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循聲望去,一個身材矮小相貌甚至有些猥瑣的男子走了出來。熟悉田洗的人一定不會不知道他,此人喚作田畢,是田洗的幹兒子。
田洗這幾年深得沈臨風的歡心,趁這些日子斂財無數。可是唯一有遺憾的就是田洗膝下無子。
田洗自從入了仕途之後就沒缺過錢,相應的,女人也是一個接著一個,可惜的是,無論換了多少女人,都沒有生下一子一女。
市井街坊都說這是上天對他的報應。田洗既然有此隱疾,那麽鑽這個空子的人也就不在少數了。不少見風使舵阿諛奉承的人趁機將田洗認作幹爹或者師傅,以此來討田洗的歡心。田洗有幹兒子十二人,幹女兒六人,門生更是不計其數。其中最討他歡心的便是眼前這個獻計的田畢。
田畢相貌醜陋,可是投其所好的本領相對於他的幹爹是有過之而不及,甚至將自己祖宗的姓改成了田姓。連姓都改了,田洗怎麽不感動,於是愈加歡喜這個幹兒子,一路將他從地方官員提拔到了朝廷。田洗死後,沈臨風為了表示安撫之意,將田畢頂替了田洗生前的位子。
“哦?朕認出你了,你便是那被叛軍斬殺的田洗的幹兒子吧,”沈臨風眯了眯眼睛,坐直了身子說道。
田畢一陣尷尬,他換祖宗姓名的事情始終是不光彩的,居然就在朝堂上這麽被公開地說出來,讓他覺得有些丟臉,可是說這話的人不是別人,而是當今皇上,他隻得訕訕地笑著回道:“正是微臣。”
“你幹爹為國捐軀,是個忠臣。他生前為朕做了很多事情,很得朕心,失去這麽一個臣子,朕深感痛心,”沈臨風絮絮叨叨地表達著哀悼之情:“朕本以為他之後再無能臣,沒想到他的幹兒子如今也有些本事,讓朕深感快慰。田洗死都不忘給朕留個能臣。”
沈臨風越是這般誠懇地說,田畢越覺得沈臨風是諷刺。
“你叫做什麽名字?”沈臨風忽然發問。
“臣喚作田畢。”
“田畢,是個好名字。”沈臨風摸摸胡子,接著道:“田畢,你倒是給朕說說你的主意。若是可行,朕重重有賞。”
“多謝皇上,”田畢趕緊磕頭道:“為國獻計是臣的本職,何談賞賜。”之前就說過,田畢和田洗最會的便是投其所好。
沈臨風連西北大旱的時候都不肯開倉放糧,足以見得其狹隘小氣的心,田洗生前盡管深得其心,但對沈臨風的打賞都是萬般推辭,他清楚沈臨風是一個極其吝嗇的人,他的打賞不過是裝裝樣子,若是真的要了,那才是大禍臨頭。田畢跟隨田洗多年,對沈臨風的這點脾性是了解得一清二楚,所以一開始就堅決推辭掉。
果然,沈臨風滿意地笑了笑,這才站起身:“那你就說說吧,朕不打賞就是了。”
“是。”田畢起身垂首說道:“依微臣看來,那沈昭現在在淮江南岸駐紮下來不敢打往江北原因有三。其一,皇上您是真龍天子,沈昭心虛不敢貿然闖到淮江北岸;其二,沈昭手裏麵的兵馬錢糧尚不足以支持其攻打北岸,皇上您有火炮數十,精兵十萬,沈昭若是敢打來那就是自不量力,我們立時便可以虜了他;其三,沈昭想劃江而治先安頓下來。”
“有理,接著說。”
“是。皇上想一統金元,造福百姓那是順應天意。可是眼前有淮江天險,若是動用所有的戰船,那代價實在太大,臣以為不值得。”田畢害怕打仗,他知道如果硬碰硬,眼前的這個昏君肯定是戰敗的那一方;但他更害怕失去昏君這個靠山,昏君怕花銀子去打仗,他就幫他省銀子,明的不行,那就來暗的。
“愛卿說的極是,”沈臨風一聽不要花銀子,更加滿意了,連稱呼都直接跳到了“愛卿”:“朕也覺得花這麽多銀子去打一個自家兄弟,那是不值得的。那愛卿你說說可有什麽法子去智取?”
“結盟!”
沈臨風皺眉疑惑道:“那是個什麽法子?”
“皇上,下一屆四國宴尚未舉辦,我金元舉辦的宴會餘熱還在。皇上可還記得我們當初給了其他三國什麽好處?”田畢提醒道。
“三成的糧食。平價賣。朕怎麽可能不記得,西北大旱朕都沒有撥這麽多糧食過去,朕對她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
“皇上真是英明!”田畢趕緊磕頭獻媚:“皇上對其餘三國的外交手段可是前無古人!皇上您好好想想,咱們金元對他們這般好,那咱們金元有難的時候向他們開口是不是也是應該的?俗話說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軟。那黑岩、西夏、海聚不僅吃了咱的,還拿了咱們那麽多糧食,我們若是向他們開口要求結盟,那不是易如反掌?一旦咱們結盟,我們可以借助盟友的兵力,從後攻入淮南,一舉拿下叛軍!”
