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是改變的改變

“嗬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空曠的天眾殿內,回**著一聲又一聲瘋狂的大笑,那王座上的白影,為何顯得如此孤寂。

“我從來不怕寂寞。縱使你們都已經離開,縱使我的圈內永遠隻有我一個人,我也不會孤單,至少,我還有流雲,至少。。。”

“真身。。。”

楚翔呢喃著,良久,似乎方才下定了什麽決心。

難道,就連冷酷無情的白衣,也有決斷不了的事情嗎?

淡淡的白色豪光不停亮起,楚翔臉上的表情,亦在麻木和淡然間交替。

一道若隱若現的青氣,不停在兩張變幻不定的臉上,載沉載現。

一夜無語。

清晨,當早起的鳥兒在青翠欲滴的枝頭上嬉戲,快樂的尋找吃食。

一陣連神秘黑石都無法遮掩的狂笑,自那大門常年緊閉的天眾殿中傳出,那笑聲,是如此虛弱無力,那笑聲,瘋狂更甚從前。

楚翔木然感受著身體中磅礴的內息,麵無表情,引導著第一次周天運行。

楚翔淡然拿起一本秘籍,默默閱讀起來。

身上一陣黃燦燦如同鎏金色的豪光,漸漸亮起。被風吹動的書籍,自動合攏,翻轉到封麵之上。

《武典》。。。

木然,不是淡然。

淡然僅僅是萬事不驚。木然卻已經,無有任何羈絆。

隻是,難道那淡然的,就當真不會再驚訝。

那木然的,難道就,當真沒有任何遲疑?

七月初七,當別的情侶在七夕橋邊,相偎相依。

一個孤獨的身影,枯坐在黑沉沉的石殿中央,帶著淡然的表情,散發著鎏金色的豪光。

原來,真的不是每個人都能領悟天賦。

原來,我從不知道自己的肉身,潛力有多麽巨大。

但是我寧願放棄完美,去守那份殘缺。

終,無悔。

十六年,七月初七。

整整一年不曾打開過的天眾殿門,終於打開。

一道白影如電閃逝,今天,這門不得不開。

。。。。。。

凝望看著在大堂上端坐著的白衣男子,男子身材頎長,體型勻稱,高高束起的發髻上,隨意插著一枚玉簪。那猶若冠玉般的俊顏上,神色淡然,仿佛世間再沒有什麽,足矣驚擾到他如古井無波般的心神。那兩撇衝天而起的劍眉下,星眸中總好似有道精光在流轉不休,讓人望而生寒,不敢對視。

男子自然就是楚翔,而凝望此來,卻不是為了敘舊,二人本也無舊可敘。

“你是說,紫衫欲要嫁入神宗,做我夫人?錢幫願意奉上十億白銀作為嫁妝?”

楚翔語氣淡然,雖是提問,卻無半絲疑問的語氣。

“不錯。”

凝望沉聲,隻是臉上的表情,卻頗為尷尬。

“哼,莫非凝幫主欺某家無知,錢幫何時做過這等賠本買賣了,笑話。紫衫我也曾有聞其美名,卻是從未得見,一見傾心?從何說起,凝幫主自己信嗎。劍洗心,送客,以後再有這等無聊之人,莫要誤我修行。”

楚翔語氣冷淡,轉身便走。

凝望一臉憤然,卻是強壓著心中怒火,還待上前分說。劍洗心已經先一步橫劍,封住了去路。

劍未出鞘,但意欲如何,已不用多言。

作為錢幫幫主,凝望身份何等尊貴,又豈曾受過這等屈辱。不過總有些事,不得不為,凝望隻能再三壓下怒意,試圖做最後的努力。

“哼,自古紅顏配英雄。莫非堂堂白衣,居然害怕娶一弱女子。還是說,楚宗主已經有了心愛之人,怕佳人惱怒,所以才一口回絕。若是如此,在下。。。”

話未盡,凝望已經說不下去了,因為一道若有若無的殺機,纏住了她全部心神。

冷汗自鬢角滴落,凝望此刻不敢言,不敢語,渾身僵直,連思維都有些停滯。

千年,又或者隻是一瞬。

殺意消散,隻餘下一道瘋狂大笑。

“嗬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怕?我楚翔會怕?劍洗心,即刻帶人前往提親。備上白銀二十億,我神宗,不欠人恩惠。”

