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月（下）
夜晚，住處。
“文暢，你一個月吃飯花多少錢啊？”鑒於自己所剩不多，龍天浩決定不恥下問，學習經驗。
“四五百的樣子。”文暢一邊吃著蘋果，一邊回答。
“……那個，如果，如果你隻剩下三百多，你這個月要怎麽吃才過得完啊？”龍天浩緊張的問。
文暢看著龍天浩，一副我了的樣子。他拍了拍龍天浩的肩膀，笑著說：“哥們，隻剩下三百了？”
龍天浩紅著臉，精確的說：“是三百七十六。”
文暢歪著頭想了想：“夠了，絕對夠了。”
“夠了？就這麽點錢哎。”龍天浩心想，如果我放開點餐，三百多連零頭都不夠。
“我給你算啊。午飯是在公司吃，常叫的盒飯時五塊錢的。早上一碗麵條什麽的，最多兩塊錢。這裏一個月下來就二百一十。還剩下一百六十多。我每天晚上在街邊小店吃，也就三四塊錢。你這還能餘下些錢來偶爾改善夥食呢。”
“一碗麵條隻要兩塊錢？”意大利麵不止這個價錢吧。
“是啊，都是這個價，一般是一塊五，我是幫你算上兩個包子的錢，所以兩元。”
“兩個包子五角錢？”這裏的消費還真不是一般的便宜……
“是啊。”
“有這麽便宜的東西？”看樣子，自己是不用犯愁了。
“是啊。哦～我明白了,”文暢恍然大悟狀,“你是在S市呆久了,所以剛回來不太習慣這邊的物價.”
龍天浩尷尬的幹笑兩聲。都怪哥哥，把他寫成籍貫是G市某個縣的。把他來這裏解釋成回來建設家鄉……真是不能不佩服哥哥的想象力。
“總之，你不用擔心，熬得過去的，就是沒什麽營養而已。”
“呃？”
“中午的盒飯就那樣，湊合著吃。你也沒多少錢，晚上吃不了好的。不過一開始就是這樣，等你有工資了，又要開始買些好的衣服。你是咱們的業務經理，穿好點撐門麵啊！”
龍天浩想起行李中有一套不知哥哪弄來的低檔西服，心裏更為鬱悶。
文暢繼續熱心的安慰：“我開始能存錢，也是工作後第四個月。去年我住的地方可是隻有十幾平方米的。不過現在好多了。你不錯的，一開始就有這樣的地方住。職務比我大，工資也比我高，肯定比我活得更好啦。”
依然站在窗戶邊的阿旭看著臉色有些蒼白的二少爺，憐憫之心又起。二少爺現在真是窮的叮當響，可他又不能幫二少爺，唉……
龍天浩心情鬱悶的起身去洗澡。真是，有些後悔不應該惹出公司的那件事來。當初自己幹嘛沒事去十二樓啊！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就好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家裏是那麽可愛，就算是三樓也不是那麽恐怖了。哎，這樣想想，不知道一頓打能不能抵消這次“發配”，如果可以的話，哪怕再斷一次腿，他都願意。
龍天浩站在洗衣機旁，忍受著機器的噪音，一臉悲切。
“二少爺，你先忍一忍吧。也就三個月。”阿旭站在陽台的門前，忍不住勸慰。
“前提是這三個月裏我沒有餓死。”龍天浩沒好口氣。
“二少爺……要不，二少爺求求大少爺去？”
“他？他才懶得管我。”龍天浩突然有淚往上湧的衝動。
“大少爺其實很疼二少爺的。”阿旭小心翼翼的說。
龍天浩沒說話，心裏想著他才不疼我，他就疼姓肖的！
“二少爺。”知道龍天浩心裏正難受，阿旭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滴滴滴。”洗衣機提醒工作已完成，可龍天浩沒去管。少了機器的聲音，世界似乎突然安靜下來。
“阿旭。”龍天浩輕緩的叫了一聲。
“在，二少爺。”少了機器聲音的掩護，阿旭的聲音也變得輕了起來。
“你說，如果我改姓肖，我哥是不是就會對我好一些？”
“二少爺別瞎想。阿旭覺得，正是因為二少爺是龍家的二少爺，大少爺才對二少爺更嚴格一些的。”
“哥不是說過，我不是二少爺，是三少爺嗎？龍家的繼承人讓姓肖的去當好了，我一點也不稀罕。我隻想哥能和從前一樣，什麽都讓著我，考慮的隻有我高興不高興，沒有我能不能擔起家業。”
