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和沈聽南在一起後, 薑詞常常覺得自己像一個及時行樂者,明知道她和沈聽南也許不會太長久,仍然全情地投入在這段感情裏,不計後果, 也不管自己會不會受傷。
在北城待足兩天, 回到榕城後, 她原以為見不到沈聽南的日子裏, 她會慢慢平靜下來, 但是並沒有, 她愛沈聽南的心比她自己想象中更甚, 她總是想他,聽見他聲音想他, 同他視頻想他, 夜裏躺在**, 在靜謐的黑夜中想他。
為了不讓自己想沈聽南太頻繁, 她白天寄情於工作, 為了讓自己忙碌一點, 又攬了一堆活在自己手上。
劉晏有回挺好奇地問她,“你這真的是在戀愛狀態嗎?你看楊琳,人家談戀愛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抱著手機, 你倒好,這麽冷靜?”
薑詞當然不會告訴他, 忙碌能令她轉移注意力, 否則她覺得她想沈聽南想得都快生病了。
她順手把手裏的文件夾遞給劉晏, 說:“行, 我們都去談戀愛,這些案子你幫我做?”
劉晏嚇得直擺手, 說:“免了免了,你那一堆案子我看著都頭疼。”
說到這個,薑詞想到另外件事,看著劉晏,說:“對了,你明天上午有時間沒有?”
劉晏問:“怎麽了?”
薑詞道:“劉家村那個爭遺產的事兒你還記得吧,當事人今天打電話給我,說村子裏有人閑聊時漏了一嘴,說當初親耳聽到老太太說過要把房子留給女兒的,但對方可能是怕惹事兒,不肯作證,我想著過去了解清楚一點,你陪我一起去吧。”
劉晏還有點意外,盯著薑詞上下打量半天,跟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似的。
薑詞看著他,問道:“你看什麽?”
劉晏道:“我在看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你平時不都天不怕地不怕,龍潭虎穴都敢一個人去,什麽閑事兒也都敢管,這次怎麽肯開口要我陪你去了?”
薑詞道:“我什麽時候去過龍潭虎穴了?我每次去的地方都是公共場所,管的也不是閑事兒啊,那不是當事人委托的嗎,去之前我也沒想到會發生意外啊。”
劉晏問:“那你現在怎麽知道怕了?還知道叫人陪了?”
薑詞不自覺地抿了下唇,盯著劉晏看了半天,最後無奈地說:“你就當我穩重了好了。”
她總不能跟他說,因為和沈聽南保證過,以後再做什麽事,但凡有一點可以預見的危險,都不能一個人單獨行動。
劉晏道:“你早該這樣了。”
他索性拉張凳子坐薑詞跟前,趁機給她上課,“我說,小詞,你這個人吧,哪裏都好,讀書多,腦子也好使,法條法例張口就來沒人比你熟,上了法庭能把對方律師說得半個字也反駁不上來,這一年多咱們所裏因為你多了好多生意,當初眼看著開不下去的事務所如今是蒸蒸日上。”
“但是吧,你也有致命缺點,你看你平時雖然不聲不吭的,其實比誰都容易感情用事,而且還不喜歡和別人說,什麽事都喜歡自己扛,你要知道,咱們做律師的,其實也算是高危行業,尤其是你,還老喜歡接些法律援助,一般情況下,沒錢請律師需要靠法律援助的,通常都是社會底層人,我不是瞧不起社會底層人,隻是你要知道,這類人他們生活的環境通常都比較複雜,接觸的人也都是三教九流魚龍混雜,說句難聽的,大部分危害社會的人群都在這類人裏麵。”
“你跟他們講法律,以為法治社會人家不敢動你,但你想沒想過,有些人他就是不怕法律,犯了事兒大不了進去蹲幾年,反正爛命一條,坐牢而已。你呢,總是跟這些人打交道,就拿上次嚴虎那事兒來說,雖然也沒真的對你做什麽,但成天跟蹤你大晚上往你家裏潑雞血,嚇也嚇死了好吧。還有蔣月那事兒,本來這事兒就不該你管,你心軟答應她媽媽帶她去見她,結果碰上事兒,你也是頭鐵還敢幫人家擋砸過來的凳子,真不拿你自己的命當命呢?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真的出了什麽事兒,怎麽辦?”
薑詞難得地沒有吭聲,認真聽著。
劉晏道:“我說你吧,就是太年輕,又太有棱角,雖然說法律人不忘初心永遠堅守自己心中的正義感很重要,但人在這個社會上生活有時候還是需要圓滑一點,至少要懂得保全自己,在保全自己的基礎上再去幫別人,而不是每次為了幫別人就把自己置身到危險中,咱們做這一行多少要有點預見危險的能力,不要以為自己手持法律令箭自己就安全,被報複過的律師咱們每年知道得還少嗎?”
