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顧裏坐在車上,一邊拔掉吊針,一邊嘟囔著:“罪過啊罪過,你們這樣逃走的行為,人神共憤啊。”

“而且,”餘顧裏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阮林鳶:“你確定你這樣可以參加競賽?”

那種高強度的,腦袋需要高轉速的數學競賽?

臉色蒼白的人紙一樣的人,真的合適離開醫院嗎?

阮林鳶抿著蒼白的唇,眸子裏卻閃著灼熱的光芒,她肯定道:“我可以的。”

餘顧裏為難的看了一眼始終沉默的厲盛,見他臉色一直沉重,顯然也還是擔心。

厲盛:“出來的時候留了字條,你給陳院長打了電話,免得醫院找,告知醫院兩個小時之後,一定按時將人送回來。”

餘顧裏怯生生的縮了縮脖子。

這個陳院長,出了名的嗓門跟脾氣雙大,就這麽半道劫走病人,能有好果子吃。

果不其然。

才說明情況,轎車內便充斥著中年男人不絕於耳的怒吼聲。

厲盛見阮林鳶難受的直捏太陽穴,拿過手機,按了靜音,才還車內安靜。

陳星劍跟他爺爺陳老坐在低下的觀眾席,遠遠的見阮林鳶進來,立馬站起身跟她打招呼。

阮林鳶虛弱的對著他跟陳老笑了笑,便聽見台上的主持人宣布他們隊上場了。

與木雕比賽不同的是,數學競賽充滿現場競爭感。

先是一輪筆試刷掉百分之八十的隊伍,再兩兩隊伍競答式pk,積分最多的兩支隊伍,將晉級國賽。

比賽開始。

阮林鳶這一組的隊員水平還算平均,有兩個是老將,但是因為長時間疏於比賽,題感稍差。

在緊張的氛圍中頻頻出錯,幾位小隊員,因為之前從未突破過筆試,故而沒參加競答pk的經驗,遲遲不敢搶答。

前十分鍾,阮林鳶這一隊已經落後將近十分之差。

從百分之八十裏脫穎而出的隊伍,實力都不差,這十分想要追平,可能性不大。

阮林鳶坐在隊長席位上,沉著冷靜,拿著筆,寫寫畫畫,一次搶答的動作都沒有。

台下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那個是良大的隊伍嗎?他們隊長是替補隊員來的嗎?全程一句話都不說?是不會,還是緊張不敢搶答?”

“這樣也配做隊長,聽說她之前參加過世界賽的,就這水平,別也因為當初隊友優秀,蹭的冠軍吧?”

“哎---良大這幾年拉胯啊,今年算好的,前幾年,連競答pk都沒進來過,拿著幾年前的榮譽吃老本呢~”

“......”

餘顧裏聽著耳邊的質疑聲,在場上的喝彩聲中,見阮林鳶的對手,又拿下了五分。

他捂著唇,靠在左手邊的扶手上,低聲道:“少爺,嫂子---這是?”

上場前,他給阮林鳶吃了幾顆緩解的藥片,沒道理這麽快就失效了啊。

可是---

沒時效的話,隻捂著肚子,埋頭驗算,算是怎麽回事?

厲盛連頭都沒轉,視線始終鎖在嬌小的人身上,肯定道:“她會贏。”

餘顧裏:“.......”

盲目自信四個字,他是不敢說出口,隻涼涼的靠在椅背上玩手機。

“暈---又下十分,良大涼涼。”身邊的人提高了音量嘲諷道。

“哎—聽說這次良大帶隊的是楊教授?都快退休了,還帶隊做什麽?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良大也就楊教授拿得出手,其餘的—嘖嘖,上次開教師研討會,你們還不知道吧,良大的明星直博老師,最基本數學理念都說不明白,被明大教授狠狠羞辱了一番,回去就辭職了,哈哈哈-----”

“.......”

台下的聲音漸大,阮林鳶終於抬起頭,眸光掃過那幾個大聲討論的人,勾唇。

“良大得三分。”

眾人:三分,小題對手讓分了吧。

“良大得五分。”

眾人:嘖嘖,碰到死耗子。

“良大八分。”

眾人:這-----

“良大十分。”

眾人:暈,那個隊長什麽時候抬頭了,這答題速度,讓不讓對手活?

“......”

“最後一題,良大答對,獲二十五分,因給出創新性解法,額外獎勵十分。”

“本輪,良大總積分85分,勝。”

眾人......不愧是參加過國賽的啊。

餘顧裏驚的張著大嘴巴,手機遊戲裏隊員一個勁的召喚他完全聽不到。

隻見阮林鳶拿著剛剛寫寫畫畫的紙張下來,坐到他們前排的位置,讓隊員圍攏成一排,低著頭,一個個講解。

“林,你這裏太緊張了,所以算錯了,這裏不對,你看,我給你按照你的思維算出來了,你對下,是不是跳過的步驟錯了。”

“小王,你這裏,你這個是對的,為什麽不舉手?”

“師兄,你這個,這個是咱們那天做過的題, 你邏輯方麵還是沒有轉過來,你看這個曲線圖-----”

半個小時後。

台上的人其餘隊伍才結束戰鬥,而阮林鳶這邊已經將場上的問題做了複盤。

“好,現在休息十分鍾,等待下半場,大家加油。”

所有隊員都如獲至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再次進行複盤,阮林鳶不斷的深呼吸,再呼吸。

她明白,止疼藥片的藥效,快過了。

轉頭,阮林鳶看向餘顧裏。

餘顧裏立馬防備的將頭後仰幾公分,連連擺手,“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吃多了副作用很大,我給你開一片已經是例外了,你千萬別為難我,否則回去醫院那邊肯定要揍死我。”

阮林鳶低低一笑,蒼白著唇色,“我知道,我沒問你要,我就是想跟你確認一下,藥效徹底失效,大概還要多久?”

餘顧裏想都沒想,立馬道:“最多一個小時,路上回去最快半個小時,你隻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我沒跟你開玩笑,藥物衝突是很嚴重的事情,你隻有半個小時。”

阮林鳶眉眼淡定,厲盛卻看的蹙起眉尖,心裏沒由來的一慌,“半個小時,可以嗎?”

厲盛問的沒有底氣。

省賽,題目艱澀,越晉級,對手越厲害。

在半個小時之內結束,就代表不僅僅要戰勝對手,而且必須要完勝。

將對手按在地上摩擦的那種,這樣才能大比分勝出。

阮林鳶晃晃悠悠的起身,甚至還在上場前強打起精神給隊員擊掌鼓勁。

有那麽一刻。

厲盛覺得,她是不要命了。

有那麽一刻。

他覺得自己聽見了她心底的聲音:死也要死在賽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