“嗬嗬嗬,哈哈哈哈哈。。。”

白衣已經遠去,但那張狂猶若瘋癲的大笑聲,卻依舊殘留在空氣中,回**。。。

劍洗心仍是麵無表情,隻是收回了神兵,凝望則,暗暗後悔。

“凝幫主,若是你錢幫敢拿某家開涮,神宗三百萬弟子,會親自到揚州去拜會的,嗬嗬嗬,哈哈哈哈哈。。。。。。”

這是凝望耳畔,白衣留下的最後話語,也是警告。。。

楚翔抬頭,看著蔚藍的天空,那藍,就和大海一樣,廣闊無邊,讓他想到了神話中的北冥。

修長完美的手掌,緊緊握著腰間配兵,那完好的紫晶劍鞘下,已經是一片碎屑。

十八年,二月初三。

似乎,最近兩年氣焰囂張的神宗,變得稍稍有所收斂。

誰人都知道,自從兩年前神宗和錢幫聯姻開始,往日從不買任何人麵子的神宗成員,在揚州亦不敢太過放肆。

而且,神宗二號人物劍洗心說了。

“我神宗,乃堂堂天下第一大幫,應該有天下第一的泱泱氣度。不能被人欺,亦不能隨意欺人,誰若敢到處敗壞神宗名聲,敗壞我劍某人名聲,敗壞白衣的名聲。他會知道,重生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情。”

從此以後,神宗弟子開始變得略微收斂。雖然依舊個個傲氣衝天,至少,不會再無謂狂妄。

至於那些不聽話的。。。

那一年,夜叉部地底死牢,多出了一萬多名囚徒,一時間熱鬧非凡,慘叫聲終日不歇。

當夜叉部一大群神秘人,帶著微笑、拿著刑具出現在世人眼前,當他們發現原來重生當真是一種幸運,江湖,膽寒。

神宗夜叉,在江湖人心中,已經等同地獄。

反抗?討伐?

君不見,那從不和小劍來往的白衣,那從來處於敵對狀態的兩個勢力,在暗中頻頻接觸。

江湖中,總有許多秘密,是普通江湖中人,接觸不到的。

“嗬嗬嗬,哈哈哈哈哈。”

“感情?兄弟?義氣?”

“哈哈哈哈哈。。。。。”

十九年,七月初七。

神宗總部大張旗鼓,張燈結彩。

為何?

今日神宗宗主,在江湖上名望如日中天的白衣傳說,大婚。

江湖中人婚事,自然不用當真搞得和古人一樣,紅紅火火,禮節繁多。

但是神宗宗主婚事,就不能隨意了。

你敢讓神宗宗主隨便?問問神宗四百多萬弟子答不答應!

神宗,即便經過整頓,即便有一部分弟子離開,人數依舊高達四百二十多萬!

而在那之前,神宗弟子人數,已經達到了整整四百九十多萬。。。

白衣大婚,天下同慶。

神州幫送來了賀禮,刑堂堂主藍太陽親自到場祝賀。

反神州聯盟送來了賀禮,盟主傷心斷腸攜多人到場祝賀。

古墓派。。。

峨眉派。。。

華山派。。。

。。。。。。

這是神宗駐地,原黑旗堡最熱鬧的一天。

這一天,也是神宗八部,第一次完全展現在江湖人麵前。

這一天,有一群人,他們身在神宗,卻始終不曾出現。

當年,就在江湖中人為了絕學苦惱之時,黑旗堡地下,已經有許多人,一同開始修煉著江湖中人夢寐以求的絕學。。。

黑旗僅八部,神宗、有九部。

楚翔傲然坐在大殿王座上,通明的火光,將那張王座,照耀的隱隱生輝。

“我始終,走在你們前麵。”

楚翔嘴角彎起,舉杯,共飲。

那入喉的甘洌,為何總少了,淡淡的餘香。

飄渺峰頂。

喜兒解下腰間扁平的酒壺,對著明月,看著遠方,獨飲。

“快樂嗎,嗬嗬嗬。。。”

那紅影,那在江湖人眼中聞風喪膽的紅影,在涼涼夜風之下,顯得如此單薄。

在黑暗中,在那目光看不清的地方,一抹紫影一閃而逝。

牆角上,隻留下一道抓痕。

“混蛋!”