“果真是田洗的好兒子啊!”沈臨風哈哈大笑:“這個主意真是妙!愛卿覺得,黑岩、西夏、海聚三國向哪國開口比較好?”
“臣以為,海聚國離我金元頗遠,他們擅長海上作戰,可是我們希望從後攻入,他們是最不適合結盟的;接著還有西夏和黑岩,這兩國都在沈昭的後方,能將其中任何一國請來都是好的。”
“好,那這件事就交給愛卿你去辦了!”
田畢的這個計策可謂是陰險毒辣。既討好了沈臨風,又討好了盟友國。田畢早就盤算好了,隻要結盟,沈昭必敗無疑,那時候不論盟友國是否反攻金元那都無所謂了,他作為一個牽線人,可以根據時局隨時選擇追隨哪國,不論效忠哪個皇帝,隻要有錢,就是一叛再叛,那又有什麽關係?
沈臨風連夜寫了一封密信交給田畢,田畢天一亮便踏上了出使西夏的路。
田畢的首選其實是西夏。
西夏的奇人很多,若是能將這些奇人派上用處,代價估計會更小些,而且如果可以學會一招二式,那以後人在朝堂也不用怕那些被陷害的仇家來報仇了。田畢還打聽到西夏目前的皇帝慕容舒是剛剛繼位不久的,年紀還輕,他覺得糊弄一個小孩子要比糊弄黑岩的那個老男人容易得多。
隻可惜他千算萬算,忘記了楚千夏原本就是西夏慕容氏送過來的,慕容兄妹二人與楚千夏的情誼可是比別的任何友誼都還要深得多。
其實,沈昭一舉兵,慕容舒就得到了密報。
他從沒有放心地將楚千夏留在金元,他一直留了幾個心腹跟隨在楚千夏的左右。金元西北大旱的時候,慕容舒也得到了消息,他本以為沈臨風一定會停止將那三成糧食再賣給別的國家轉來去救濟西北的災民,可是沒想到沈臨風沒有停止賣糧,而且也沒有開放別的糧倉給災民,隻是調度東南的糧食給西北的災民。
楚千夏開放自家糧倉給災民的事情也很快傳到了慕容舒的耳朵裏,慕容曉爾知道後很是著急,急著想讓哥哥送些糧食給楚千夏,慕容舒一直沒有同意,倒不是他舍不得,隻是他覺得那個人楚千夏,一定可以自己解決的,如果他此時插手,師出無名,無論是沈臨風還是沈昭,隻怕會給楚千夏帶去麻煩。
而且他一直覺得沈臨風以後一定會對楚千夏不利,如果這次饑荒能逼得沈昭起兵造反那對楚千夏何嚐不好。
田畢一路疾馳。半個月的時候便到了西夏。若是擱在以前,他一定會一路吃吃喝喝,慢慢悠悠地到西夏,隻是眼下正值饑荒,一路上的店鋪都是關著門的,偶爾遇到開門營業的,進去也隻剩下窩窩頭和野菜一類的。田畢隻得一路吃著驛館的飯菜,一邊疾馳到西夏,想早點到西夏去吃一點好吃的。
西夏皇宮中。
“哥哥,聽他們說金元要來個使者呢。”慕容曉爾把頭擱在慕容舒的肩膀上問道。
“嗯,估摸著快到了。方才探子跟我報告,那廝早上就已經到了皇城,正在酒樓裏麵吃喝呢。”慕容舒笑著摸摸妹妹的頭,一邊批改著手中的奏折。
“報!”正說著,一個侍衛走進殿內報告道:“報告皇上,金元使者求見。”
“你看,到了吧。”慕容舒捋了捋衣服領子。
“那我躲在你座位後麵聽哦。”慕容曉爾衝著哥哥調皮一小,哧溜一聲跑到龍椅後麵躲了起來。
“別出聲哦。”慕容舒無奈一笑,對慕容曉爾他向來寵溺,轉頭衝侍衛說道:“宣!”
“金元使者田畢參見西夏皇上!”田畢一走進殿內就行了一個大禮。慕容舒皺了皺眉頭。按照規矩,來的使者就應該代表來訪國的皇帝,可以不用行低人一等的大禮,可是田畢一進殿就行了一個大禮,諂媚之意不言而喻。
“田使者代表的是金元皇帝,大可不必行此大禮。”慕容舒呷了一口茶,茶有些燙,含在最裏麵半天才勉強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