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的要他請客, 飯還沒請吃上,薑迎燈就居然這麽被他三言兩語拐走了。
眼淚會讓理智蒙灰,等薑迎燈再鎮靜下來, 她已經在他懷裏被親了好一會兒了。想逃跑,但梁淨詞擁得緊, 像是在手掌裏握了個小貓咪, 不容竄逃,低下頭輕緩地親她的臉和嘴唇。
他無視她微弱的掙紮, 用力更深, 直到手機振動起來。
薑迎燈推一推他胸口:“你先接電話。”
梁淨詞拿出看一眼,沒避開她,接過後就簡單應了幾聲, 而後低沉道:“回頭跟你說。”幾句講完,便將電話收回。
他窩進沙發,好久沒有擁抱的習慣, 見旁邊小姑娘直直坐在那裏,梁淨詞才意識到要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但薑迎燈被碰到肩膀時卻緊了緊身子, 像是也沒有習慣這無征兆的複合。
兩個人動作都是緩緩的,拉攏與貼近。
薑迎燈沒問是誰, 但他低頭看著手機時,和她順口解釋了一句:“我媽,和她說了。”
她一頭霧水:“說什麽。”
“告訴她一聲,有老婆了。”
聽他稀鬆平常說這樣的字眼, 迎燈張了張嘴, 臉色憋得通紅,“什麽啊, 誰是你老婆。”
梁淨詞笑著瞥她,反問:“不是老婆?”
緊接著,又意味深長說:“快了。”
薑迎燈咬一咬後槽牙,擺出一副要翻身做領導的架勢:“不許你下旨,等我發話。”
他沒明白哪裏惹怒,頓了一頓,漸漸悟得她藏在小脾氣裏的潛台詞。
笑說:“好,聽你安排。”
薑迎燈捏住他鬆鬆的手腕,看他傷口,這會兒在光裏才看清,是流了點血,沒她想象得誇張,她鬆一口氣,說道:“你救我一命,我還想表示一下的。你怎麽不喊我幫忙,等我一轉頭,自己都上好藥了。”
梁淨詞也瞧了眼傷勢,裝腔作勢說:“沒辦法,沒人疼,隻能自己上藥。”
她一愣:“你這樣很茶。”
梁淨詞問:“茶?什麽意思?”
“你去照照鏡子,你臉上寫著這個字呢。”
梁淨詞沒去照鏡子,隻看著她,淡淡地笑。
也不知道他這笑是什麽意思,究竟聽懂還是沒聽懂,但薑迎燈回視片刻,在他眼底看到了滿足。
她低頭,揪著剛才因為肩膀一晃而又輕易散落的發尾,想起新仇舊怨:“我有幾次在想,如果不是那時候你太高調,沒準我們地下戀還能維持久一些,省得被你家裏這些麻煩事打擾。”
“這和高調低調無關,再來一次,也是如此。順其自然,不必藏著什麽,”梁淨詞對此表現平和,不甚在意,“又不是拿不出手,為什麽不說?”
薑迎燈凝眸看他。
梁淨詞對上她的視線,斬釘截鐵地說:“我不談地下戀。”
薑迎燈也為往日的歧途提供了一點扭轉局麵的思路,但心中卻想,得到的這樣一句回答,的確才應該是梁淨詞的台詞。
他不是對一切不管不顧,隻不過太端正疏朗,對那些偷偷摸摸的心術,心性不容。
薑迎燈的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梁淨詞說:“不想這些,好好經營以後。”
她點一點頭,淺淺應聲。
緊接著,一張照片被從茶幾的小抽屜盒裏抽出來。
被梁淨詞交到薑迎燈手中。
“是我們的合照哎。”
薑迎燈大概都忘了,他們過去還有過留影。
翻到背麵:“還有爸爸寫的字!正月十三?這是什麽時候拍的啊,我怎麽一點都不記得了。”
像真是第一次見到這張照片,她欣喜外露,看著上麵的兩人,不停碎碎念。梁淨詞隻是垂眸望著她,笑意淺淺。末了,他說:“我上個月回江都時,去怡園走了走,忽然就想起了小時候的你。”
薑迎燈看向他,問:“那你以前覺得,我是什麽樣的?”
“很可愛,像隻玉兔。”
這是什麽形容?她懵了下。
他說:“嗯,就是月亮上的那隻。”
“玉兔和普通兔子有什麽區別?”
“月亮上的兔子當然不同。光明,純淨,象征著理想。”
薑迎燈好像還聽不夠他的讚美:“沒別的了嗎?”
梁淨詞說:“這還不夠嗎?”
薑迎燈其實挺開心的,她一直覺得梁淨詞特別會誇人,不是敷衍了事的姿態,是滿懷誠心,從字典裏找出最熨帖,至高無上的美好字眼來襯她。
“什麽時候開始對我有意?”他忽然問。
薑迎燈眼色一頓,倏地警惕看向他。
梁淨詞又問:“總不能是一見鍾情吧?”
她飛快搖頭:“……不知道,不能算。”
他哂一聲,說:“現在的小姑娘,真的比我想象得還早熟。”
“才不是,對你的這種喜歡,就和喜歡二次元男神,喜歡柯南,喜歡犬夜叉,喜歡費雲帆,沒有什麽區別。”
“是麽。”梁淨詞淺淺含笑,想著,“沒什麽區別?”
“……”
“你也能睡到他們?”
耳朵被刺到一樣,薑迎燈從沙發上彈起來,“你不害臊的。”
沒走出兩步,手腕被捉緊,薑迎jsg燈跌落他懷裏,梁淨詞側一個身,直接把人抵在沙發的死角。
他從後麵抱著。
“我一個男人,有什麽可害臊?”
