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沈臨風逼迫得緊,如果現在是太平盛世,沈昭一定是一位治世能臣,楚千夏對於這一點認知絲毫沒有懷疑過。

隻可惜這位文質彬彬的王爺實在是太沒有野心了,楚千夏有時候都會氣得想在他的胸口狠狠地揍上那麽一拳,每次都是右勾拳出手了再硬生生地折回來,現在還是倆人熱戀期,她舍不得打他。

沈昭對他的哥哥有種不知哪裏來的信任,他一直認為他們是兄弟,沈臨風再怎麽心狠手辣都不會動他這個弟弟;此外,滿肚子禮儀的沈昭覺得取而代之是逆天之舉,無論如何都不肯在沈臨風之前動手,把楚千夏氣了個半死。

沈昭離開自己的封地跑去皇城已經一月有餘,期間書信不停,從沈昭鬱鬱寡歡的口氣中,楚千夏感受到沈昭這一去很不受皇上的待見。

沈昭在最近的一封書信中說皇上看了他的奏折後勃然大怒,讓他管好自己的事情,現在他已經踏上了歸途。

楚千夏對這個結果並沒有感到驚訝。她看完書信疊好放在一個小匣子裏。信的內容隻分享給了秦朗。

大概又過了十天的光景,在楚千夏再也搜集不到一顆殘糧的時候,沈昭趕著數十輛馬車的糧食回來了。

這大概是他去皇城最大的收獲了。沈昭臨時的離開封底,沈臨風的戒心迅速提起,對沈昭在朝堂上所有的話都隻聽不信。

沈昭將東南幾省的真實情況和田洗的欺上瞞下盡數公開提了出來,可朝堂之上如今隻剩下些同流合汙的碌碌之輩,官官相護,沒有人站出來支持沈昭,更沒有人敢站出來反對如日中天的田洗。

沈臨風對沈昭貿然北上的事情異常戒備,覺得他一切隻是在誇大事實好阻止掉遣沈昭封底內的糧食去救災以便於養兵。沈昭再三勸阻無效,沈臨風的態度日漸惡劣,甚至派了禦林軍圍住了沈昭所下榻的驛館。

沈昭萬般無奈之下,隻好收拾行李回家。走到皇城的商鋪聚集地的時候,沈昭驚喜地發現皇城裏的米行價格隻是上揚到8文的光景,而且存量充足,想著是那田洗不敢做的太過頭,天子腳下的百姓沒有敢動,當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沈昭立即將身上所有的銀子和值錢的物什都拿了出來,買下數十車的糙米和細麵,馬不停蹄地運了回來,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沈昭歉疚地看著瘦了一圈的楚千夏,長歎一聲:“我還是沒有能扭轉皇兄的心意。也苦了天下百姓了。”

楚千夏伸手理了理沈昭的衣領,笑了笑:“我的罪過更大些,夫君千裏迢迢歸來,卻是連盤子像樣的菜都沒有。隻有這麽些糙米和野菜。”說著指了指桌子上的菜,一盤炒蕨菜,一盤涼拌蘿卜,一碗糙米混野菜的飯。

“府裏能拿出來的糧食都拿了出去,周圍的鄉紳大戶都不肯再賣了,本來想去買些雞鴨什麽的燉了給你補補的,可是那些人家都不肯賣。隻好委屈你吃吃這些綠色健康食品了。”

沈昭大咧咧地坐下開始扒飯:“我可不是那些細皮嫩肉的無能之輩。正好這些日子在皇城被大魚大肉的招待著,肚子裏麵膩得慌,吃點清淡的刮刮腸子。”

楚千夏笑,沈臨風對他的態度很不好,那些見風使舵的大臣哪裏會去理財這個落魄王爺,他估計一日三餐都是吃的驛館裏麵那些比這好不了多少的飯食。楚千夏也不點破,扯了張凳子在他的旁邊坐了下來,屏退了左右的仆人。

“你有話要和我說?”沈昭見往嘴裏塞了一筷子蕨菜。

“你先吃著,吃完我再跟你說。”楚千夏見沈昭嘴邊有油漬,摸出帕子湊到他嘴邊細細地擦去,沈昭趁機啄了一口,油汪汪的嘴在楚千夏的臉頰上印了個油印。楚千夏兩朵紅暈飛起,佯裝生氣地輕輕推搡了下沈昭。

沈昭嘿嘿一笑,繼續夾菜:“你說嘛,聽你說話我飯菜都香。”

“我怕我說了你飯就吃不下了,”楚千夏瞥了沈昭一眼,頓了頓:“秦朗的消息,你父親原本是要傳位與你的。沈臨風弑父奪位。”

沈昭咀嚼著的嘴停滯住了,手中的筷子也舉在半空中不動了。

“秦朗的消息不會有假。”楚千夏添了一句。

“他是海聚國的太子,難道他不希望金元分裂嗎?”沈昭放下手裏的筷子,低聲質疑。

“他不是這樣的人,”楚千夏坐直了身子,認真起來:“你仔細想想當時你父皇暴病而亡的時候身邊都有哪些人,你再仔細想想你父皇生前對你和對沈臨風的態度。我覺得你父皇那樣的明君是怎麽都不會將金元交給這麽一個兒子的。沈臨風從來沒有信任過你,他收回了你的田,他將你貶到東南濕熱之地,他還派人暗殺你,你為什麽還能忍?看看現在的金元,陸上糧倉的稱號隻怕有名無實,西北饑荒東南受牽連,如今餓殍遍野。我們小小的離王府怎麽能救濟那麽多難民,這些難民就已經夠嗆,往後還怎麽繼續?”