。。。。。。

楚翔第一次來到後殿寢宮,事實上,這座無人居住的寢宮原本也隻是擺設。

楚翔第一次見到了紫衫,因為他從沒去過錢幫,紫衫也從未來過神宗駐地,即便所謂婚事早已經定下。

這裏隻是一場遊戲,自然,沒有什麽紅色華蓋的戲碼。

推門而入,紫衫正在桌前坐著,安靜的讀著一本手劄,笑臉盈盈。

“你來啦。”

紫衫抬頭,第一次看到了白衣,第一次看到了,那令自己完全琢磨不透的男人。

“恩。”

楚翔輕應了一聲。

紫衫很美,就連見慣佳人的楚翔,都不得不承認。

消瘦的臉龐上,膚如凝脂,比最潔白的羊脂玉還要純白無瑕,比最溫和的軟玉還要溫軟晶瑩。一雙鳳眼,巧笑倩兮,似水的眼波中,像有無數話要述說。高挑的鼻梁下,是一張小巧的粉唇,讓人莫名心動。身材輕盈窈窕,卻又不失豐滿,一頭秀發如流波披灑,兩縷彎彎的垂髫,正好搭在高聳的胸前。

以楚翔的定力,在初見紫衫之時,也不禁暗暗讚歎。

讚歎,也僅此而已。欲望這種東西,對於將生命獻給劍道,甚至不惜身劍相合的他來說,離得太遠,太遠。

“。。。”

紫衫,沉默。

楚翔不是依韻,連紫衫,在初見楚翔之時,都不得不沉默。

不懂,依舊不懂,紫衫依舊看不懂楚翔。就像那掌控鑰匙的喜兒,也看不懂。

看不懂,亦琢磨不透,一個本無來處,也無去處的人。

“不用刻意壓抑自己的心性,你是紫衫,即便來到神宗依舊是紫衫。神宗八部,除了清風和金蛇郎君,你可以任意調遣,在這裏,不會有人限製你的自由。”

難得的,楚翔居然收起了冷漠,溫言相向。

紫衫好似鬆了口氣,拍了拍胸脯,笑道:“嘻嘻,我還以為你很難相處哩,嚇死我咧。”

隨即,又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一把將書扔掉,跑到楚翔身邊,抱著他的臂膀欣喜雀躍。

“金蛇郎君,你是說夏雪宜嗎?”

低頭看著那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楚翔滿意的含笑點了點頭,這才是紫衫。

“太好哩!金蛇郎君耶,你怎麽能找來的。能帶我去看看嗎?好嗎?帶我去看看好嗎?楚翔——”

看著一臉哀求的紫衫,楚翔笑了。

“他不在,等他回來了,我會帶你去。不過在身份上,他是我的結拜大哥,所以,最好還是不要把他當做NPC。”

“哦——”

紫衫聞言有些失望,不過隨即又開心起來,紫衫的開心,從來都是不需要別人給予的。

“嘻嘻,那麽我們接下來,幹什麽呢?”

看著臉上帶著一絲絲期盼,又好似有些畏懼的紫衫,楚翔暗暗讚歎。

不愧是能將任何想要表達的情緒表達出來的女人,隻怕,若非提前知道真相,連自己都會被她騙過去。

“嗬嗬,你隨意,我要,修煉了。”

“哦。”

紫衫聞言,似乎有些失望,又像是送了口氣。

隨即又開心的跑到一旁,將之前丟掉的劄記撿了回來,笑盈盈坐在楚翔身邊,讀了起來。

楚翔身上隱隱透射出鎏金色的光華。

紫衫發現,白衣原來是能夠修煉的。

臉上笑意更甚,紫衫很滿意兩人間,又多了一分信任。

“如此一來,天盟該不會來找我麻煩了吧。”

“感情?嗬嗬嗬,哈哈哈哈哈。”

無雲的夜,彎月高懸,是夜,有多少人不眠?

