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內的雪花不知在何時漸漸的停了下來。

沒過多久,在上京城的的各位貴人們都知曉了祁王府發生的事。

第一反應是憤怒,恨不得直接出麵去王府,質問謝永筍;第二反應,卻是是無可奈何。謝永筍的手段雖然下作了些,但是卻是先皇在世的時候親自封的親王。

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是誰將今日在祁王府內的事情傳了出去,如今整個上京城內人心動**。許多商鋪在沒有到打烊的時辰,便早早的關了鋪子,想著借此躲避這一場災事。

如今,已經過了酉時。

王府內那場浩大的婚事已經舉行完畢,而王府內的那些客人…也已經被徐辰轉移到了軍營裏,由重兵把手。

紅燭靜靜的燃燒著,偶爾發出呲啦的爆裂聲。寂靜的王府裏,似乎再也找不到白日裏的喧嘩。因為軍隊踏足而變得汙濁的紅毯也已經被仆從早早收起,隻剩下門房兩邊的紅綢還在寒風下微微抖動著,好似要被這場透涼的冰雪給埋葬。

王府內的仆人們此時亦是不敢說話,隻是默默的做著自己分內的事。或者...沒有事情也要給自己找些事情做。今天白日的事情,卻是將王府上上下下不知情的仆人們給驚嚇到了。

謝永筍提著一壺酒將椒房推開,隨後斥退了守在門口的婢女,將手中的酒放在桌子上,便朝著靜坐在房內的葉容走去。

暖紅的燭光將葉容全身都襯上了柔和的光彩,一襲大紅色滾金邊的嫁衣將她的身段勾勒得及其美好。寬大的廣袖裏,伸出一雙小巧的玉手,輕握在腰間,大紅色的嫁衣將她的纖纖玉手襯得好似凝脂。在光影的轉換下,指尖的蔻丹流轉著點點光暈。

謝永筍一愣,隨後臉上便掛起了一個連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淺笑,緩緩地走到葉容的身邊,在她的一側坐下,輕輕的,碰了碰那雙美得令人窒息的手。

輕聲問道:“本王的王妃,可是久等了?”

葉容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隻是也試探著,將手微微伸了出去,隨後猶如小鹿一般,碰了碰又快速的收了回去,似乎受到了什麽驚嚇。

謝永筍感覺到她的小心翼翼,心情不知怎麽的,便微微有些好起來,連著白日裏不愉快的事情也有些忘卻。

他起身,便將一旁圓凳上用上好瓷器放著的精致秤杆抬起,輕輕的,掀開了麵前女子喜帕的一角。見著她的身形微微動了動,卻沒有說話的樣子後,他才小心翼翼地將她麵上地喜帕給挑開。

在紅燭下閃爍著流光的鳳冠便出現在他麵前,隨後便是她低頭露出的那一段無暇的脖頸。他微微一笑,便又坐到了她身邊,輕輕的將她低下的頭抬起來,輕笑道:“以後你就是我的王妃...還在,害羞什麽?”

葉容臉一紅,便極為不情願地將頭微微抬起,卻依舊是不敢直視麵前謝永筍的目光,而是...將目光從地上,轉移到了謝永筍的身上。

謝永筍輕笑一聲,輕輕地點了點麵前葉容白皙的巧鼻,見到她臉頰泛起的羞紅,終於,爽朗地笑了起來。輕咳著調笑道:“本王的妃這般膽小,以後怎能陪我共享榮華呢?容...容兒!以後便這般喚你吧。”

他的聲音頓了頓,隨後強行將麵前美人的頭給抬了起來,說到:“容兒還是該看看本王,否則王妃不認識王爺…這說出去可又是一樁笑料。”

葉容這才看清麵前男子的麵容。

劍眉星目,眼中,似乎蘊含著什麽光芒一般,讓人移不開目。

葉容心中微微一愣。

想到自己曾見的那位太子爺,似乎和麵前這位有五分相似。吳國的皇室,皆是這般俊朗嗎?

不過她心中的猶疑卻未曾在她臉上表現出來,而是快速地看了一眼麵前地謝永筍之後,又快速地低下了頭,好似一個純良地小動物一般。似乎剛剛才離開母親,麵對陌生環境而自然做出的反應。

謝永筍見著她單純的樣子,突然間,心間便**開了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便笑了笑,從麵前的桌子上提起一壺美酒,便倒在了兩個大紅漆器的合巹中,將其中一杯遞給了葉容,另一杯留給了自己。

葉容微微一愣,便抬起手中的合巹一飲而盡,絲毫未曾在意麵前謝永筍那一臉的錯愕表情。直到放下了杯子,才見著了謝永筍強忍著笑容的樣子。

似乎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自然而然地拍了拍自己光潔的額頭,似在懊悔。不過謝永筍卻是覺著他的動作可愛至極,絲毫不做作,與他這麽些年見過的女子都……不一樣!

