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席卷(下)

沉默良久,就在氣氛壓抑,連清風身上都隱隱透露出殺氣之時,楚翔卻是霽顏一笑。

“你是否覺得,我不夠資格,讓你托庇於麾下。甚至,連成為你朋友的資格都沒有?”

麵對楚翔的提問,金蛇郎君選擇以沉默來回答。

夏雪宜迫切想要治愈一身傷勢,可以重新開始修煉武功,金蛇郎君本就應該縱橫江湖,而非像個廢人一樣坐在輪椅上,事事要人服侍。

但是,那縱橫江湖的金蛇郎君,絕對不應該是一個賣身求存的奴才。夏雪宜本身,也處在深深的矛盾之中。

沉默,已經是最好的回答,因為楚翔說的沒錯。

金蛇郎君,即便飽受打擊,不得不被迫以另種方式臣服,也不該臣服在不如自己的人手中,這是底線。

清風聞言,卻是憤怒了,就連站在他身旁的劍如顏,都能深刻感受到那股深入骨髓的殺意。

她相信,隻要楚翔一聲令下,不,隻要一個眼神示意,清風就會出手將夏雪宜撕成碎片。

不過,得到回答的楚翔,卻是笑了。

“夏雪宜,你老了。意境,不是一切。”

指尖劃落,一道劍氣自白衣男子手中遁出,十丈外地麵上,被那道淡白幾乎透明的劍氣,轟擊出一個碗口大小深不見底的黑洞。

金蛇郎君,悚然動容!

“劍氣!”

夏雪宜一聲驚呼,整個身體不由自主的挺直,驚愕的看向那處圓洞,複又看向楚翔,直如見鬼一般。

場上幾人俱都莫名其妙,楚翔射出的劍氣雖然勁力強大,穿透力極為可怖,但也僅此而已。若純粹以破壞力來說,超級高手運足內勁,未必達不到同樣效果,怎的會引起夏雪宜如此大的反應?

而且,最令人難解的,夏雪宜分明是因“劍氣”本身而震駭,並非其破壞力。這就,太讓人費解了。

氣勁外放,誰不會?

隻有清風,看著那深不見底的黑沉坑洞,若有所思。

“青青,推我過去。”

夏雪宜顫抖著說道,溫青青聞言,停止抽泣,緩緩將木質輪椅推至坑洞處,眾人好奇之下,亦是隨行。

剛剛到達地方,夏雪宜立刻掙紮著要下去,隻是雙腿殘疾下,哪裏還能動彈。

隻聽噗通一聲,用力過度的夏雪宜整個從輪椅上摔下來,趴在地上。

溫青青一聲驚呼,正待上前扶持,卻被袁承誌一把拉住,微微搖頭。

青青掙了兩下,卻是沒能掙開,隻得無奈。

隻見夏雪宜爬到坑洞旁,顧不得一身形象盡毀,顫抖著將手伸入坑洞中,貼壁撫摸。

這時,清風好似已經發現了什麽,一臉駭然。

夏雪宜奮力在碗口大的黑洞中摸索,臉上驚喜之色卻是越來越盛,到了最後,這種驚喜完全變成了狂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雪宜忽然仰天大笑,裝若瘋癲。蒼白修長的右手從黑洞中縮回,竟是半點泥土都沒有沾染!

“劍氣,當真是劍氣,哈哈哈哈哈!我夏雪宜有生之年,竟然能見到巔峰劍道,縱百死亦無憾!縱百死亦無憾!咳咳咳。”

也許是因為長年缺乏鍛煉,夏雪宜的體質明顯比常人還要不如,劇烈的情緒波動之後,忍不住大咳起來。

溫青青用力掙開袁承誌,急忙上前將金蛇郎君扶起,幫其坐回椅上,好一番撫胸順氣。

夏雪宜臉上依舊掛著喜色,待緩過氣來後,笑盈盈的看著楚翔,神色比之方才明顯要親熱許多。

“隻要你,不逼迫夏某做違心之事,夏某日後便是隨你征戰四方,又有何妨!”

前後巨大的態度變化,頓時讓眾人摸不著頭腦,隻有楚翔同樣笑著道:“能與昔年的金蛇郎君並肩而戰,本就楚某之幸。但追隨這種話,卻是在下先前*戲言,你我當無上下尊卑之分,純以兄弟論交,如何?”

