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十字路口(三)
當印度洋的1月籠罩著嬌媚的陽光之下的同時,位於中國西北邊陲的甘肅蘭州卻是一片銀裝素裹的冬日景象。和中國所有大中型城市一樣,鮮花、氣球、霓虹燈將古老蘭州城內的每一個街頭都裝扮得分外漂亮,到處都洋溢著歡快的節日氣氛。
外出尋找自己理想的年輕人此刻又回到了養育自己的黃土高原的懷抱,那些在外無助的漂泊的日子將在今天得以舒緩,滾滾東流的黃河水將洗去他們身上的疲憊和那些莫名的失落。不過此刻走在蘭州市中心的東方紅廣場,獨自一人的任令羽卻在品味著隻屬於自己的離別和相思。很大多數中國軍界的年輕將星相比,任令羽中將的家庭並沒有太多值得炫耀的地方,作為共和國成立之後現代的國防工業的先趨者,他的父母將自己的青春年華獻給了當時如火如荼的“三線建設”,在任令羽的童年歲月裏,一次又一次與父母的分離和向邊遠戰區的遷徙幾乎充滿了他所有懵懂的回憶。
等到自己成長為一名共和國的保衛者,他的生活又與部隊和軍營緊密的結合在了一起,為了建設更為強大的國防或者說是為了追逐那些年少輕狂的夢想,在過去的近十個年頭裏,任令羽總是選擇了將一年一度的春節更多的留給自己的工作,而不是翹首而盼的家人,此刻當自己站在這片歡樂的海洋之中的孤島上,任令羽第一感到了深深愧疚。他從未質疑過自己的選擇,但是在那些選擇的背後,他卻忽略深愛著自己的人們的感受。
一對對年輕的情侶相擁著陶醉在東方紅廣場這迷人的夜色之中,每當他們從形單影隻的自己身邊走過,任令羽總會不由自主的想到遠在印度洋的海島之上戰鬥著的戀人—那颯爽英姿的冷紫翎,此刻正置身於戰火之中的她,現在還好嗎?雖然身為一個大軍區的副司令,但對於遙遠戰場上發生的一切,他依舊有心無力,想起過去對這個與自己相逢相伴的女孩,自己那些對她生活的粗暴幹涉,那些精心安排她遠離戰場的行動,任令羽的心海之中不禁掠過一陣甜蜜和心酸。此刻的自己再也無力去幹涉這個為戰爭而生的女孩在戰場自由的奔馳,但同時也失去了保護她的能力。
和任令羽相比,冷紫翎的雙親在共和國軍隊中還是具有一定的地位和影響力的,從紅軍時代冷紫翎的先祖便在中國腹地為了拯救這個古老的國度而戰。但是剛正不阿的性格決定了他們的名字在共和國的曆史上隻能伴隨一連串無比輝煌的戰績和地名,而永遠與最高的權力無關。遠在北京的冷紫翎的雙親對自己的女兒的選擇和共和國的安排一如既往的支持著,但是對任令羽的遭遇,他們同樣報以不平,任令羽知道自己之所以在違逆了諸多權貴之後,還能得到今天這個位置。除了錢簫上將的救贖之外,
冷紫翎的雙親的影響力也起到不可抹殺的作用。
他當然明白自己所遭遇的這一切是因為什麽!但是如果命運給他再一次的機會,任令羽相信自己仍會作出同樣的選擇。他不願出賣自己的靈魂和信念,即便對方是高高在上的共和國命運的裁決者和龐大國防軍中已經無所不在的戰神集團。當然他同樣堅定的相信自己的選擇不僅僅是為了自己個人的信仰,更是為了共和國的最高利益。
在東方紅廣場上回旋的北風之中獨自矗立了良久之後,任令羽決定回到自己的崗位。在這個春節,他將作為蘭州軍區的最高指揮官留守在指揮中心之內。而此刻甘肅省委、省政府在蘭州寧臥莊賓館大禮堂隆重舉行黨政軍春節團拜會應該正在一片推杯換盞的喧囂之中吧!不過這些熱鬧此刻都與任令羽無緣,在人影稀疏的蘭州軍區指揮中心內,任令羽所要作的除了一個電話一個電話的向駐守在祖國邊防第一線的戰士致以新年的問候之後,還需要處理諸多部隊在這個春節期間的調動和演習任務。
