目前的答題速度,很可能賽程需要拖到三個小時之後。”

那個時候,估計人已經疼暈了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原本蒼白的臉上,這會已經毫無血色,額間滲透出薄汗,按向腹部的指節因為用力的緣故微微泛白。

厲盛頓時胸口一滯。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跟著她這樣胡鬧!

站定起身,準備去找主辦方暫停比賽,卻見埋頭的人突然緩緩抬頭,似乎有預感他會做什麽般,對著他緩緩勾起無力的微笑。

台上台下的五十米遠的距離,兩人遙相對視。

仿佛周遭的討論聲、喧鬧聲、凳子拖拽的刺耳聲……

全都消失。

他的眼裏,隻有她投過來從容的目光,似乎在告訴他。

再等一下。

再等我一下。

就一下。

餘顧裏不解的看向明明騰騰升起怒意的人,怎麽突然就坐下了,雖然緊繃起青筋的手背依舊不曾放鬆,但,突然暴躁的人就被安撫下來。

在餘顧裏看來----

就是見鬼般的存在。

他掃了台上一眼,阮林鳶早已經低頭繼續記錄著寫什麽。

“少爺,嫂子一直在記什麽?前麵的簡單題目也差不多了,她的隊員看著也吃力,她不專注聽主持人報題目,複盤下來不是可以做麽?”餘顧裏不解的。

厲盛內心往下沉了又沉。

她在記錄隊員場上出現的所有短板。

同時尋找常規解題外的各種速算技巧,前一輪下來的時候,她的那張驗算稿紙密密麻麻,全是各隊員解題質量的數據分析。

在這樣艱難身體不適的時候,她想的從來不是自己。

而是希望帶領隊員齊頭並進,讓良大的學生盡快領悟比賽技巧。

明明看著那麽瘦弱,卻總能這樣強大到令人無法忽視。

比賽中段,計算量漸大,不止良大的隊員,連強勁的對手的都倍感壓力。

賽製規定,答錯倒扣分。

阮林鳶不斷蒼白的臉上,因為額間聚集而起漸大的汗珠,給了對手一份僥幸。

他們迅速製定了戰術----拖!

不搶答,不產生倒扣分。

賽前他們研究了良大的對戰實力,除了阮林鳶剩餘的人在最後五題答題的解答上,基本沒戲。

按照目前的比分來看,他們的贏麵在百分之七十以上。

隻要保持這一個勢頭,等到阮林鳶徹底喪失答題能力,他們將不戰而勝。

於是。

便出現了這樣一個局麵。

兩邊的人都埋頭寫寫畫畫,但是不同的是,對手這邊優哉遊哉,視線不斷掃向計時器。

而阮林鳶這邊,同樣是低頭寫寫畫畫,隻是這邊因為前麵比分落後,緊張感倍增。

還剩下五道大題,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除非他們隊連對四題,或者---答對最後一道大題。

可。

眾所周知,競賽的最後一道大題,被曆屆參賽的師兄師姐們喻為:死亡之題。

顧名思義,死都解不出來的題目…...

阮林鳶察覺了對方的意圖,止疼片也近乎時效,她遠遠撇了一眼厲盛攥緊椅背的手,勾起無奈的笑。

他這個投資商還真是比她還緊張。

主持人看著眼時間,提醒到:“本題剩下最後一分鍾,有選手搶答的麽?”

安靜。

對手從容不迫的抬頭,挑釁的視線掃向他們,一副我就是要拖死你們的嘚瑟樣子。

阮林鳶看了看自己隊伍裏眉頭緊鎖的隊員,抬手。

就在所有人以為阮林鳶要搶答的時候,她卻舉起手,貝齒微張:“過。”

過?

過!

過?!!!

台下台上一片啞然,過?

就這麽過......了?

對手聽見這個字眼,猶如勝利已經確定,幾個人得意洋洋的擊掌慶賀。

主持人也愣了一秒。

直到後台導播提醒了一聲,她才從怔然中蘇醒。

拿起題目,緩緩讀出下一題。

“本題分值六分,請搶答!”

阮林鳶再次緩緩抬手,“過。”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