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準備

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媽媽就出來了,一人頂倆熊貓眼。不知道倆人昨晚嘰嘰咕咕商量到什麽時候。

“怎麽樣啊,爸爸媽媽?”看到這種表情,心裏就估計事情成了個八九成。

“恩,昨晚我和你媽商量了一下,覺得這個辦法還行,保險,投入也不大,要不就先做一下試試看看。”老爺子頂著一雙熊貓眼回答道。

“那咱們先去幹什麽呢,先去聯係一下貨還是先去找李伯伯聯係貸款的事?”張嵐問道。

“先去聯係水果吧,晚上的時候再去你李伯伯那聯係貸款。”張宗君歎了口氣。看得出來,老爺子心裏也是有點忐忑不安,還有點不太好意思,也是,在八十年代的農村,畢竟這事擱誰身上也都是夠膽大包天的了,張嵐心裏琢磨,也就是自己老爸現在還年輕,才27歲不到,沒有失去年輕人那股子衝勁,而且多少也上到高中,擱農村這種地方來說也算是高學曆有見識有知識的人了。

“那行,我和你一起去吧,咱們先去誰家?這次咱們運什麽水果?”張嵐問。

“先去李明江那裏吧,他那的金帥和紅香蕉差不多該下了。”

李明江是爸爸的好朋友,是張嵐剛剛結婚的小姨夫的三叔,這個關係繞了好幾圈把張嵐給繞暈了,如果按著效益那邊算,張嵐應該給李明江叫三爺爺,可是按照自己老爸這邊的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算,這家夥又是自己的三大爺,搞了半天也沒搞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最後處於不吃虧大想法——難道要給自己未來的表弟表妹叫叔叔阿姨不成?——張嵐就一直叫他伯伯。他家裏有一些蘋果園,可總也賣不上一個好價錢。

“那行,一會你們爺倆去李明江那,我去鎮上買台磅秤回來,做生意沒台磅秤可不行。”媽媽說道。

“嗯,早去早回,路上小心些。”爸爸仔細叮囑著。

“知道了,放心吧,這麽大的人丟不了。”

來到了李明江的果園,張嵐遠遠的就打招呼:“李伯伯好。”

“好啊,”這家夥整天看著果園,半天也不見個人影,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天天閑得發慌,這猛不丁看見個人,高興的眉開眼笑,“喲,這不是咱們小天才麽,今天怎麽有空來大爺的果園玩了?”

“大爺,今天我爸爸來和你商量點事,我順便來蹭點蘋果吃。”張嵐乖巧的回答。

“嗬嗬,這孩子,想吃蘋果就來吃唄,都是自己的東西,客氣啥。”李明江笑嗬嗬的回答。

“明江,我想和你商量點事。”爸爸看著這一大一小倆人玩的熱鬧,趕緊開口。

“哦,什麽事?宗君,你說吧,到這裏來你還客氣什麽?”

“嗯,那個,我想在你這裏買點蘋果。”張宗君憋得臉紅脖子粗,有點不好意思開口。

“你這話什麽意思?”李明江明顯有點不太樂意了,“咱們什麽關係,你想吃點蘋果就直接來摘就行了,都是自家的東西,你還要給錢,這不是埋汰人麽?”

“大哥,你別急啊,聽我說完。”爸爸也著急了,你看這事整的。

“行啊,那我聽聽你到底怎麽說?”李明江依然還是有點不太樂意。

“是這麽回事,我想運點水果出去賣,可這受理不是沒錢麽,想先從你這裏弄點蘋果,完了等我賣完了回來再把錢給你。”張宗君覺得有點不太好意思,錢還沒給人家就要把人家蘋果拉走,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來來來,先坐下,咱們坐下先抽隻煙,慢慢說。”李明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看果園的小房子裏拿出幾個小凳子,“這事誰給你出的主意啊。”

“還不是我們家這倒黴孩子。”張宗君苦笑著,原原本本的把昨晚的事重複了一遍。

“看不出來,你們家這孩子可真是夠聰明的啊。”李明江拍了拍張嵐的腦袋,笑了笑,“行啊,這事好辦,剛開始我還擔心你走錯了路,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錢的事你不用不著急,什麽時候有錢什麽時候給就是,我也不急著花。”

“那怎麽好意思!”張宗君有點急,“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這樣吧,我也不清楚這趟運出去會怎麽樣,要是生意好,我就按8分錢一斤給你,要是不好的話,你就原諒兄弟點,按去年7分錢一斤的價錢給你,你看怎麽樣?”