他笑了笑,便提著酒又到了她的麵前,將美酒再次倒入她的杯中。

柔聲道:“容兒,與本王一同飲罷這合歡酒吧。”

葉容點點頭,小心翼翼的伸出半截似白藕般的手臂,與謝永筍交臂,等著與她一並飲了這酒。謝永筍卻又笑了笑,伸手將她手中的合巹給奪到了自己手上,再將自己手上的那杯酒遞了過去。

葉容似乎皺了皺眉,有些不解。但是謝永筍的手已經坐在了她的身邊,牽引著,與她一同飲下了這杯合巹酒。

見著他確實喝完了之後,謝永筍這才微微地笑了笑,似乎放下了什麽戒備一般。他上前,將葉容輕擁住,便在她似有似無地反抗下,將她給壓到了後麵的花**。

在葉容驚呼聲即將出口的時候,他便用自己的唇,將之堵在了她的喉嚨之中。

……

軟紅燈帳,床頭的帷幔被放了下來,厚重的紅綢將外麵的燈光都阻攔在了這方寸之外。謝永筍隻覺得麵前美人如玉,需得早日享用。

將她撲倒之後,輕吻了一下,便失去了直覺。

……

******

江寧一濁園。

跟著葉楨一並走的,還有蘇子意,如今他挑著一盞大紅燈籠,像上元節前夕,謝永暮送葉楨回一濁園那樣,來到了一濁園的門口。

自從葉楨從江寧離開之後,倒是有暗衛司的人常來打掃。所以一濁園還是老樣子,連著麵前石獅子的光潔度,都未曾改變。

隻是...一濁園沒變,但是昔年偌大的謝府如今已經人去樓空了。連牌匾上的那個“謝”字,都已經沾滿了灰燼。有些許雪花落在上麵,將曾經的輝煌都遮掩了起來。

葉楨在謝府麵前停駐良久,才轉身回了一濁園。

一濁園裏麵還是老樣子。

青石板路未曾有什麽改變,隻是兩邊夾道的花花草草在冬日有些枯敗。庭院中央的那個池塘裏也能隱隱看到有魚兒在遊動。還有那株年邁的垂柳,以及...後院粗大的合歡樹。都在寒冷的冬日裏顯得有些垂敗。

葉楨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便上了二樓,抬眼便又見著了旁邊謝府那一排排迎春樹。說來也奇怪,葉楨這院子裏的老柳和合歡都在這樣的天氣裏變得垂敗起來。偏生一旁的望春卻是抽了一兩支新芽出來,生生地,映出了些許春意。

葉楨恍惚間,便想到了謝永暮的樣子。

可是印象最深的,並不是初見之時的救命恩人聶榮。

也不是後來在燕京翻手為雲覆手雨的謝永暮。

更不是後來,在去上京途中,那個叱吒風雲的謝永暮。

而是在剛剛到江寧的時候,他在一片望春樹下,奏著一曲不知名的曲子。目光溫柔,斂盡風華。

他溫和地對自己說:“江寧,謝定安。”

微涼的夜風吹過。

葉楨緊了緊衣衫,便又轉身下了樓。

對著跟在自己身後的蘇子意說道:“蘇兄,你便回吧,有勞你送我回來了。”

蘇子意搖搖頭,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葉楨。

直到葉楨歎了一口氣。

“何苦…”蘇子意輕聲勸誡道:“陛下還在燕京等您回去,公主…你,不能呆在江寧。”

葉楨抬頭,看了一眼麵前被紅燈籠照得有些暖意的蘇子意,說道:“那就晚些時日回去吧,我想在江寧住上幾日。”

“可是...除夕降至...您若是不回去...”

葉楨搖了搖頭,“就算現在趕路,也是來不及的了。不如就在江寧,等著除夕過了,再回去吧。”說著,便轉身,擺明了一副送客的樣子。

蘇子意無法…微微的搖了搖頭,便說等會尋兩個女婢過來照顧她,便出了一濁園的大門。

葉楨沒有說話,隻是上了樓,靠在窗邊,目光有些出神地看著謝府那一排排的望春樹。隨後似乎又想起了什麽,從雕花的衣櫃裏拿出一件黑色的大氅,從二樓的閣樓處,提了一壺酒,爬上了屋頂。

因為白日裏下過雪的緣故,所以這個時候的屋頂有些濕潤,冰涼的青瓦透過暖和的棉鞋傳入葉楨的腳心,她也不在意。隻是尋到了曾經一同賞月的那個位置,將大氅給鋪了上去,坐了下來。

往口中灌了一大口的夢生醉死。

她似乎看見了,當初的那個謝定安,“秦兄,你說…如何才能醉一場?”

“你呀,若是等這園子開滿望春,摘花獨飲一壇,能喝得百日醉。等這浮生借了世人癡怨,就著晨露飲一杯,便能喝得千日醉。想要長醉不醒?哈,那就簡單了。就找個知己好友,在月下伴著星輝入喉。”

她輕聲回答道。

眼中,卻是灌滿了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