“甚好。”

金蛇郎君本就是狂傲之人,楚翔自也不指望能將其折服。對待不同的人,要以不同的方式。秉性高傲、實則內心破綻極大的劍如顏,要強行攻破其心理防線,埋下一些潛在的種子,徐徐圖之。對待金蛇郎君這種傲到骨子裏、卻又重情重義之人,則要施以恩惠,而後縛之以情意。

這些,都是楚翔早就決定好的。

一番交代過後,楚翔直接施醫,靈藥靈藥,自然見效奇快才能被稱之為靈藥,待到金蛇郎君隨幾人離去時,已經能獨自行走。

離別之苦,父女之情,期期艾艾,也就不再一一細表。

自此,鋼鐵樓船繼續朝著下一個方向行去。

“二弟,不知劍道極致,究竟是何種境界。”

“劍之極境,斬斷萬物。”

“劍之極境,斬斷萬物,好霸道。看來二弟也尚未達到那等境界,不過能達到通明圓潤,以劍凝氣的程度,亦可謂冠絕江湖。我這廢人,雖說在靈藥作用下治好了內傷,經脈愈合。但現在要重頭修起,不知又要多少年月,更遑論達到那等境界,唉。”

“嗯。。。”

“二弟有何話,直管說,婆婆媽媽豈是男子漢行徑。若是安慰的話,卻大可不必,為兄隻是一時感慨,豈是那等自怨自艾之人。憑為兄昔年修為經驗,縱使從頭練起,達到全盛,最多亦不過區區二十載。”

“若小弟屬下有人習練殺劍,將內力盡數灌入大哥體內,不知可能加快大哥修煉速度。”

“殺劍本就是金蛇劍法,如此,憑借為兄對於金蛇劍法的浸**,吸收轉化內力自是不難。但這樣一來,隻怕二弟費心培養的高手。。。”

“無妨,原本,就隻是螻蟻罷了。”

“哈哈哈,說的好,想我金蛇郎君當年縱橫江湖之時,不知殺了多少螻蟻之輩,卻被人稱作魔頭,可笑可笑。原本還怕二弟不喜大哥秉性,如今卻是放心了。”

“嗬嗬嗬,無妨。如今的江湖,已經和過去不同的。大哥盡可讓手中神劍,多飲一些鮮血。至於金蛇劍和金蛇錐,我會去為大哥取回的。”

“恩,如此甚好。不過二弟一定要小心,當年我為了瞞騙仇家。。。”

淡淡的海麵上,回**著淡淡的話語,淡淡的海風卷起,將那殘留的餘音,吹散。

藍的天,藍的海,黑的船,黑的旗。

那白色的身影,在這藍黑之中,是如此突兀。

那俊偉的男子臉上,漠然的神情,是否早已懂得漠視生命?

“一群,螻蟻之輩。”

。。。。。。

桃花島。

白衣現。

殺黃藥師、小邪,奪碧海潮聲曲譜。

擒郭靖、黃蓉,以黃蓉貞潔迫郭靖,得九陰真經、降龍十八掌。以郭靖性命迫黃蓉,得落英神劍掌、彈指神通、逍遙遊、打狗棒法、打狗棒。

殺郭、黃,搜出武穆遺書。

欲將桃花島付之一炬,憐其景色,遂任之。

俠客島。

白衣現。

清風孤身入洞,月後出。

清風,本不識字。俠客島,亦未沉。

神龍島。

白衣現。

恢弘建築早已付之一炬。

靈蛇島。

白衣現。

擒黛綺絲,以千葉墓,迫其降。

入乾達婆部。

忘憂島。

白衣現。

戰任天行。

黑旗會、魔教訂立盟約。

。。。。。。

一年半後,當某艘黑色船隻靠上海岸,一行衣著各異之人,齊齊朝著京城近郊黑旗堡行去。

其後兩年,黑旗會大肆對外擴張,人數從一百二十萬暴漲至兩百萬。

江湖各幫派紛紛惶恐。

黑旗堡出現神秘高手,一手金蛇劍法,冠絕江湖。

白衣楚翔,始終於閉關之中。

這一年,江湖中風雨飄搖。

這一年,聯盟召開了一場又一場決定黑旗會去留的會議。

這一年,已經是楚翔來到混沌紀元的,第十三個年頭。

這一天,陽光明媚,正是盛夏季節,蟬鳴鶯啼。

黑旗堡中,一道凶威突起,震天貫日。

白衣傳說,破關而出!

