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的伴著寒風的雨,啪嗒啪嗒的打在屋頂上。

阮林鳶退開幾步,從男人的懷裏抽離,將木料跟工具歸置好之後,淡淡的說了一句謝謝。

也並不在意厲盛什麽表情,從旁邊抽了一張椅子徑直坐下。

抽了一張紙巾,細致認真的擦拭額間的雨水。

厲盛的存在感實在太強了,涼亭裏的氣息滿是若有實質的橙花味。

阮林鳶下意識的皺了皺鼻子,瞧了一眼外頭,雨勢漸小,沒必要困在這裏,徒增尷尬。

她站起身,朝厲盛淡淡點了個頭,打算起身往屋子裏的方向跑去。

步子剛剛提起,手腕處就被一雙素白的手抓住,她愣愣抬眸,聽見厲盛說:“還在下雨。”

“沒事,跑快點,就兩步的距離。”

厲盛:“在躲我?”

阮林鳶皺眉,抬頭,神色莫測的看著厲盛,半分鍾後才道:“厲總,您是做了什麽,覺得我需要躲您?”

“違約金的事宜,我已經讓學姐跟您方律師代表談妥了,會在半年內支付剩餘款項,您有必要追到節目裏來嗎?”

“不是。”

阮林鳶默了默,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不是?”阮林鳶掙脫來手腕上的手,“厲總,那您現在是什麽意思?恰好投資了這個慢綜藝?據我所知,景盛集團可不做賠本買賣,隻賺快錢,放著您上千萬的生意不做,請問,您現在出現在這裏是什麽緣由?”

阮林鳶說話音量不大,情緒也淡淡的,但是卻給人一種壓迫感,很有技巧的提出問題,並且,將問題拋擲給厲盛。

厲盛指節攥緊。

在厲盛看來,現在不說坦白的好時機。

他想過在哪一個月色正好的時候,亦或者在精心準備的燭光晚餐上告白。

但──

絕不是像現在這樣。

話裏帶刺,眸光裏盡是防備與不信任,這不是打開心扉的好時候。

“雨停了,進去吧。”厲盛淡淡的說。

阮林鳶看了一眼遼闊天空,默了默,聲音飄渺,“厲總,我不在乎你懷著怎樣的心思,隻有一點,希望您,離我跟我身邊的人遠一點。”

厲盛定定的看著阮林鳶,耳邊傅言嘰嘰喳喳的聲音隱隱傳來。

“什麽意思?”厲盛問。

阮林鳶隻笑,歪頭,“厲總,學姐從之前對您的冷眼相待,到現在的出謀劃策,你覺得我看著像個傻子?”

厲盛因為傻子兩個字,眉頭折疊,阮林鳶並不理會,繼續道:“我已經說過了,錢我會盡快還給您,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警告您,您跟您的小心思,我都沒有興趣,如果您再執意靠近,我想我不至於懦弱到毫無舉措的。”

“你……”厲盛呆住,他沒有想到自己在阮林鳶心裏現在是這樣的形象,“想多了。”

阮林鳶隻笑。

學習木雕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她喜歡雕刻人物的麵無表情。

因為這個,她特意去學了相關知識,一個挑眉,一個撇嘴,甚至一個下意識裏的舉動,阮林鳶都能夠輕易捕捉到。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阮林鳶開始通過觀察代替語言。

厲盛曾經是她那麽喜歡的人,一言一行間代表什麽,她多半可以揣測。

雖然,現在的言行別扭,有些捉摸不透的刻意,但是,阮林鳶明白,厲盛這是別有所圖。

至於圖什麽,目前尚未可知。

金錢,或者生活瑣碎她都不在意。

可是──

厲盛不能動她身邊的人,一個都不行。

這幾日來,他對老頭暴脾氣無底線的容忍,對傅言暗地裏的詢問,都無一不再挑戰她的底線。

阮林鳶:“最好是。”

阮林鳶冷笑一聲,抱起工具踩著淺淺的水窪疾步回屋。

厲盛看著空****的涼亭,默了許久。

久到夜色闌珊,旭日重新升起,院子裏的雞鳴聲叫醒每一個熟睡的人。

阮林鳶是他們當中起的最早的。

手裏有活,她沒有睡懶覺的習慣。

伸著懶腰,一眼就看見院子裏涼亭的人。

阮林鳶目不斜視的抱著工具,坐到往常的位置,趁著還沒有開飯,把今天的進程規劃一下。

沒有撕破臉之前,視線交匯,會不得不粉飾太平的點點頭。

現在話都說透了,再裝模作樣就沒意思了。

阮林鳶也懶得管是不是要在鏡頭前立人設,總之,手裏的事情是她喜歡的,她就會持之以恒的做下去。

不管是不是在錄節目,即便現在節目通知解散,她也一樣不會放棄雕刻這件作品。

站了一晚上的人,終於被喚醒了一般。

厲盛緩緩轉過頭,盯著晨光下阮林鳶的側顏,細密的光打在長而卷的睫毛上,眼瞼處撒下一片陰影。

歲月靜好的感覺油然而生。

他拿著小凳子,坐在阮林鳶身邊,默默的一句話都沒有說,像個乖巧的小媳婦。

阮林鳶手上的筆頓住。

經過昨天的談話,她以為按照厲盛的脾氣,估計要掀了屋頂,又或者給她一點教訓之類的。

絕對不是像現在這樣,一聲不吭,又遭受了巨大委屈般的坐在她身邊。

下垂的眼尾,抿緊的雙唇,無一不在說著:快來安慰我,你冤枉我了。

阮林鳶緊攥著刻刀,很想說一句見鬼,然後把刀往這人頭上插過去。

奈何一想到這個場麵太過血腥,也就隻好作罷。

阮林鳶默默的拽著屁股底下的小凳子往邊上挪了挪。

厲盛緊跟著也挪了挪凳子,兩個人的距離早就超過了阮林鳶對安全距離的理解。

她憤憤的拿著刀具,咬牙。

這人就是在挑釁!

在挑戰她的理智底線!

無聊又無趣的做一些小學生行為!

“你到底想幹嘛?”阮林鳶壓低了聲音,盡量不驚動別人。

“我不是因為錢。”厲盛說。

阮林鳶眯著眼睛,看著厲盛眼底的烏青,想起早上厲盛站的位置。

所以──

這貨站了一個晚上,就是要跟自己說這句話?

這太不厲盛了。

阮林鳶默了默,緩緩放下刀具。

她昨天說的因為錢,因為別有所圖,

她相信厲盛不屑在這種事情上說話。

所以──

答案是:別有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