盡管在激烈的中印對抗之中,遼闊的中國內陸和大多數百姓的生活已經感受不到戰爭的氣息,但實際上一場規模龐大的戰爭動員卻正在悄無聲息的全麵展開著。除了全國各地的軍工生產企業需要在春節加班加點,為彌補巨大的戰爭消耗而進行緊急訂單而擴大生產的同時。中國國內各大軍區的部隊也在進行著一係列令人眼花繚亂的調動。
而隨著中俄關係的緩和,蘭州軍區已經取代過去的濟南軍區,成為了中國軍方的全軍戰略預備隊。就在春節前夕,中央軍委突然向蘭州軍區下達了多個主力部隊的千裏野營拉練任務。這項代號為“風動2008”的大規模軍事演習中要求蘭州軍區內的中國陸軍主力:第21集團軍和第47集團軍緊急集結4個師(旅)級單位的兵力組成裝甲突擊集群、十餘萬官兵取消所有假期穿戈壁、戰風沙、過險灘,在不依靠鐵路幹線的情況下跨越祁連山脈,在柴達木盆地、塔裏木盆地演練先後演練了多個沙漠地帶作戰的難點課題,“以對近年來部隊取得的十多項新戰法訓法成果進行了實際運用和檢驗。”
就在這個千家萬戶歡聚一堂吃著熱氣騰騰的飯菜、看著《春節聯歡晚會》的同時,蘭州軍區第21集團軍第61高原應急機動摩步師、第19炮兵旅、第47集團軍第139機械化步兵旅、第56高原摩步旅的官兵們卻正在柴達木盆地的千裏風沙之中,貼春聯、掛燈籠,伴著小錄音機裏歡快的歌曲,用和麵剁肉包餃子的方式慶祝著新的一年的到來。
“如此龐大的兵力調動、為什麽一定選擇在這個春節進行呢?而且對外的保密工作作的是如此的滴水不漏。”
任令羽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努力思索著答案。當萬裏的荒漠之中正在進行著這場空前規模的軍事演習的同時,中國國內各屆實際上卻是一無所知,包括在蘭州軍區內部,許多指揮機關的中下層軍官甚至都不清楚這些部隊在這個春節進行演習的消息。很多工作表上還寫著春節過後下連隊駐地進行拜年的計劃,但實際上當他們抵達時,可能看見的隻是空空如也的軍營而已。
“支撐對倉促防禦之敵進攻戰鬥的保障能力”是本次“風動2008”軍事演習之中需要反複研究論證和演練的一項重點課題,由於動用裝備多、協同難度大,所以以前一直未能在實兵實裝演練中檢驗。中央軍委在演習命令特別指定,要決定結合此次新戰法演練,重點檢驗這一訓練新成果。這一細節或許是一個難得的突破口,任令羽的目光不禁從地圖上緩慢的從中國幅員遼闊的西北高原向西延伸,轉向了那個中國在南亞最為重要的戰略盟國—巴基斯坦。
雖然隨著安達曼-尼科巴群島的易手,印度洋上中印兩國的戰端正逐漸平息,雖然從種種跡象表明,經過了數個月的搏殺,中印兩國都渴望和平。但是雙方正式的停火或和平協定還沒有最後簽署和公布之前,在印度國內不甘於失敗的軍方強硬派仍不時叫囂著要將戰爭進行下去,收複被占領的土地。印度戰略部隊司令空軍阿維納什.德奧達塔.喬西中將甚至多次在公開場合表示:印度將不惜以“最具戰略性的武器”來應對“中國對安達曼群島的占領和中國和巴基斯坦可能對克什米爾的聯合入侵”。而在這個時候通過在中國國內的大規模軍事演習來展示力量,擴大巴基斯坦方向對印度的壓力,最終迫使印度回到談判桌上來,或許足以解讀這次“風動2008”的大規模軍事演習的真正含義。但這個判斷真的正確嗎?任令羽還不能證實的判斷,他的目光在順著地圖上在新疆南部縱橫交錯的公路網絡向南延伸。