。。。。。。

緊那羅部。

楚翔冷冷的看著身前跪倒在地,不停嘔血的忘憂,身邊,孤零零躺著一架裂開了的鳳尾琴。

麵對我見猶憐的受傷佳人,楚翔卻是半點憐惜也無,狠狠一腳將其白皙的素手踏在地上,用力碾踏。

骨骼碎裂聲,伴隨著女子低聲悶哼響起,忘憂終年帶著的鬥笠,早已裂開兩爿劃落一旁,一頭散碎著猶如瀑布般披下的頭發,黑如夜空,蒼白的臉色,卻是因為長年缺乏光照,讓那原本就懾人心魂的嬌媚容貌變得更加楚楚動人。

點點汗珠隨著楚翔腳下的動作自額間滴落,白皙的臉龐更加慘白,素手六指已經被盡數碾碎,忘憂卻依舊強忍著不肯痛呼出聲,那姿態,當真令人疼惜。

白衣依舊是那襲白衣,尊貴中帶著雍容,隻是雪白的衣衫略顯淩亂,道道缺口縱橫交錯,露出其中晶瑩如玉的肌膚,間歇還能看到一兩道白印。

楚翔還是那個楚翔,如同過去一般,身材遠比常人高挑,勻稱,勝過潘安的容貌,即便在帥哥如雲的混沌紀元,也絕對算得上出類拔萃。

隻是,為何他此刻麵部的表情如此呆板,猶如僵屍傀儡。

身上亦不時透漏著陣陣難掩的威嚴,就像是天上下凡的神祗。隻怕縱使再*****的女子,也不敢在這等威嚴麵前造次。

但那麻木的眸子裏,可還有半點生人的感情?

楚翔還是那個楚翔,但此刻展現在世人麵前的,卻不再是原本的楚翔!

真身,現!

“臣服,或死亡。”

平板的語調,不含任何感情,事實上首次將肉身收起,所有靈魂意識俱都投入到真身中後,楚翔發現自己的感性,被壓製到了冰點。

忘憂滿臉冷汗,楚翔抬起腳來,正待朝著對方另一隻手碾去,虛弱的聲音,響起。

“我。。。我臣服。”

一隻有力的大手,按壓到披散著的秀發之上。

“放開,心神。”

。。。。。。

乾達婆部。

楚翔木然看著倒在血泊中的乾達婆,而後環視四周,語調平板的朝著一眾乾達婆部成員道。

“今日起,黛綺絲接替乾達婆,成為乾達婆部旗主,可有不服。”

五百七十一名成員中,七十八名站到前列,表示不服,二百五十五名低下頭去,為乾達婆哀悼,剩餘的齊齊轉身,他們俱都是真正的工作狂人。

三百三十三人,死。

迦樓羅部。

迦樓羅恭敬的跪在楚翔身前,開口道:“我願意臣服。”

一隻大手,覆壓而下。

阿修羅部。

白影閃動,阿修羅狠狠的撞在牆壁之上,大片黑石裂開,阿修羅吐血跪地。

“我願意,臣服。”

夜叉部。

夜摩羅死,兩千一百二十二名夜叉,殤。

十八層地底死牢,鳩摩羅臣服,任夜叉部旗主。

三千一百九十二死囚,臣服二千七百七十五人。

餘者盡死。

龍眾部。

黑龍臣服。

天眾部。

梵天死。

八百七十五人,三百二十一臣服,餘者盡滅。

摩呼羅迦部。

戰蕭靈。

十五招後勝。

蕭靈被囚於第十八層死牢。

係統公告:黑旗會改名神宗。

天下嘩然。

兩個月後,八月十五,中秋。

縹緲峰頂,楚翔一襲白衣,背月而立,踏著落葉,與喜兒舉杯共飲。

“你不該,那麽衝動,他沒有,你想象的,簡單。”

喜兒臉上,帶著早已習慣的淺笑,難得的,卻是沒有輕笑出聲。

“嗬嗬,我有分寸,那麽,你是否決定和我站在同一個圈裏。”

楚翔笑問。

“不可能的,你知道,我不可能,拋得下,樂兒她們。”