“你別這樣,這不是我占你便宜麽?”李明江有點不高興,“昨天還有個家夥給我開6分5呢,你要是要的話就按這個價給你就行。”

“大哥你這是說哪裏話,咱們還能叫自己吃虧嗎,你這樣幫我我就感激不盡了,就按我說的辦,再說別的咱們兄弟們就遠了。”爸爸也有點急了,“就這樣了,大哥你盤算一下你這果園現在能摘多少蘋果?”

“嗯,那就先這樣吧”,李明江看張宗君主意已定,也就答應了下來,稍微盤算了一下,“去年的時候下了12000斤,今年我管理的比去年好,估計能下個13000斤吧。”

“13000斤,”張宗君遲疑了一下,“大哥,你看能不能把前麵那幾個果園的也喊過來,咱們商量一下,湊個2萬斤?”

“行啊,這好辦,這是好事啊”李明江爽朗的大笑,“你等一會,我去喊喊他們。”說著朝著另外幾個果園去了。

“兒子,你你剛才在路上說的2萬斤是不是有點多啊,”爸爸看著張嵐,又有點你猶豫了。

“爸爸,你看啊,2萬斤也就是10噸,運到濟南去,濟南市幾百萬人,不多啊,”張嵐回答道。

“也是。嘿,小子,我教你的算術學的挺快啊”。爸爸又高興了。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家的孩子。”張嵐不著痕跡的拍了一下爸爸的馬屁。

“嗯,那是。”老爺子被拍的很舒服,洋洋自得的摸了摸自己刮的光溜溜的下巴,很為自己生出這麽一個天才兒子而自豪。

一會功夫,李明江帶著4個人回來了,爸爸連忙站起來,趕緊遞煙,“來來來,哥幾個,抽煙。”

幾個家夥也不客氣,接過煙,點著火,吞雲吐霧起來,樣子活像幾年沒見過女人的色狼牲口,“這煙不錯,”幾個家夥猛吸一陣,“好家夥,白蓮的,你從哪裏弄來的。”

“上次架線的時候別人給的”,爸爸笑了笑,“兄弟們要是喜歡,我家裏還有幾盒,下次給你們帶過來,反正我也不怎麽抽煙。”

“那感情好,”中間的一位聽的眼裏開始冒綠光,“這家夥比大前門和金鹿好多了,那我就不客氣了,下次來別忘了。”這老兄一看就是個大煙鬼。

“放心,忘不了,這盒你就先拿著抽吧”,說著把手裏還剩下多半盒的煙遞了過去。

“謝了謝了”,這家夥高興地眉開眼笑,“你們幾個,誰也不許和我搶啊。”

“嗬嗬”,幾個人都笑了,“這家夥就這樣,見了好煙就忘了親娘,你不用理他”。

說笑了一陣,中間那位煙鬼開口了,“宗君,剛才在路上明江把事給我們說了,這是好說,都是鄉裏鄉親的,不幫你幫誰,我們四家能給你湊個10萬斤左右的蘋果,錢的事你也不用著急,什麽時候有了什麽時候再給就行,我們都不著急。”

“行,在這裏我謝謝大家,別的客氣話我就不說了,”爸爸有點激動,“大家放心,這次即使賠了,我砸鍋賣鐵也把大家的錢還上。”

“說啥呢,做生意也不知道說個吉利話”,李明江說,“放心就是,今年我這果園的蘋果就都給你了,放心就是了,隻要有我在,少不了你的貨。”

“嗬嗬,是兄弟不對,”爸爸有點不好意思,“這幾天大家摘摘蘋果吧,我去聯係一下運輸的事,發車的那天,我請大家喝酒。”

“夠意思,放心吧,到時候少不了我。”大家一陣爽朗的大笑,“行了,剩下的事交給我們就行,你去忙你得吧,估計兩天就都能摘好了,到時候我通知你。”

“好嘞,”爸爸也不矯情,“那我就先走了,回頭咱們大家再聊”。說完拍拍屁股,打了個招呼回家了。

看到這裏,張嵐不禁感慨萬千,還是農村的人淳樸熱情啊,哪像90年代裏後的城裏,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淡漠的要死,自私自利得多,熱心助人的少,到了最後連見義勇為的都基本上是農村出來的了。

回到家,剛剛趕上媽媽回來,正在把自行車後座上綁著的磅秤往下搬。

“等等等等”,爸爸一陣快步走過去,“著什麽急啊,等我回來再搬不就行了?”

