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久遠的時候,謝玄站在健康城下之時。
不分晝夜的是那無盡的鐵騎,蠻族的鐵騎,它們從莽原的深處而來,已經成功的將古老的文明壓迫到這東南一隅。
身為後軍統帥,他身後隻有都城建康,隻有皇帝,隻有自己家族裏的老弱,隻有和他們一樣手無寸鐵的蒼生。
這兩三年的磨礪,已經將謝玄看破了自己的生死,看破了戰士的生死,既然作了將軍,自當戰死而已。
“玄甲軍聽命,上前,結陣,隨將軍與某再去走一遭!”
轟,轟,轟!
不過剩下區區兩三百的玄甲軍,那氣勢竟比得上千軍萬馬。
可惜嗟歎了那歲月,為什麽沒有多練些這鐵打的身軀來?
無暇多想,謝玄,東晉西路軍後軍主將,用力的舉起了自己的戰刀,那是刺向蒼穹、刺向命運的刀,那是不屈、抗爭的刀。
殺!殺!殺!
謝玄引著玄甲軍與各路退下來的軍士投向對麵那鐵流。
而此時,手裏的刀,早已不是當年那舍生就死之血刀,但那戰至必死的將軍之心,尚在!
“好劍,且與我一戰生死!”謝玄不再追昔,今日,眾多齊家子弟將他困在此地,已是必死困局,既如此,也要殺出謝家子弟的威風來!
“嗆!嗆!嗆!”兩人刀劍一次又一次的轟殺到一起,沒有任何的防禦,完全是最野蠻的攻擊方式,隨著兩人的不斷交手,那一陣陣強橫到恐怖的漣漪,也是不斷由那刀劍交擊之處擴散開來,光是那漣漪的餘波都將齊家的人逼退到更遠的地方。
齊家隻有三個人仍站在那裏,一個是那中年文士,一個是那赤腳老農模樣之人,還有一個年齡看起來比齊明大些,模樣卻和他有些相似。
“三叔,這謝玄與齊明看似相當,這麽打下去隻怕不是一時半會能分得出勝負來!”那青年人皺眉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隻是,你這弟弟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若是我們插手的話,隻怕反教他不喜!”中年文士當然也能看得出場中形勢,隻是既然答應了齊明出手,也不好多說,而且齊明現在的情形又無生死危險。
“三叔,我不是不知道我這弟弟的脾氣,隻是怕再這麽打下去的話,萬一有個閃失……”那年青人又看了片刻,場中情形更為激烈,不得不又開口道。
“既是如此,……”中年文士嘴裏這麽說,卻去看那老者。
顯然,就算是這中年文士帶隊,那老者在這齊家的地位也是極高的。
“無妨!”老者卻是吐出一連串的煙霧,教人有些看不清他的麵目。
那年青人本是還想說什麽的,隻張了張嘴,到底沒有說出來。
中年文士更是沉默下來,隻看著場中兩人。
“嗆啷!”又是一聲,兩人再次交手,並且都被那強大的力量而震得紛紛後退。但,如同商量好的一般,仍是三步。兩人如論怎麽交手,最後退三步,這一次,也是如此!
“好,好,你很好!”在這一次退了三步之後,齊明又是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後退的腳步,突然狂笑道。
以他們交手所暴發出來的戰力,絕不止讓對手隻退三步。
但,這是一股氣勢,拚命的氣勢。
“你也不錯!”謝玄暗歎了一口氣,他實在不想在這裏進行無謂的拚命,若是換個時間,倒是和他打個盡興也無妨。
“小石頭,你怎麽樣?”謝玄不顧自己的身體,卻先去問小石頭。
“不怎麽好。”小石頭有氣無力道。謝玄受了那萬劍噬心的苦,本來修為跌落到龍淵境二級不說,而且他每一次的動用真氣,都會造成丹田裏的真氣流失,幸好有小石頭,拚命的用仙術來恢複,但即使是如此,小石頭的仙力並不會無窮無盡,謝玄現在隻聽小石頭的氣息,也知道他有些難以為繼了。
“我說,你不能不要這麽說實話好麽?”謝玄苦笑道。他也知道小石頭的極限。
“那我還能怎麽說,‘謝玄,拚了,我給你無邊的力量’?我倒是想,可事實不是這樣的啊!”小石頭反駁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是不是多少在這個時候也要鼓勵一下我吧!”謝玄道。
“可大爺我好像隻會說實話哦!”小石頭‘天真’道。
謝玄一頭黑線。
“嗆啷!”又是一聲,兩人再次交手,並且都被那強大的力量而震得紛紛後退。仍是三步。
天色已是將黑未黑!
