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在給沈聽南買完領帶之後,薑詞已經山窮水盡,銀行卡裏的餘額僅剩下一百塊錢不到。

偏偏那時候又臨近期末,她之前落下太多功課要趕,以至於完全抽不出時間到外麵去做兼職。不過也幸好銀行卡裏還剩下一百來塊錢,她簡單計劃了一下,如果接下來每天隻吃饅頭,大概率能撐到期末考結束。

因為怕室友問起,所以那段時間她幾乎不回宿舍吃飯,每天早上起床之後就到食堂買幾個饅頭,背著去圖書館,靠每天三個饅頭順利熬過了考試季。

結果當然就是一個考試季結束,她人也累得脫掉了一層皮,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考試結束後的當天,她在宿舍裏昏天暗地地睡了整整二十四個小時,次日傍晚醒來,才發現宿舍裏都已經空了一大半。

裴欣在床底下化妝,薑詞還有點沒有完全清醒,撐起上半身往床下看,迷茫地問:“她們人呢?”

裴欣一邊對著鏡子描眉毛一邊說:“瑤瑤回家了,思思和他們部門聚餐去了。”

薑詞有點困倦地趴在床邊的圍欄上看裴欣化妝,看了好半天,才想起來問:“你要出去約會嗎?”

裴欣笑道:“yes,猜對了。”

她心情很好地轉過身來,走到薑詞床邊,仰起頭讓薑詞幫她看看妝容,“怎麽樣?會不會化得太濃了?”

薑詞露出笑容,搖搖頭,說:“不會,很漂亮。”

“真的嗎?”裴欣問:“口紅呢?我新買的色號,會不會有點太紅了?”

薑詞搖搖頭,說:“不會,你皮膚白,塗什麽顏色的口紅都好看。”

說完,又很認真地道:“而且我覺得你們都很漂亮,就算不化妝也很好看。”

裴欣沒忍住笑,抬手掐了掐薑詞的小臉蛋,說:“你就是我們宿舍的誇誇機,反正在你眼裏,就沒有不好看的女孩子。”

薑詞認真道:“本來就是,大家都很好看。”

裴欣憐愛地捏捏薑詞瘦了一圈的小臉,說:“你趕緊下床吃飯吧,都睡了一整天了,肚子不餓嗎?”

薑詞道:“睡著了都沒感覺。”

裴欣化好妝,一邊把化妝品收進包裏,一邊抬頭和薑詞說:“對了,晚上我就不回來了,思思應該也不回來了,她收拾了行李,估計聚完餐就直接回家了,你自己出門記得把鑰匙帶好。”

薑詞看著裴欣,問道:“你今晚也不回來嗎?那你住哪兒呢?”

裴欣朝薑詞神秘地一笑,隨後說:“我男朋友定了南山上的度假酒店,我今晚住外麵。”

薑詞聞言明白過來,她看著裴欣,很認真地說:“喔,那你要注意安全哦。”

裴欣難得有點不好意思,拎起包挎到肩上,走到薑詞麵前,笑著道:“知道啦,還有什麽要叮囑的嗎?我們宿舍的安全小衛士。”

薑詞認真道:“記得讓他戴套。”

裴欣笑著拍拍包,說:“放心,我買了。”

薑詞朝裴欣豎起大拇指,誇道:“真棒。”

裴欣沒忍住笑,抬手揉揉薑詞的腦袋,說:“好了,我真要出門了,你快起來吃晚飯。”

“好,我一會兒就起。”

裴欣走後,薑詞在**又躺了一會兒。

外麵天已經黑透了,宿舍裏一片漆黑。

薑詞望著天花板發了會兒呆,然後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給她之前補課的一個媽媽發了條微信,詢問道:“張姐你好,媛媛她們最近放假了吧?期末考得還好嗎?”

