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迎燈還是吃了一驚, 看著他低斂的目與細密的長睫,等到這個吻蔓延了幾秒後,才後知後覺要閉上眼睛, 但將要抬手擁住他,梁淨詞便淺嚐輒止地退開了。

她坐著, 他站著。這個姿勢不便吻深, 他也是一時興起。

說著不能算乘虛而入,不過是想給自己找一點正人君子的理由, 去遮掩心頭的那點迫切。

人在脆弱時易被攻陷, 他就是那個借機入侵的敵。

出於驚訝,出於生澀,薑迎燈沒有給出半點回應。

也就十秒的工夫, 可能沒有。

但十秒鍾,成功讓她的腦袋變成了紅燒獅子頭,薑迎燈輕抿嘴唇, 對上他澄澈的一雙眼,聽見梁淨詞又有條不紊把話題拉回到正軌, “顧淙跟你說什麽了?”

腦子裏還一團漿糊, 顧、顧淙是誰來著……薑迎燈呆呆望著他,他略帶思考和困惑的神情讓她覺得剛才那個親親好像是假的。薑迎燈愣了有半晌, 急忙去抓一旁的杯子,靠著冰冰涼涼的杯壁來緩解掌心的燥熱。

“還是顧影?”

梁淨詞見她不吭聲,又補充問了一句,聲音更低沉隱晦一點。

薑迎燈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她腳蹬地, 將椅子轉過去。

梁淨詞大概知道她這反應出於什麽原因,笑一笑, 手掌輕撫在她頭頂,淡聲說:“緩一緩。”

“不是顧影。”她連忙出聲,表明自己已經緩過來了。

梁淨詞歪著腦袋,企圖看清她閃躲的視線,輕輕撥開她頰側的發,露出正在灼燒的耳尖。

他說:“如果你覺得那個環境對你不利,考慮換一家。”

薑迎燈悶悶地說:“可是誰還能給那麽好的待遇啊,由奢入儉難。”

他笑著,用冰涼的骨節上下蹭刮一下她赤紅的耳梢:“小財迷。”

揶揄完了她,梁淨詞的指尖抽走,她的發又自然地下落,遮住那已經在努力平複的赧意。

“我做飯,想吃什麽?”

他說著,拿走她以為是給她準備的啤酒,灌了一口。薑迎燈隨著他款步離開的身影望去,看見他冰塊般棱角凸起的喉結上下滾了兩圈。

“我都可以。”

她小聲說。

梁淨詞已經走到廚房,沒聽見她這聲應答,他從冰箱裏取出一瓶精致的青提茉莉酒,還有一盒沒有拆過的芒果千層。一隻手抓住,又走回來。

“當時沒考慮太多,就想著盡快讓你兼職的事能有個著落。”

吃的被遞給她——“更何況,我們倆那時候關係也清白,事情很簡單。”

薑迎燈接過小蛋糕,一邊在想他是在說當時幫她介紹工作那件事,一邊又看看手裏東西,覺得梁淨詞是真把她當小孩子待,每回哄人討好都是給些吃的。她嘟噥:“現在不清白嗎。”

“親都親了,再談清白,是不是過分了?”

她抬起眸,對上他笑意淡淡,像是在對她這話討說法的眼。

薑迎燈支支吾吾,捉住他的胳膊把人往外推:“你快去做飯吧,餓死了。”

等米煮熟的最後幾分鍾,梁淨詞回到沙發,看薑迎燈在用小勺挖著千層,一塊小蛋糕被她吃了十幾分鍾,他坐下,拍一拍腿。

薑迎燈麵露困惑表情:嗯?

他說:“坐過來,方便接吻。”

“……”

沒吃完的小蛋糕被擱在茶幾上,薑迎燈聽話地起身,坐到他一邊大腿上,穿著棉拖的腳尖輕輕點著地麵,梁淨詞用手掌輕輕扶著迎燈的腰,平靜注視著她。他並不著急,這漫長的注視也屬於這個男人獨特的攻陷方式,是遊刃有餘的一環。

被他看著,薑迎燈難為情地斂目。她看向他漂亮的唇線,勾人的嘴角,還有利落的下頜,泛著青氣的下巴。在往下,在線衫領口裏潔淨的骨骼。

青提酒聊勝於無的勁兒催著她開口,許多次想提又不敢的話,在告白環節總覺得缺失的一部分。

“你喜歡我嗎?”她聲音小得,像是窗外的雪落在梁上,這種程度的輕盈,平緩。

梁淨詞沒有插科打諢,沒跟她兜圈子,知道她問得鄭重,便也無比坦白地表示:“喜歡。”

薑迎燈用手環住他的肩膀,因這靜謐剖出的心聲而心懷歡喜,不知不覺靠攏向男人的胸膛,她又接了句爛俗卻好用的台詞:“喜歡我什麽?”