劉晏說完,才發現薑詞已經好半天沒說話,問道:“你怎麽不說話?覺得我說得不對?”
薑詞搖頭,看著劉晏,認真道:“沒有,我在反省。”
劉晏哎喲怪叫,笑道:“太陽真打西邊出來了?以前我每次跟你說這些你都不愛聽。”
薑詞道:“那是因為我以前覺得你是個市儈的商人。”
“???”劉晏:“敢情你是這麽想我的?”
薑詞道:“你以前滿腦子都是錢,一談到案子最先考慮的就是錢,我有陣子覺得跟你理念不合,差點想走。”
劉晏問道:“那你後來怎麽不走了?”
薑詞道:“後來你不是幫我打劉芳那個離婚官司嗎,那時候我覺得你這人也不是那麽沒人情味兒。”
劉晏氣道:“你說我不談錢行嗎?你倒是滿腦子理想、正義,我要是也跟你一樣,咱們這事務所別開了,我不出去找錢,誰給你們發工資,誰給你年底分紅?”
薑詞看著劉晏,沒忍住笑,說:“辛苦了劉主任。”
劉晏道:“少給我來這些糖衣炮彈,周末跟我出去應酬,我談了個大業務,你必須給我拿下來。”
薑詞笑道:“行。”
又問:“所以你明天上午有沒有時間?陪我去一趟劉家村。”
劉晏道:“行,小事一樁。”
*
次日上午,薑詞和劉晏開車到周平縣劉家村,原本想著找那個說漏嘴的鄰居到時候上庭作證,證明劉老太太曾經當著他的麵說過要把房子留給女兒,但對方大概是怕惹事,矢口否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也堅決稱自己沒有聽劉老太太說什麽房子的事兒。
薑詞在那兒勸了半天,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但對方怎麽也不肯鬆口,還不停讓他們離開。
後來劉晏悄悄拉她一下,給她使眼色,讓她往後看。
她下意識回頭,就看到劉才站在遠處臉色不善地盯著他們這邊。她頓時明了,沒有再為難人家,和劉晏一起離開。
劉晏說:“擺明是那個劉才威脅了人家,人家一家子還要在這裏生活呢,當然不想惹事。”
薑詞點下頭,說:“應該是。”
劉晏好奇,側頭問薑詞,“所以劉萍許了你多少律師費,你這樣幫她?”
薑詞道:“這不是錢的問題,主要是那個劉才欺人太甚,哪有這樣的,從來沒有孝敬過母親,一聽說房子要拆遷立刻就跑回來,還連帶著妹妹那份也要霸占,連容身之所都不給人家。”
劉晏點下頭,說:“這劉萍也確實是挺可憐的,但這世上可憐的人多了去了,幫也幫不過來啊。”
說著,他忽然有點好奇,看向薑詞,“小詞,我發現你好像特別容易對弱勢群體共情,所以你這是天生的,還是有什麽特殊經曆?”
薑詞往前走著,沉默很久,才緩緩回答了一句,“可能因為我自己曾經屬於她們中的一員,那時候很希望有人來救我。”
劉晏不由得愣了下,他還想再問,薑詞已經轉移了話題,“走吧,現在回去,還能趕回縣城吃個午飯。”
劉晏見薑詞不想再說,也知趣地沒有再問,兩人一起朝村口走去,快走到村口時,劉萍忽然從後麵追上來,“薑律師薑律師。”
薑詞回過頭去,看到劉萍拎著個竹籃子跑過來。
七月份的天,她跑得臉頰通紅,額頭都是汗水,跑到薑詞麵前,雙手把手裏的籃子送到薑詞手上,感激地看她,說:“薑律師謝謝你替我的事情費心,這是我剛剛去後山挖的紅薯,這季節的紅薯又香又甜,您拿回去嚐嚐,我這會兒也沒什麽好感謝您的,希望您別嫌棄。”
薑詞感激地接過來,說:“謝謝,我一定會好好吃的。”
也許因為小時候和奶奶在農村生活,薑詞天生對樸實的勞動者很有好感,她看著劉萍被太陽曬得滿臉通紅,問道:“你最近住在家裏?你哥哥嫂子沒有趕你吧?”
劉萍歎氣,說:“他們不讓我住,家裏就三個房間,哥哥嫂子一間房,侄女侄子一人一間房,我沒地方住,最近就住在後山的窯洞裏,不過也還行,洞裏還挺涼快,風吹不著雨也淋不到。”
薑詞聽著很難受,差點又要感情用事把人帶回城裏幫她找地方,劉晏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趕緊開了口,“我看你也別住洞裏了,白天可能還好,晚上一個人在洞裏也不安全,我看你們村裏的鄰居都挺友善的,你跟他們說說,讓他們收留一段時間,實在不行,給人家點住宿費也行。”
劉萍點點頭,挺不好意思地說:“我就是怕麻煩人家。”
劉晏道:“不至於,實在不行這不還有村委會嗎,找村支書想想辦法安排一下。”
劉萍點下頭,說:“好,謝謝劉律師。”
薑詞忽然想起來,問劉萍,“對了,你在家裏有沒有找一找,你母親有沒有留下什麽遺物?或者信件之類的東西?”