“……”
這個姿態,親昵到了頂。她背骨像是撐住了他熾熱的胸口與心跳,往日的親密無間不需要演練,一個緊密的擁抱就將一切贖回。
“我爺爺念叨了你兩回,手折了還沒好,什麽時候一塊兒去探望探望?”
薑迎燈舒服地躺在他懷中,也不想掙紮不想動彈,玩著梁淨詞的手指,挺驚訝地問一句:“我嗎?”
“嗯,”梁淨詞應道,“他喜歡你,說你知書達理,端正文秀。”
她驚訝到幾分不解:“我何德何能啊?”
知道她在擔心什麽,梁淨詞寬慰道:“我爺爺很大氣,觀念跟他兒子不同。從小勸誡我,找女友別太看重條件,要講個情投意合。”
這回薑迎燈是真的驚訝了,回眸瞧他一眼:“他這麽開明嗎?”
他說:“我奶奶就是他親自挑的,費了好大一番勁才娶回家裏。”
她嘴巴長大,瞠目道:“真的啊?”
梁淨詞點頭:“說起來也是感人肺腑,有空給你講一講。”
“好啊。”
想一想,他接著說道:“我爺爺唯一怕的,是我遇上像莊婷那樣的人。他很厭煩她,說她庸脂俗粉,提到也是嗤之以鼻。”
薑迎燈看著他說這話時平靜無波的眼,默然片刻,又感慨道:“可她也是上大學的時候跟你爸爸結實的,年輕的小姑娘【看小說公眾號:不加糖也很甜耶】,都不至於是庸脂俗粉吧。”
梁淨詞道:“人很複雜,沒遇見過這樣的小姑娘,我不好說。”
薑迎燈思及父母恩怨,覺得唏噓。好半天,唏噓勁兒過去,她聽見梁淨詞意味不明地問:“你現在有沒有想要我為你做的事?”
薑迎燈在慢吞吞地思考這個問題,同時呆呆搖頭。
他說:“但我有很多想跟你做的。”
她似乎意識到他的意思,似乎又沒有。那雙眼讓她霧裏看花。
梁淨詞隻是微笑說:“慢慢來吧,不著急。”
薑迎燈想一想,提了一個:“那你哄我睡覺吧。”
他問:“嚇著了今天?”
“一點點,之前就察覺到不對勁了,因為事情多,我沒及時搬走。”
梁淨詞給她建議:“這段時間就住我這兒吧,省得再找地方。折騰。”
她想到,來時還隻是說借住一晚,從進門到出門,關係就大不同了。
這是始料未及的。
他的懷抱具有很強的迷惑性,被這樣摟著,就不知不覺,想到了地久天長。
而他現在,給足了她往深處想的勇氣。硝煙散去,她看清了那條夢寐以求的路。一隻腳邁出去,落下的是一雙腳印,梁淨詞在和她一起走。
“你要是哄我,給我念一段英文好了,保證秒睡。”
薑迎燈以前覺得梁淨詞講英文,跟四六級的聽力材料一模一樣,極其考驗她的定力,不是一般的催眠。
他懶懶地扶著額,細細思忖說:“聽不出,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呢。”
她展顏一笑:“我是在損我自己!”
梁淨詞也笑起來,看一看她:“給你唱首歌吧。”
她問:“英文歌嗎?”
“中文的。”
梁淨詞金口難開,從來不唱歌。那一年撮合他與顧影的話筒都架到他唇邊了,他最終也隻是有禮一笑,說改天一定。
難得的局,就這樣不留情地掃了人家大小姐的興。
他們以為他是音癡,薑迎燈也這麽想。
但梁淨詞不是。
金口難開就是金口難開,他隻是不想給那些人唱,沒別的理由。
給薑迎燈唱的是《情歌》。
他聲音低醇,又比說話時那種單純的沉冷多了分韻味,磁性冷冽,又平緩柔和,是在歲月裏沉澱過的一杯酒,會被評價很有故事感的嗓音。
“時光是琥珀,淚一滴滴被反鎖。情書再不朽,也磨成沙漏。”
“青春的上遊,白雲飛走蒼狗與海鷗。閃過的念頭,潺潺的溜走。”
薑迎燈上高中的時候,這歌是校園裏的每日放學鈴聲,她一般會在學校做會兒作業,聽完歌再走。她最喜歡的那一句詞,被落筆工整地摘抄在歌詞本的扉頁——“命運好幽默,讓愛的人都沉默,一整個宇宙,換一顆紅豆。”
梁淨詞說唱歌,也不是隻唱完一兩句象征性地敷衍一下。
他唱完了整首。
“生命宛如靜靜的相擁的河,永遠天長地久。”
這句尾音輕柔地落下時,她沒被哄困,卻莫名有點想哭。微微哽咽:“這是我最喜歡的歌。”
他問:“好聽嗎?”
“好聽。”
她沒有想過有一天,梁淨詞會對她唱“一整個宇宙,換一顆紅豆”。
陷進煽情的歌詞,薑迎燈今晚再度淚失禁。
她捂住眼睛。
梁淨詞默契地遞來一包新的紙巾。
“睡吧,有什麽話明天再說。”
薑迎燈擦完濕漉漉的眼:“就睡這裏嗎?”
“不要緊,”他輕揉她的發梢:“一會兒睡著了,我抱你回**。”
她乖乖地應了一聲:“好。”
梁淨詞低低道:“晚安,寶寶。”
迎燈背靠在他胸膛,他垂著眸,看不完全她的神情,但見那半邊臉色,連同頸後的雪白,如同被吹脹的氣球,一點一點地紅了起來。
他揚了揚唇,低頭親她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