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阮林鳶始終低著頭。

“記得?!”楊女士憋著口氣,不得不發,“你說跟外頭的人都斷幹淨了?!今天怎麽回事?還把人給打了,剛剛王主席發照片過來,王家少爺的臉都被打腫了!你到底是去幹什麽的?!”

“你要是不情願,你早說,我也懶得為你費心!”

“我當初說叫你接管工會!你沒吭聲!所以都是騙我的!”

“阮林鳶!你真是好樣的!出去幾年,什麽本事沒學會!糊弄人的本事!我看是學的十成十!”

“你太令我失望了!”

楊女士越說越上頭,淩厲的聲音貫徹在整個辦公層。

眼見著門外的人頭探著腦袋看自己這不成器的女兒,楊女士怒意再度被挑至最高。

她高高的揚起手。

“啪!”

所有人都緊緊閉上眼睛。

不敢看阮林鳶的慘狀。

巴掌聲不似想象中的清脆,還帶著一股沉悶感?

所有人睜開眼睛,見楊女士的巴掌落在的男人的背部,而這個男人----

嘖嘖嘖。

長得英俊挺拔,濃眉劍目,刀刻一般的側臉,此刻男人眉尖深蹙,透露出沉冷的不悅。

看清楚麵前的男人,楊女士的手都在抖,指著阮林鳶的鼻梁,氣的眼底通紅,“你、你!!!”

阮林鳶趕緊抬手,拉開杵在麵前的厲盛,往前一站,垂頭,老老實實的伸出手心。

“母親,”阮林鳶艱澀道:“你、別生氣。”

“啪!”

長尺冷不防的落下,嬌嫩的掌心落下一道深刻的紅痕,包括厲盛在內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阮林鳶卻習以為常的抖了抖手心,依舊左手扶著右手肘,將攤平的掌心往前伸。

“寧姐,”阮林鳶靜靜垂眸,始終麵無表情的吩咐著楊女士的秘書道:“ 麻煩你把無關人員帶出去,然後,關門。”

呆滯住的寧秘書久久才反應過來,剛要抬手請厲盛出去。

一抬頭,卻見男人的臉色沉如閻羅,淩厲的眸底閃爍暴戾,雙手握緊,呈現蓄勢待發的進攻姿態。

餘顧裏知道厲盛已經在情緒失控邊緣,辦公室裏針鋒相對的怒火值爆表,他趕忙拉了拉厲盛的衣擺,小聲的提醒道:“少爺,這是嫂子的母親,您千萬別衝動!”

厲盛的拳頭鬆了又緊,高大的身影給寧秘書造成了不小的壓迫感。

“楊女士,她不是小孩子了。”厲盛終於忍不住開口。

將人護短的拉到身後,直麵楊女士的怒意,“您這樣大庭廣眾的教訓她,以後她如何在公司立足?”

“據我所知,你家主要以工會會員營收,同時推廣各種樂器,主打鋼琴,聽說你手下弟子三千人,每一位皆功成名就,才華卓然,您待他們鬆弛有度,嚴苛又慈愛。”

“我想請問您,為什麽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就這般容不得?”

“她已經很努力了,您沒看到嗎?”

“工會裏是大小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條,工會的各項副業營收比超過同期百分之兩百,您還有什麽不滿意?”

厲盛手向後放,牢牢的攥緊冰涼的小手,不讓其掙脫,直直看著楊女士的眼睛,半分未曾退卻。

“阮林鳶!”楊女士怒吼聲起,震的阮林鳶後怕的閉上眼睛,“你很好!很好!這個男人!你回家之前,說已經斷幹淨了?這就是你嘴裏的斷幹淨?!”

“厲先生,這是我的家務事,還輪不到你在這裏指手畫腳。”

“女兒是我的,如何教育,是我的事。”

“阮林鳶!過來!”

厲盛緊張的攥緊阮林鳶的手,卻見她依舊一臉淡漠的人,用盡全身力氣,即便是紅了手腕盡失血色也毫不在意的固執掙脫。

厲盛心軟了。

手一鬆,阮林鳶後退一步,跟他拉開距離,神色淡漠又疏離。

“厲先生,你該走了。”

厲盛:“阮林鳶,你、你......”

兩個你字,藏足了眷戀,可是在阮林鳶冷漠的表情反饋中,他竟然再也找不出一絲除寒冷以外的表情。

厲盛心下鈍痛:“阮林鳶,你跟我走,我不會讓你吃苦。”

阮林鳶哈哈大笑,眼角滲出淚水,她扶著桌沿,捂著笑疼的肚子,表情決絕又冷淡。

這輩子。

她的苦。

全都是他給的。

苦若黃連。

這輩子。

她的眼淚。

全都是為他流的。

她現在竟不明白,他以什麽樣的立場站在這裏,冠冕堂皇的說這番話。

劍拔弩張之際,王小少爺打電話來解釋,言語中盡是對阮林鳶的維護,楊女士這才臉色緩和些。

憤憤丟了幾句狠厲的話,才抬步離開。

寧秘書不忍,抬聲叫人趕緊去買藥。

阮林鳶扶著沙發外沿,低頭緩緩坐下。

餘光所到之處,看著噌亮的皮鞋,阮林鳶呆愣了許久。

腦子裏一片空白,卻還記得,這個牌子的皮鞋,是曾經她給他買過的牌子。

價格不菲,花了她一個月做木雕的錢。

那是她有史以來接過的最大單子,鞋子私人定製,從國外寄過來的時候。

她連碰都不敢碰,生怕自己滿是傷痕的手,不小心在皮鞋上留下痕跡。

血淋淋的一顆心,她故作輕鬆的捧到人家麵前。

替身。

多可笑啊。

她放下自尊,撤下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圍牆。

一片赤誠,還是那顆殘破的心。

他說想要。

她雙手奉上。

她早就明白。

公子哥一般的人,喜歡、愛,一旦得到就會很短暫。

但是,他那麽愛,他眼神那麽令人心疼。

他說阮林鳶,我愛你啊。

他說阮林鳶,你就不能愛我嗎?

於是。

她一切謀略都丟盔卸甲。

泥足深陷,也心甘情願。

打臉來的太快,她的笑都來不及維持一秒鍾。

所以。

她本就活該。

怪不得母親。

怪不得任何人。

她甚至不怪厲盛。

她早就做好了一個人走過漫長一生的準備。

隻是她不明白。

弄貓逗狗的行徑,當真這樣有意思麽?

她殘破一笑,抬頭看著蹙眉沉默的厲盛,語氣淡淡,“厲總,算我怕了你了,您能換一個人嗎?”

換一個人傷害吧。

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