梁淨詞說:“喜歡你飽讀詩書,溫文爾雅,秀外慧中,識大體,通情達理,有靈氣。文靜柔和,有時可愛,有時溫柔,有才情,守得住規矩——”

他語調緩,想到哪補充到哪,此時此刻絕對坦誠,字字屬實,梁淨詞不喜歡太過於長袖善舞的人,被打磨出來的那一些死板個性,他見識過太多了。

他挑的女朋友,不說多麽上乘,能令他順心喜愛就足夠。

這些字眼聽得她臉熱,他越說,迎燈的笑意越深,她一臉不信地打岔說:“這麽多呢,你是在亂誇麽。”

“我不誇,難不成還等別的男人誇?”梁淨詞也微微一笑,“我喜歡的,在我眼裏當然處處都好。”

他問:“你呢?喜歡我什麽?”

“喜歡你——”想了半天,她單薄的唇縫裏擠出一聲,“帥吧。”

像是憋不出什麽好話般信手拈來一句膚淺的稱讚。品了品這兩個字,梁淨詞意外地揚眉:“大意了。”

他語氣重了些,問:“我是不是該說喜歡你美?”

薑迎燈搖頭,沒什麽底氣說:“那不可信,我又不太美。”

梁淨詞掰過她的臉頰:“我看看,怎麽不美了?”

男人微涼的長指輕輕握在她的頰麵,他jsg往前湊一些,視線落在她微抿的唇畔。下一秒,軟乎的嘴唇緊緊貼住。

梁淨詞微微收緊胳膊,將人又往懷裏帶一些,薑迎燈的重心被他控製在掌下,被動地倚靠在男人的胸口。

“輕鬆點,不用憋氣。”

“……”

再吻上來,他的力道重了一些,輾轉的一瞬,滾燙舌尖便鑽進她毫無防備的唇縫。薑迎燈下意識要合上牙齒,但梁淨詞用手指撐緊她的下頜,聲線有幾分喑啞:“嘴張開。”

不等她主動啟唇,薑迎燈因他的動作而被迫仰首,男人的舌就這麽順勢地滑了進來。

梁淨詞把她腰往下壓,薑迎燈臥倒在沙發上,他自上而下的姿勢,看起來更便於攻占。

薑迎燈拘束地縮著肩,隻覺得他灼熱的舌尖抵得她上顎發癢,她不自覺地忸怩瑟縮,梁淨詞絲毫未亂,隻睜開眸看一看眼底的人,繼續循序漸進地淺淺舔舐,由淺及深,動作輕緩,算不上激烈,像是品嚐某種美味佳肴的儀式。

入侵的舌將她躲躲藏藏的舌尖緊緊裹挾住,讓她再無隱匿的餘地與空間。

意猶未盡交纏片刻,中途短暫撤退,梁淨詞從她口中退出,又重重吮一下她脆弱火紅的唇瓣,薑迎燈皺著眉,像忐忑又像是愉悅,感受著被最後的纏連牽扯出的那一點情意。

梁淨詞抵著她唇角,“我能吃了你嗎寶貝兒?”

她睜開眼,不明所以,輕輕搖頭。

“那您別掐我了,成嗎?”

“……”

薑迎燈這才發現,她的手指正收緊在他的後腰,因為僵硬而製造出一種發泄般的蠻力。

她連忙鬆開手指,竟還溫溫糯糯道了聲歉:“對、對不起。”

梁淨詞握住她鬆開的手腕,緩緩上推,五指扣緊她的指縫中,那冰涼的表帶貼在薑迎燈鼓動的脈搏上,成了渾身上下唯一的冷卻劑。

他另一隻手摸一摸她的臉,安撫她的情緒:“別緊張,讓哥哥好好親會兒。”

薑迎燈放鬆緊繃的身子,稍作鬆弛地仰躺在沙發枕上,看著男人壓下來的眉眼,自甘淪為敗將,沉湎在他眼中這一汪深不見底的幽潭。

他再度傾身時,動作便沒有那樣緩和耐心,一個悠長又蠻橫的吻,有著和他行事風格不匹配的凶。

他啃噬她的嘴唇、唇角,又親她的鼻梁,眼尾,親昵的淺啄聲伴隨著猛烈潮水一般長勢洶洶,停不下的癡纏。

薑迎燈的心髒像被握住,又緩緩鬆開,又一瞬握住。為止鼓脹又緊縮,像海潮上一麵穩不住的帆。

聽到廚房一聲滴滴。

“飯好了。”