“多大點事?還要你回來和我搬?”媽媽嘴上雖然不留情,可是已經騰出空間來,讓爸爸搭把手,看得出來,她很享受丈夫的關係和體貼。

“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落實下了,23萬斤蘋果。”爸爸得意的一笑。

“怎麽這麽多?”媽媽嚇了一跳。

“嗯,明江那裏13萬斤,還有他前邊幾個果園裏的湊了10萬斤。”

“啊?會不會多了點了?”媽媽有點擔心。

“不會,一隻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多點就多點吧”。

“嗯,那行,你拿主意就是。”

“晚上我去李玉民那商量一下貸款的事。”

“嗯,那我早點做飯。”媽媽說著洗了把手,忙忙活活的去做飯了。

吃完晚飯,媽媽收拾桌子,爸爸打了個招呼,帶著張嵐出去了。

“兒子,你說,這事能不能成啊?”半路上,爸爸想著這次做生意的事,心裏又開始犯嘀咕,渾然沒有意識到已經把一歲半的兒子當作了家裏的小支柱。也難怪,畢竟誰第一次做生意也都是心裏毛毛的,更別說是農村裏人。

“爸爸,你看啊,現在國家的政策已經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了,說明國家就是允許咱們這樣做的,估計過幾年這種事情就越來越多了。”

“咱們這不算是投機倒把吧?”老頭子還是有點擔心。

“放心吧,”張嵐寬慰著自己的爸爸,“這怎麽能算是投機倒把呢,一錢國家不也是把咱們這裏的水果運到別的地方去嗎,國家這麽做都可以,現在政策放開了,私人當然也可以這麽做了。”

“哦,仔細想想也是這麽個道理。”

張嵐不由在心裏腹誹:這個世界真TMD不公平,國家做生意就叫合理調配資源,私人做生意就叫投機倒把;國家挖別人的墳就叫調查研究,私人挖別人的墳就叫盜墓;國家賣**圖畫叫人體藝術,個人賣**圖畫叫傳播**物品;國家組織一幫子老頭帶著一幫子小孩看**叫藝術欣賞,私人偷偷摸摸的窩在小角落裏看**就叫傳播黃色文化,警察叔叔立馬就會義務把你送進看守所,讓你體驗看守所包吃包住15日遊。

幸好以後越來越好了,某頭無良牲口在心裏感歎著。

沒一會,到了。推了推門,院門在裏麵別上了。

爸爸隔著院子大喊了一聲:“玉民在家嗎?”

“誰啊?”屋裏傳出一個女聲。

“我,張宗君。”爸爸隔著院門喊著。

嗯,很有點隔山對唱情歌個意思,可惜那聲音比劉三姐差遠了,張嵐心裏邪惡的想到,渾然不在乎被自己惡意揣測是自己的老爹。

“在家,你等一下啊,我去給你開門。”說著就聽見院子裏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一位年輕的小婦人打開了院門。

“弟妹,是我啊。”爸爸熱情的打招呼。

“嗬嗬,張大哥來了,稀客稀客,快裏麵請進。”說著便往屋裏走,看著被張宗君抱在懷裏的張嵐,抿嘴一笑,“這就是你們家那天才兒子吧,咱們村裏可都是傳遍了,聰明著呢,可惜我們家是個小子,要是個閨女的話就給他們定個娃娃親。”

“那你和玉民再生個姑娘不就成了,到時候咱兩家就成親家了。”爸爸毫不示弱,也開起了玩笑。

“不行啊,就這一個小子就鬧騰得不成樣子了,再要一個這屋頂可就塌下來了。”這位也毫不示弱。

到了門口,李玉民熱情迎了出來,“稀客稀客,張哥可很少來我家啊,平時可都是我去你們家的。來來來,快進屋座。”說著熱情的拉著張宗君的手向裏走,“看我大侄子,都這麽大了啊,看著小身板,不知道的說三歲也有人相信了。”

說著回頭又招呼道:“玉琴,快給張哥沏茶。”

“不用客氣”,老爸連連推讓,“到這裏還客氣什麽,還不就像到自己家裏一樣麽。”

到了屋裏,兩人坐定,茶水送上來,李玉民問道:“張哥,你可很少來我家啊,這次來有事嗎?”