依韻坐在水流旁,看著身前高高的山崖,搖了搖頭。

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有個人來取走了一套金蛇密藏。

自己的秘密,不該和任何人分享,但是,為什麽依舊有人能從自己眼前取走金蛇秘寶呢?

似乎,當時自己傷的很重,沒有能力阻止。但是依韻知道,這不是理由。

並非不能,而是不願,不願阻止。

依韻不會容許任何人和他分享金蛇劍法,但是,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是例外,比如,曾經的霸天。

霸天是誰?依韻想了想,搖頭。

忘了,真的忘了。

那個送飯給自己吃的女子,已經很久不來了。

多久呢?

似乎很久,又似乎不久。

依韻隻知道,自己又要不停吃草了。

“也許,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依韻雙目空洞,身上隱隱亮起一陣金色光芒,心中如是想到。

是夜,注定不平靜,一襲紫影,潛入了神宗駐地。

楚翔正自修煉,忽而心頭一動,腰間軟劍出鞘,虛空疾點,叮的一聲,卻正好破去一道自屋外襲來的紫紅氣勁。

紫衫原本正自靠在楚翔身上,沉沉睡去,被那道金鐵聲一嚇,卻是驚醒。

“楚翔,怎麽了?”

外敵來襲,紫衫猶自睡眼朦朧。

楚翔起身,拍了拍紫衫肩膀,柔聲道:“沒事,一個朋友,我去去就來。”

紫衫聞言點頭,複又打了哈欠。

“恩,小心點,要我一起去嗎。”

“知道,不用,我會讓劍洗心守在門口,有事叫他就可以。”

紫衫點了點頭,接著又有些擔心,楚翔的表現,頗為怪異。

隻是尚未等她開口,白衣已經,飄然離去。

這時,一道藍影恰好自遠處飛來,停在屋前。。。

京城近郊,某座山崖上。

楚翔看著身前十丈外一襲紫袍的樂兒,神色漠然。

“這裏,不該是你來的。你不會每次都有命,能夠闖到最裏麵。”

“嗬嗬嗬,好個負心人。怎的,以為你那破神宗很了不起,真把自己當成江湖至尊了。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話!”

樂兒撫額大笑,好似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來意。”

楚翔依舊冷漠如常,顯得寵辱不驚。

“哼!你這麽做,可有想過喜兒的感受!”

樂兒收起笑顏,咬牙憤然。

楚翔用不可救藥的眼神看了樂兒一眼,轉身就走。

“神經病,下次你若再朝紫衫出手,別怪我不念舊情。”

“混蛋!那我就先殺了你,再去殺那個什麽紫衫!”

一道紫影劃過,白影驟然旋身,精芒乍現,腰間軟劍如同毒龍出鞘,在月光下反射著森寒的劍光。

一連串密集的音爆響起,火星四濺,二人彈指間對攻近百招。

“哼。”

一聲悶哼,樂兒吐血倒飛,心口、喉間、眉心同時滴落三道血線。

楚翔依舊傲然站在原地,明顯不自然扭曲的左臂,猛的用力一甩。

“嘎啦啦——”

一陣脆響過後,表麵,卻是已經沒有任何傷勢。

看著狼狽倒下的樂兒,楚翔無情嘲諷道:“你還是和當年一般,無用。今日給喜兒麵子,不殺你。下次,就沒這般好運了。”

樂兒憤然,但卻無言。她知道,楚翔已經手下留情,而且當年絲毫不能動用內力的他,現在似乎已經突破了某種限製。否則,自己侵入對方經脈的內勁,不會倒轉反噬。

白影飄然而走,樂兒憤恨著,更多卻是惱怒自己的無力。

差距,就是差距。隻有無能的人,才會一味去責怪別人。

山腳下,一襲白衣驟停,就像是高速奔馳中的列車忽然刹住,給人以相當突兀的感覺。

楚翔麵色有些蒼白,小口吐著鮮血,回頭看了一眼早已空無一人的山崖,呢喃自語。

“不夠,還是不夠,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