喜兒臉上淺笑消失,取而代之,是少有的沉默。

楚翔,亦沉默。

舉杯,共飲。

玉壺飛落懸崖,飄渺無痕遍灑。

白衣斷然轉身,無言中,卻是離別。

“你從未給過我承諾,恰如我從未問過你,原否。”

“你我,本就平水,兩個世界,卻如何能站到同一個圈。”

“我懂了,再見。這飄渺峰,卻不該有男子踏入。”

淡淡的,帶著飄渺無痕香氣的話語,殘留在喜兒耳畔,一襲紅衣的喜兒,舉杯,共邀明月。

眼角兩滴淚水懸掛在臉龐。

邀月的酒杯,卻是遲遲不得回應。

良久,淚水滴落。

良久,酒杯落在大地。

碎裂的酒杯,恰似飄渺山下碎裂的玉壺,恰似一段,從未開始過的感情。

隱藏在暗中的樂兒看著喜兒伏地,看著那顫抖的肩膀,看著。。。

很多事的改變,改變不了終要崛起的人。

依韻看著天空中的明月,雙眼露出茫然。

“多久了,似乎,過了很久,很久。又好像,才過了幾天。”

“好像,有人來過,來取走了一柄總是會刷新的寶劍,還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但是,真的有人來過嗎?忘了,就忘了讀書閣。”

依韻看著天空中的月亮,眼中,化為一片空洞。

很多已經崛起的人,卻並不會因為相同的事情發生,而做出相同的決定。

依韻,依舊被喜兒所引導。但這種引導,已經成為純粹的引導。

喜兒低泣著,臉上妖媚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怯怯,惹人愛憐的怯怯。

隻是這一切,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樂兒隱在暗處,看著喜兒的眼淚,心在滴血。

楚翔就像一隻煽動翅膀的蝴蝶,自以為了解一切的同時,其實卻又一無所知。

“我不怕失去,從來不怕。”

白衣男子踏風而行,心中無想,亦無念。

通明的劍心中,本不該殘留下其餘的影子,隻是那多出來的,當他已經參與其中,當真能夠忽視嗎?

下意識的朝著腰間拂去,隻是原本掛著的酒壺,早已被拋落懸崖。

醉人的美酒已經灑掉,剩下的,是來時一般,隻剩冰冷的劍。

“劍是冷的,但人心,總該是熱嗬的。”

“你錯了,我的劍,是冷的,心,同樣是冷的。”

柔和的白光乍現,楚翔,變得木然。

我無法選擇,心是否能永遠冰冷,但我可以選擇讓自己,永遠冰冷。

。。。。。。

十三年,九月二十二。

無命客棧。

白衣現。

荊無命死,丁鵬之子死。

奪魔刀小樓一夜聽春雨、魔刀刀法。

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二。

白雲城。

白衣現。

不詳。

十四年,二月初七。

摩天崖。

白衣現。

戰謝煙客,敗之,囚。

十四年,五月初九。

西夏,一品堂。

白衣現。

戰四大惡人。

敗之,懾服。

餘子盡誅。

十四年,七月初七。

恒山,文殊院。

白衣現。

殺高陽邪人。

十四年,十月初十。

青龍壇。

白衣現。

戰小劍。

平。

天下驚,白衣傳說,正名。

十五年,二月二十二。

七公居。

白衣現。

戰洪七公。

敗之,不服,殺。

十五年,五月初五。

白駝山。

戰歐陽鋒。

敗之,贈九陰正經,得移經換穴大*法。

收歐陽鋒。

十五年,七月初七。

。。。。。。

這一年,天下震動,白衣傳說,傲立巔峰。

這一年,神宗幫眾達到三百萬,氣焰蔽日遮天。

這一年,聯盟盟主傷心斷腸迫於壓力,首次親入神宗總部,次日,神宗退出聯盟,白衣當眾表示卸任聯盟副盟主之職。

這一年,是瘋狂的一年。

但還有更多的瘋狂,在後頭。

“既然已經決定瘋狂,那便讓整個神宗,整個江湖陪我一同瘋狂。”

“要麽在瘋狂中重生,要麽在絕望中毀滅。”

“不夠,還是不夠,遠遠不夠。我楚翔,決不妥協!”

混沌紀元,是一個遊戲。但在遊戲中死掉,也未必就能重生。

但知道的人,又有幾個呢?知道的,已經盡數閉嘴。

死人,是不會開口,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