“千夏,”沈昭有些艱難地開口:“皇兄他,畢竟是已經繼位的皇帝,我現在若是造反,受牽連的還是百姓。”沈昭其實心中對沈臨風的作為也早就不滿,隻是在他看來,最重要的仍舊是金元國的百姓,否則他也不會甘心為沈臨風賣命守著這金元國了。

“你覺得現在受牽連的百姓還不夠多嗎?”楚千夏靜靜地看著沈昭的眼睛:“如果沈臨風是一個好皇帝,那麽他怎麽對我們那無所謂,咱們可以找個偏僻的地方隱居起來;可是你看看現在的百姓,沈臨風的暴政已經惹得民怨四起了,放眼現在的皇族,除了你我想不到更好的人選了。沈昭,你不為自己著想,也為百姓想一想,長痛不如短痛。”

沈昭沉默了好一會兒:“千夏,那你怎麽辦。若是我們失敗了,你怎麽辦?”

“順應民意,我們不會失敗的。”

沈昭想了一個晚上才決定造反的事情。按照楚千夏和秦朗的計策,現在隻能暗中將舊部下和現在的少部分士兵悄悄召集起來開始訓練,他們倆則開始在民間散布沈昭才是真命天子的消息,將民心聚集起來,最後一舉揭竿而起。

“我在金元有幾個混混兄弟,他們也許能幫得上忙。”

秦朗心思縝密,路子也多,他以前在金元玩耍的時候曾結交了不少朋友,其中有富家少爺,有路邊小乞丐,也有小盜賊,他們的共同點就是—混混。秦朗在城裏的大街小巷的牆角都留下了一個符號,沒過幾天,就召集來一批人。

“這些人都是我的兄弟,”秦朗把他們介紹給楚千夏:“這個是個富家子弟,叫周順,叫他順子就行了。”說著指了指一個穿著破舊絲綢衣服的人。

“買糧買得已經破產了。現在沒錢了,你瞧我這衣服。”順子一臉懊惱。

“讓你少玩點兒女人,不然說不定還能多買袋米。”秦朗又指向另一個精瘦精瘦的男子:“那個鼓上蚤,摸你口袋絕對沒感覺的家夥,叫尚品。”

“噗。”楚千夏聽著名字撲哧一聲笑出聲,這品行還尚品。

“初次見麵,這個當作見麵禮送給姑娘吧。”尚品似乎毫不在意楚千夏的笑,將一個小袋子提在手上。

楚千夏定睛一看:“這不是我的那袋粉珍珠嗎?你什麽時候摸走的?”楚千夏摸了摸口袋,果然空空如也。

秦朗笑道:“所以說他是鼓上蚤,摸你口袋,你也瞧不見。”

“你的兄弟們果然……很讓我吃驚。”

秦朗介紹這批人花去了半個鍾頭,當中的奇葩一朵又一朵,將楚千夏驚得打了一個又一個的嗝。

“我讓你們來,是來幫我們一個大忙的。”秦朗介紹完收起了嘻嘻哈哈的一麵,嚴肅起來:“我身邊這位是離王的妻子、楚千夏。”眾人的眼神瞬間有了變化,秦朗不等他們有反應,接著又說道:“現在的皇上可謂是昏庸無能,殘暴冷酷。這一點想必大家自己也能感受到。聚集在這裏的你們多多少少都是與這狗皇帝有些仇的,但是離王,想必大家也是深知其人品的。前些日子,我收到我派出去的密探的消息,金元的上一任皇帝,也就是沈臨風的父親,最初的旨意是要將皇位傳給離王的。沈臨風是弑父奪位!”說道這裏,秦朗頓了頓。

掃視了一周,目光堅定繼續說道,:“我是海聚國的人,按照道理我不應該插手你們金元的內務。但是我秦朗不是會為了權位而荼毒百姓的人,我們海聚是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康,我秦朗可以在此立誓,永不主動侵犯他國。我現在做的這一切也是為了我自己喜歡的女人,我希望她可以平安地生活,我不希望她因為這裏的子民而不安心不幸福。所以我思考良久,決定幫助離王舉兵,將沈臨風一舉推下皇位!你們都是我的生死之交,我希望你們可以助我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