巴基斯坦位於南亞次大陸西北部。向東與印度接壤,東北與中國為鄰,西北同阿富汗交界,西同伊朗毗鄰,南臨阿拉伯海。麵積為79.6萬平方公裏。海岸線長980公裏。這個國家的全境之內五分之三為山區和丘陵地,而南部沿海一帶為不毛荒漠,隻有向北伸展的土地上坐落著連綿的高原牧場和肥田沃土。而喜瑪拉雅山、喀喇昆侖山和興都庫什山這三條世界上有名的大山脈在巴西北部匯聚,雖然形成了奇特的自然景觀,但連綿的山脈卻也構成了中國和巴基斯坦之間難以逾越的自然屏障。
為了跨越這些群山,建設連接巴基斯坦和中國西北的戰略紐帶,中國和巴基斯坦經過數十年的努力在雄偉的喀喇昆侖山上修建了堪稱世界公路建設史上一個奇跡的喀喇昆侖公路,根據巴基斯坦的資料記載,早在1959年,巴基斯坦政府就嚐試著開始在北部山區築路,以試圖把巴控克什米爾地區的吉爾吉特地區與巴基斯坦其他地方聯係起來。但由於地形險惡和國力的限製,直到1965年也隻是在崎嶇的山路上開了條道,遠沒有未達到公路的標準。
而隨後,出於南亞戰略的考慮中國政府決定援助巴基斯坦修建其北部公路,在從1966年到1978年這共和國正出於風雨飄搖的歲月中,喀喇昆侖公路在中巴兩國建設者的努力下全部完工,從此這兩個世代友好的國家的陸路從此聯係起來。而在隨後經曆了多次擴建和修繕之後到1986年5月,這條公路正式“對外開放”。
喀喇昆侖公路邊上的紀念碑碑文,把這條公路稱為世界八大奇觀之一。公
路最低處的海拔為700多米,最高處紅其拉甫山口海拔約4800米。從公路的剖
麵圖上看,過了北部城鎮齊拉斯以後,公路在吉爾吉特、蘇斯特等地一步一個“
台階”,每上一個“台階”,海拔就升高1000米。統計表明,整條公路上共有
主橋24座,小型橋梁70座,涵洞1700個,共用了8000噸zha藥,8萬噸水泥,運送土石3000萬立方米,在建設過程有400多名中國建設者捐軀,314人重傷。
雖然喀喇昆侖公路的路況比大多數人想象的要好。盡管是山路,但資料顯示即便是低底盤的家用轎車也完全可以開上中巴邊境的紅其拉甫山口。但是從紅其拉甫山口再向南,就進入了喀喇昆侖公路上的一段“危險區”。從地形上講,
這一地區道路崎嶇,車基本上是在半山腰開鑿出的道路上前行。很多地段一邊
是峭壁,另一邊是河穀。峭壁上的岩石沒有任何遮攔,這些地段大多是塌方或
滑坡的多發地,在雨雪天氣非常危險。這樣的道路情況顯然是不利於大規模的機械化兵團前進的。
雖然巴基斯坦政府已經批準了一條從巴基斯坦赫韋利揚到通往中國喀什的鐵路計劃,但是緩不濟急。一旦戰爭爆發,雖然屢遭重創但印度空軍仍然用能力摧毀中巴之間的這條唯一的戰略紐帶,切斷中國陸軍進入巴基斯坦的地麵通道。那麽這樣一次大規模的軍事演習難道隻是一場徒負呼呼的作秀嗎?任令羽一時間卻又不能如此肯定。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一個靈感的火花突然點亮了任令羽腦海裏的迷霧。但就在他將這個想法全麵展開的時候,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卻打亂了他的思緒。和任令羽一樣在這個節日裏堅守崗位蘭州軍區作戰部副部長邱慶東中校輕輕的敲了敲門,領進來幾位不一樣的客人。
很多人在遭遇了挫折之後都會說如果命運給他再一次的機會,他仍然會作出同樣的選擇。但當命運真的再一次將同樣的機會推到他的麵前時,他是否又能堅持初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