“嗆啷!”又是一聲,兩人再次交手,謝玄仍是退了三步,但是,齊明卻是隻退了兩步。
“怎麽樣?服不服?若是你束手就擒,我倒可以保證你在齊家之中不會受到任何人的為難!”齊明打了這半天,倒是對謝玄有了一絲莫名的好感。
“服不服?還話還是留給你自己吧!”謝玄這時已完全忘記了自己身上有傷,完全忘記了自己還要趕去萬靈誅仙陣,完全忘記了小石頭已經完全不能幫他,但他不能退,哪怕是死,他也要站著。
“既是如此,我就送你一程罷!”齊明又是一聲獰笑,手裏的銀劍一揚,一層又一層的銀光在那銀劍上流淌不止,而一道恐怖的氣息也是開始在銀劍之上蔓延而出。
“看來齊明這小子又有長進,把齊家的奔虎青拳也融入了道台劍法之中!”這回倒是那老者開口。
那邊的謝玄雖然不知道齊明這劍法中的名堂,卻也知道事情看起來變得更糟了,他現在就算想拚掉一個齊家的子弟也是不能夠了。
既是如此,隻有一個‘拚’了!謝玄的修羅地獄刀倒是沒有特別的變化,但他的眼神更加的淩厲了,如兩道星辰一般,死死的盯住那銀劍。
“來!”一聲暴喝,齊明如劍般衝殺了過來,整個人都似乎與那銀劍合為一體,如流星,如閃電,更有那隱約之間跳動的猛虎之意。
什麽?謝玄雙眼一縮,不知為何這齊明的劍法變得更加淩厲了,那上麵竟似平白多了猛虎噬人之意。
看來這齊明的確很難對付,否則也不會跳出來要為齊通報仇了。
“殺!”謝玄手裏的修羅地獄刀如銀蛇一樣迎上了那銀劍。
兩下相交,“嗆啷!”一聲,兩人各自後退,那刀劍罡氣比這剛才又要強上了不少,這回就連那中年文士和齊明的兄長也是下意識的退了兩步。
齊明也退後了三步,比之剛才還稍有不如。
然而,謝玄卻是退得更多,隻這一下,竟是連連退了六七步,卻勉強站住了。
“看來這小子不是弟弟的對手了!”那齊明的兄長道。
“不錯,看來誅殺那謝家小賊隻是時間的問題!”那中年文士也似鬆了一口氣,他此行前來,不隻是為了要捉拿殺害齊通的凶手,也是為了帶著族中小輩出來曆練一番,尤其是這齊明兄弟,更是族中身份高貴之人,不可有失,真要出了什麽岔子,回到族裏可不好說,雖說那老者的身份也高,但那時,族裏的人可不敢說那老者什麽,隻會把怒氣撒在自己的身上,如此,這齊明能獨自解決謝玄,既能滿足了齊明的麵子,回到沂州之後更能在方方麵麵都有個完滿,算是給自己長足了麵子。
想到這裏,中年文士的臉上竟是泛起了一道不易察覺的笑意。
“這小子有些奇怪!”那老者卻在這時開口道。
那邊卻是謝玄與齊明刀劍再次爭鋒,隻聽又是 “嗆啷!”一聲,兩人各自後退,齊明卻是隻退後了一步。
謝玄卻是退了十多步,以致於到最後都險些站不太穩,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站住了。
卻是一口老血噴了出來,再也壓製不住,身上衣衫更是遍布劍痕,幾乎沒有一處完整無缺。
“叔父為何如此一說?”這時那齊明的兄長方才有機會開口問道。
中年文士雖然沒有開口,卻也看著那老者。
“此子先與齊明力戰不敗,兩人的修為也都差不多,本以為這勝負之分不是一時之事,但怎麽……這小子難道身上已有暗傷不成?”那老者之話像是在回答齊明的兄長,也像是自言自語。
“白老多慮了,此番隻要齊明能拿下這謝玄就好,我等也好回去沂州複命!”中年文士不以為然道。
老者卻沒有答話,卻又看著那邊。
“謝玄,你還有什麽話說?”那齊明卻是意氣風發,手裏的銀劍一指謝玄。
“謝某能有何話好說?要戰就戰!”謝玄連嘴邊的血漬都沒有去抹,傲然道。
“是麽?那麽,我就成全你!”齊明不由分說,又是一道寒光向著謝玄這邊射了過來。
謝玄沒有說任何話,是沒有力氣再去逞口舌之利,還是不想廢話,沒有人知道。
但他的刀卻仍是舉了起來,刀在,人就在!
“嗆啷!”一聲,齊明寸步未退, 謝玄卻是完全被震飛了出去,整個人麵朝下撲倒在地上,半晌不見動靜。
“這人終於死了嗎?”齊家那幾個站在後麵的小輩小聲議論道。
“我看是,齊明大哥那一劍太猛了,隻怕就是太爺爺使出來都沒有這麽大的威力。”
“那謝玄就算是沒死也差不多了吧!隻是齊明大哥的劍氣都是這般厲害,我們退得這麽遠都有些受不了!”
“那是當然,也不看看你那是什麽身子骨?”
“齊山,我可沒有惹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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