信息發過去,過了一會兒,對方給她回了一條語音信息,她點開聽,對方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謝謝你啊小詞,媛媛今年期末考得還可以,各科都有提升,頭一次進了班裏前二十名。”

薑詞連忙拿著手機從**坐起來,也發了一條語音,試著詢問道:“那媛媛最近還要補課嗎?媛媛現在的成績還很有提升空間,數學和地理再著重補一下,應該會更好。”

對方很快回複過來,說:“我跟她爸商量過了,暫時不補了,怕補久了這孩子起逆反心理,這個暑假就先讓她放鬆一下,下學期再看吧。”

薑詞聞言,有一點失落,回複道:“好的,那媛媛什麽時候想補課,您隨時聯係我就好。”

“好。”

放下手機,薑詞從**下來,坐到書桌前,打開電腦在高校兼職網上重新發布了一條求職貼,照例放上她的高考成績表和學生證。

帖子發出去,她刷新了一會兒後台,看到一直沒有私信過來,索性合上電腦,先出門去吃飯。

學校剛剛考完試,校園外麵很熱鬧,又正好是吃晚飯的點,家家餐廳生意都很好。

薑詞兜裏揣著幾塊錢,沿著小吃街轉了一圈,最後還是走進便利店買了包兩塊五的泡麵。

拎著泡麵從便利店出來的時候,薑詞忍不住有點發愁,再這樣下去,她真的要窮得飯都吃不起了。

回學校的路上,她沿路看了下附近有沒有地方招兼職,好歹要想辦法先把回榕城的路費掙上。

不過可能是因為高校都要放假了,學校附近的商家們也準備關門放暑假,所以幾乎沒什麽商家會這個時候招聘兼職。

好不容易看到有間咖啡廳外麵貼了招聘信息,結果滿懷希望地跑進去一問,才知道原來門口的招聘信息是上個月的,隻是老板忘了撕掉。

從咖啡廳裏出來,薑詞難免有些失望,正準備回宿舍繼續刷兼職網,兜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她一邊繼續往學校的方向走,一邊從防曬衣的兜裏摸出手機,結果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她不由得停下腳步,連忙按下接聽。

電話接通,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沈聽南的聲音就傳過來,說:“抬頭,看對麵。”

薑詞愣了下,下意識抬起頭,朝對麵看過去。

馬路對麵停著一輛黑色大G,她沒見沈聽南開過這輛車,但車窗是開著的,沈聽南坐在駕駛座上,正看向她。

大概是見她發愣,他出聲道:“別愣著,趕緊過來,這邊不能停車。”

薑詞這才回過神,趁著還有幾秒綠燈,連忙掛掉電話跑去對麵。

她跑到沈聽南車前,一見他就忍不住露出笑容,開心地問道:“你怎麽在這邊?”

沈聽南道:“在附近辦事,剛好路過。”

見薑詞還傻站在車旁,說:“先上車。”

“哦。”薑詞這才繞過車頭,走到副駕駛旁邊,拉開車門坐上車。

沈聽南將車子重新發動,這才問:“還沒放假嗎?”

他看沈晴都已經放假在家裏玩了小半個月了。

薑詞道:“昨天剛剛考完。”

她看著沈聽南,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他襯衫外麵係的領帶上。

當然不是她送的那一條,她想了下,忍不住問:“對了,領帶你係過了嗎?還合適嗎?”

沈聽南聞言愣了下。

他最近太忙,其實壓根不太記得這個事,但也點了下頭,說:“係過了,很依譁合適,謝謝。”

薑詞聞言,不自覺地彎起笑容。

沈聽南問:“吃晚飯了嗎?”

薑詞道:“還沒有,我準備回宿舍去吃。”

沈聽南垂了下眼,看到薑詞手裏拎著的泡麵,問:“就吃這個?”

薑詞點了下頭,說:“對。”

頓了下,又說:“我挺喜歡吃泡麵的。”

沈聽南道:“這玩意兒能有什麽營養。”

他沒送薑詞回宿舍,將車子開到附近一間西餐廳,進了餐廳,隨便挑了個靠窗的位置,把餐本遞給薑詞,說:“想吃什麽,自己點。”

薑詞愣了下,看著沈聽南,問道:“你呢?”

沈聽南道:“吃過了,你點你自己喜歡的就行。”

薑詞聞言,這才知道沈聽南是專程帶她來吃飯。

她有點不好意思,但心裏卻感到很溫暖,翻開餐本看了半天,最後點了一份最便宜的意麵。

沈聽南原本在用手機回工作信息,聽見薑詞隻點了一份意麵,抬手從她手裏拿走餐本,說:“你點點有營養的。”

他翻開餐本看了一眼,幫薑詞多點了一份牛排。

吃飯的時候,沈聽南一直坐在對麵用手機回信息,薑詞很怕耽誤他的時間,所以吃得有點快,以至於吃牛排的時候有點噎住,她怕發出聲音,趕緊端起杯子喝水。

但越急越錯,喝水時不小心灌進了一口空氣,導致她被水嗆到,控製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

她急忙捂住嘴偏到一邊,很努力地想把喉嚨的癢意壓製下去。

沈聽南聽見薑詞的咳嗽聲,抬頭才發現她忍咳嗽忍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他抽出桌上的紙巾遞過去,說:“你慢點吃,我不趕時間。”

又問:“還好嗎?要不要水?”