“二少爺，這是不可能的。”說出這句話來，阿旭覺得自己很殘忍。
龍天浩歎口氣：“我也知道不可能。我已經成年，不再是龍家的孩子，是龍家的男人了。”
洗手間開門的聲音表示文暢已經沐浴完畢，龍天浩和阿旭不再說什麽。龍天浩關掉洗衣機，打開蓋子，準備曬衣服。
“哎，阿旭，你幹嘛還站在窗戶前啊。”這個阿旭也真奇怪，一直站在窗前，也不到沙發上坐一坐。
阿旭淡淡一笑，走開幾步，依然還是窗前。
文暢搖搖頭，走到陽台。
“咦，葉耘，你怎麽用洗衣機洗啊。”
“不能用嗎？”葉耘是龍天浩的簡曆和證件上的名字。
“你就幾件衣服，用洗衣機不好，也洗不幹淨。還有啊，衣服是要分類洗的，你看這幾件就不能放在一起洗。”
“洗衣服還有這麽多規定啊？”龍天浩始料未及。
“是啊，你沒洗過衣服？”
龍天浩搖搖頭。基本上，他連洗衣機都沒見過。
文暢完全不相信：“怎麽可能，你衣服都爸媽洗？”
龍天浩本來想說有洗滌的傭人，可是一想自己現在的身份，還是不解釋了，點頭拉倒。
“大學呢？”
龍天浩指了指旁邊：“洗衣機。”
“天呐！你是不是縣裏來的啊，城裏的孩子也沒你這麽強啊。”
龍天浩隻能笑。
“來，等我曬了衣服，教你洗衣服。”文暢到沒有鄙視龍天浩的意思，隻是一邊幹活，一邊感歎：“你是家裏的獨苗吧，這麽寶貝你。”
“不是，還有一個哥哥。”另一個，照例忽略。
“那還真難得，這麽寵著你。我村裏也有一個男孩，獨苗，家裏也寵的上天入地，不過沒你這麽誇張。”
“你是嗎？”龍天浩不想在“溺愛”這個話題裏多討論。
文暢一笑：“不是。上頭有一個姐姐，在廣東打工。還有一個讀高中的弟弟，很調皮，我很煩他。”
龍天浩心念一動：“做哥哥的是不是都很嫌弟弟煩。”
“也不是。怎麽，你和你哥的關係也不好？”
“嗯。”
文暢曬完衣服，招呼龍天浩在客廳坐下。
“我跟你說。其實以我的經驗來講，也不是嫌煩。我弟弟是太皮了，怎麽說他都不聽，又不會幫家裏幹活。我也隻是氣他不懂幫家裏，還老往外花錢。唉，成績也不好，大學士考不上，我真替他擔心，不知道他以後能幹什麽。”文暢滿臉憂愁。
龍天浩沉默了一下：“這樣說，你還是挺關心你弟的。”
“同胞骨肉，能不關心啊。我們兩個雖然一見麵就吵，但是感情還是不錯的。去年我生病，他正好暑假，就跑過來照顧我。不過嘴上硬說是來城裏玩。”應該是想到了弟弟那副模樣，文暢開心的笑著。
“真好。”龍天浩繼續惆悵。
“走吧，我教你洗衣服。”
洗衣服也不是一件難事，燒水喝也十分容易。嗬嗬，我的學習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強啊！
龍天浩在心中得意的想著。除了沒什麽錢花，吃飯吃得差一些之外，生活還是挺過的去的。一切，似乎都漸漸的走上了正軌。
本著拿人錢財，替人做事的原則，龍天浩在工作半個月內，替公司拉了三項大業務，頗讓公司同事們側目，老板更是一時高興，給他每月加500元工資。雖然離領工資還有半個月，但龍天浩仿佛已看到自己生活變好的樣子，真不是“開心”兩個字就足以形容他此時的心情。
外貌十分重要，現在的龍天浩把這句話體會的淋漓盡致。忘了是從哪位女同事開始，總之，公司裏的女人們時常做東西給龍天浩吃，不會做的也各處尋找美味買給他，有三個人更是聲明包攬龍天浩的早餐。龍天浩那個興奮，他隻需送上一個微笑和問候，那群人就大呼值了，真是省了好多錢。也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少了哥哥在身邊，也許是遠離S市，龍天浩驚訝的發現原來自己可以這麽多笑容，這麽多話語。就算是對他有敵意的男同事，他都能笑著打招呼。自己是變開朗了？還是僅僅因為這幾天日子過得很輕鬆？算了，不去深究，自己覺得開心就好。
這半個月裏，龍天翔打來了好幾個電話，龍天浩都賭氣沒接起來。應該是知道弟弟不會接他的電話，龍天翔也沒有再打過來。龍天浩氣得，連“大少爺”這三個字都不準阿旭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