爸爸也沒客氣,“是有點事要你幫忙。”

“哦,什麽事,說說看,能幫的我肯定幫。”李玉民笑了笑。

“這樣,我想從你這裏貸點款。”

“這事好辦,”李玉民趕緊給張宗君添了點茶水,“你不知道,我們信用社裏給我的貸款指標我還有老大一截沒有完成呢,為這事我正犯愁來著,你這可是幫了我一個大忙了。說吧,要多少?”

“2000吧”,爸爸喝了口茶水,“我打算做點小生意,本錢不夠,這不是打算來找你幫忙了麽。”

“什麽生意,能給我說說嗎?”李玉民明顯有點好奇。

“嗬嗬,就是想運點水果出去賣,這不是沒辦法了麽,家裏到處用錢,總得想辦法來掙錢吧,前幾年國家不允許,現在好像政策放開了,咱就幹幹試試吧,能養家糊口就行。”

李玉民猛拍了一下大腿,“張哥,你這想法好啊,你是不知道,鎮政府也為咱們鎮上這麽多水果犯愁呢,你放心,絕對不會有問題,你放心做就是。”說著好像有點難以啟齒,“那個,張哥,我也有點事想請你幫幫忙。”

“咦?”張宗君很驚奇,“我能幫上你什麽忙?什麽事,你說吧,咱們的關係,能幫的我能不幫嗎?”

“嗯,是這樣,張哥,你能不能多貸點款?”

“為什麽?我算了一下,2000就夠用了啊。”

“這個,他是這麽回事,信用社裏分給我的任務我還有4000元的貸款任務沒完成,這不你來之前我還在為這事犯愁呢,”看著張宗君有點猶豫,趕緊又補充道:“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我可以按照政策允許的最低的利率貸給你。”

張宗君還在猶豫,張嵐趕緊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爸爸趕緊答應下來。嗬嗬,銀行也有在後麵屁顛屁顛的求人的時候啊,前世的銀行一個個都是小母牛騎摩托車——牛X哄哄的主,哪像現在這樣低三下四的求人貸款啊。

猶豫了一下,張宗君點了點頭:“好吧,4000就4000吧,可利息你可得給我第一點啊。”

李玉民大喜,趕緊牢牢抓住張宗君的手,激動的聲音都有點發顫,“謝謝你了張哥,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連著兩個月都沒有完成任務,要是這個月再不達標,行長就該點名批評我了。你放心,這事我指定給你辦的漂漂亮亮的。”

既然已經這樣了,爸爸也就不再猶豫,“看你說的,對了,縣運輸隊你有認識的人嗎,我打算在那裏雇輛車。”

“有,我們行長的小舅子就是縣運輸隊的隊長,這小子不錯,我認識。”說著喝了口水,又問:“你什麽時候去?”

“明天吧。”

“那正好,明天我正好去縣裏開會,咱們一起去吧,開完會我直接帶你過去。”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明天咱們一起去。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回去了。”

“好,那你們路上小心,我就不留你們了。”

“別客氣。”

路上,爸爸問張嵐:“明明咱們貸2000就夠了,你為什麽讓我貸4000?”

“爸,你想啊,這是個多麽好的和銀行拉近關係的機會,再說了就算用不到把錢放家裏就是了,多準備點總是有備無患嘛。以後咱們做大了和銀行打交道的時候多了,現在就到好關係以後就好打交道了不是?”

“這些都誰教給你的?”張宗君很奇怪,這個兒子哪裏來的這麽多奇奇古怪的想法,怎麽就一點也不像是一歲多的小屁孩呢?

“哦,你忘了我是天才了?”

“屁的天才,說明是老子的種好。”黑夜中傳出一陣洋洋自得的笑聲。

看著自己笑的很欠扁的老爸,張嵐很想上去狠狠地踹兩腳,跟你有多大的關係啊,這都是重生惹得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