薑詞擺擺手,她實在壓製不住喉嚨的咳嗽聲,於是趕緊從座位上起身,跑去衛生間。

薑詞不知道的是,這間西餐廳是間會員製的高檔餐廳,來這裏吃飯的人都非富即貴,她剛剛不小心噎住又嗆到,惹得不少人往她這邊看。

沈聽南倒是不在乎旁人目光,讓服務生幫薑詞再端杯溫水過來。

他正打算去衛生間看看,手機忽然響起來,他低頭看了眼來電,接起電話。

程靜嫻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語氣有些不悅,“你到樓上來。”

沈聽南愣了下,抬頭朝樓上看一眼。

程靜嫻今晚和林欣然出來吃飯,正坐在二樓靠欄杆的位置。

沈聽南有點意外,隨後應一聲,“好。”

他上了樓,走到母親用餐的那一桌。

林欣然朝他露出笑容,喊了一聲,“四哥。”

沈聽南微點下頭,拉開旁邊一張椅子坐下,看向他母親,唇角帶著點笑,說:“您不是不愛在外麵吃飯嗎,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程靜嫻不悅地看他一眼,說:“我今天要是沒出來,還不知道你平時都跟些什麽不三不四的女人混在一起。”

沈聽南聞言臉上的笑意斂了下去,神色也有點冷了,說:“您過分了。什麽不三不四的女人,一個小姑娘而已。”

程靜嫻知道兒子脾氣,見他冷了臉色,也知道不能再繼續惹他不快,於是緩了語氣,問道:“剛才那小姑娘是誰?”

沈聽南道:“薑詞。周芸的女兒。”

程靜嫻聞言,眉頭不自覺地蹙起來,忍不住說:“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你什麽時候跟那個女人的女兒走得這麽近了?那個女人什麽來曆你不是早就調查過嗎?她養出來的女兒能是什麽好的?”

沈聽南看著他母親,想解釋兩句,又忽然覺得沒什麽必要。他母親跟大部分上層階級的人一樣,骨子裏的偏見是一座大山,解釋也解釋不通。索性懶得多費唇舌。

程靜嫻道:“你父親要跟什麽樣的女人在一起,我管不著。但是你是我兒子,你給我離那種下層人遠一點。上梁不正下梁歪,她母親一肚子狐媚術,誰知道她學了多少。”

沈聽南臉色終於徹底冷下去,聲音也冷了,說:“您好歹也是讀過很多書的,說話能不能注意點,她一個小姑娘懂什麽?您用得著把這麽難聽的話放她身上?”

程靜嫻不悅地盯著兒子,說:“我看你現在就被蠱惑得不輕,居然為了個莫名其妙的女人這麽跟我是說話。”

沈聽南煩了,說:“我懶得跟您吵,走了。”

說完就起了身,徑直下了樓。

二樓欄杆旁邊的一根柱子後麵,薑詞縮著肩膀躲在後麵。

她剛剛在一樓沒找到洗手間,所以才到二樓來了。

在洗手間洗了臉,出來的時候,看到沈聽南坐在靠欄杆那邊的位置上,她下意識地想要過去,卻在走近時聽見沈聽南和他母親的爭吵。

她嚇得連忙躲到柱子後麵,秉著呼吸不敢發出聲音。

沈聽南和他母親的對話清清楚楚地傳進她耳朵裏,她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擺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她臉頰燙得厲害,連帶著耳根也跟著燒得滾燙。

她想她天生是一隻鴕鳥,當她意識到別人厭惡她時,唯一想到的就是要遠離這個人。

她看到沈聽南下了樓,也轉身從另外的通道下了樓去。

到了樓下,看到沈聽南坐在位置上等她。

她不自覺地深深吸了口氣,然後才努力露出笑容,朝沈聽南走過去。

沈聽南抬頭見薑詞回來,問道:“還好嗎?”

薑詞笑著點下頭,說:“已經沒事了。”

沈聽南問:“還吃嗎?”

薑詞搖搖頭,說:“已經飽了。”

沈聽南道:“那走吧,送你回學校。”

薑詞點下頭,微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