她急忙提醒一句。

梁淨詞不緊不慢,以一個落在眉心的輕吻告結。

鬆一口氣,雙重含義。薑迎燈整理一下淩亂的發,趁著梁淨詞去廚房忙碌的時間,她去浴室鞠水洗了把臉。

飯桌上,安靜地動了會兒筷子,薑迎燈才慢吞吞從那漫長的吻裏脫身,望見梁淨詞手腕上那塊表,又不免想起今天聽顧家老太太說起的那件事,她鼓足勇氣問:“你外公是做什麽的啊?”

“外公?”

聽她提起,梁淨詞也想到什麽,那天被她無意間詢問過,那一來一回的簡單問答,大概就是她關於他外公僅有的聽說。他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表,說:“做企業的。”

薑迎燈大概猜到了,沒太訝異,說:“是不是有好多的錢?”

他沒否認:“的確,趕上了好的時機。”

她吃飽飯,放下筷子。好像親昵過後,人的心也會挨近些,薑迎燈和他透露了一些心事:“我今天看到顧家有你外公送的東西。”

梁淨詞像是不知道此事:“送了什麽?”

“就是一套家具。”

他想了想:“他結緣廣,常送禮。沒什麽稀奇的。”

他可能習慣了,也不問是什麽家具,說這話稀鬆平常,應該是真覺得沒什麽稀奇。

薑迎燈知道梁家名頭不小,極有威望,但她一個沒什麽人脈的外人,摸來摸去也隻是探出個大概,大概知道,梁淨詞的存在,等同於古代人所說的膏粱子弟。

眼前的男人矜貴清冷,又因為過於克製平靜而讓人覺得有著剝離情緒的能力,聽起來好厲害。剝離情緒的含義,隨時能夠抽身而退。

因此,即便深深吻過,似乎還是覺得摸不透他的心。

薑迎燈吃著飯,莫名就覺得幾分氣餒,又胡亂地想,如果她年紀再大一些就好了。

過會兒,她又開口問:“如果你的外公覺得有些女孩子不錯,給你介紹呢,會不會比你媽媽的命令更有權威一些?”

梁淨詞沒再吃飯,他坐在薑迎燈對麵,聞言沒有即刻回答,隻是淡淡地看著她,有著看破不說破的平靜與寬容。

這漫長的凝視她心裏七上八下,明明吃飽了,又生硬地扒了兩口飯,緩解局促。

很快,他還是說破:“不用拿這些試我,心在你這兒。”

講得這麽直白,也不知道算是解風情或是不解。薑迎燈放下碗筷,輕輕地“嗯”了一聲。

明明說的是好話,怎麽聽得她鼻子酸酸的?

梁淨詞不再提這茬,說輕鬆的話:“下次來可以多帶些衣物。”

“多帶些?”她不解。

“小房間的櫃子都空著,留給你的。”

對上她納悶的眼,他笑一笑,又問:“不打算來常住?”

薑迎燈害臊地低頭,含糊地應了一句:“都行。”

梁淨詞頷首說:“帶吧,用得上。”

“……”

飯後,他在書房處理了一會兒公務。

薑迎燈在客廳看書,梁淨詞在電腦上看著幾分文件,聽見書房門吱吱呀呀被推開的聲響,他關掉文檔,回眸望去。

薑迎燈沒進來,就探了探腦袋,悄聲地問:“你今天準備睡在哪裏?”

梁淨詞嘴角微掀,再次識破她的小九九:“想跟我睡?”

薑迎燈愣了下,將要說“隻是問問”。

梁淨詞已然開口拒絕:“今天不了。”

又怕她黯然失落,他解釋了一句:“會有反應,不舒服。”

書房裏沒有開燈,她站在暗與明的交界,臉上的神情因而渾濁不清,但猜也不難猜,顫巍巍地說出那句“什麽反應?”時,她一定是一臉怯意。

梁淨詞微笑:“我是說我。”

薑迎燈默了默,慢慢思考,隨後即將要關門出去的動作又停下,腦袋又往裏麵探了探,她小聲輕喃:“那就忍一忍,不可以嗎。”

懵懂無辜的小孩,不知道自己這一臉天真就能把殺傷力拉滿,魯莽地叫他忍一忍,梁淨詞扶著額角失笑,一時沒有答話,在想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