劉萍搖頭,說:“沒有什麽遺物,信件也沒有,我估計就算有遺物也讓我哥拿走了,我媽當初過世的時候,連耳朵上的兩隻金耳環都讓我哥拿走了的。那天我進我媽屋裏去找了找,就找到一個爛手機,是我媽生前用的。”
“手機?”薑詞眼睛不由得亮了起來,問道:“是智能機嗎?裏麵有沒有視頻錄像之類的?”
劉萍擺手,說:“沒有,什麽都沒有。”
薑詞想了下,說:“這樣,你把手機給我,我想拿回去看看。”
劉萍應道:“那行,那我回去拿,您稍等我一下。”
劉萍拿了手機過來,那手機確實已經爛得可以,屏幕都快碎成渣了,難怪劉才沒要。
她點開相冊看,劉晏在旁邊開車,嘖一聲,“你小心點,那屏幕都碎成渣了,你也不怕割手。”
薑詞點開相冊,發現裏麵確實照片視頻都沒有。
她點開回收站看了看,裏麵也沒有。
她把手機鎖屏,支著頭靠在車窗邊想事。
劉晏問她,“想什麽呢?”
薑詞道:“這手機肯定被人動過的。”
“你怎麽知道?”
薑詞道:“手機裏一張照片都沒有,我覺得不太正常,我奶奶這兩年玩上智能機,都常常用手機拍照,這裏麵卻一張照片都沒有,我懷疑被人刪過的。”
“你懷疑劉老太太錄了遺囑?”
薑詞“嗯”一聲,“有這個可能。”
側頭看向劉晏,說:“等會兒到榕城直接去新科大樓,我想去找葉昭幫我恢複下數據。”
劉晏“嗯”一聲,說:“行。”
又問薑詞,“我剛剛要是不開口,你是不是又打算幫人家找地方住?”
薑詞不吭聲,支著臉頰靠在窗邊,算是默認了。
劉晏道:“你這感情用事的毛病真得改改,每次一看到人家可憐就想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你當自己是觀世音轉世呢?天底下可憐的人多了去了,你個個都管,你管得過來嗎?”
薑詞知道劉晏說的是事實,她確實很容易感情用事,尤其是看到需要幫助的人。
她沉默一會兒,妥協道:“所以我最後不是也沒出聲嗎。”
劉晏道:“幫人適可而止就行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你管得了人家一時管得了人家一世嗎。就像你自己,不也是自己摸爬滾打長大的。”
薑詞望著窗外,過一會兒,她輕嗯了聲,說:“你說得對。”
她確確實實是自己摸爬滾打地長大的,她吃過很多苦也受過很多挫折,但也長大了,並且生活得還不錯。
她想劉晏有句話說得很對,人終究還是要自己為自己的人生負責,誰也救不了。
*
兩人回到榕城已經是下午五點,下了高速薑詞就給葉昭打電話,問他在不在公司,想找他幫忙恢複下手機數據。
葉昭道:“我在呢,不過這會兒有點忙,你先過來,等會兒我下班幫你弄。”
“行。”薑詞想著恢複數據估計要挺久,問葉昭,“你等會兒想吃什麽?我買了帶過來吧。”
葉昭不客氣地道:“文星閣的小龍蝦,謝謝。”
薑詞笑道:“行,我一會兒買過來。”
薑詞買好小龍蝦,到新科大樓的時候已經快六點,她乘電梯到十三樓技術部,徑直走去葉昭的辦公室,隔著玻璃窗看到葉昭還在對著電腦猛敲鍵盤,一屋子程序員,除了葉昭穿白襯衫,其他還真是個個都是灰暗的格子衫。
薑詞忽然想到大學的時候,她們宿舍聊到程序員,裴欣當時說:“為什麽中國的程序員都喜歡穿格子衫,這是什麽約定俗成的傳統嗎?”
薑詞看著裏麵正對著電腦奮力工作的一屋子格子衫程序員,忽然沒忍住笑,大概她笑出了一點聲音,葉昭從電腦裏抬頭看到她,朝她比了下手指,讓她等他幾分鍾的。
薑詞比了個“ok”,站著外麵等。
六點鍾,辦公室裏的程序員陸陸續續下班,葉昭從裏麵出來,打開辦公室門,探頭叫薑詞,“進來。”
薑詞微笑,拎著東西進去。
葉昭領她到他位置上去,幫她拉張椅子過來,“說吧,想讓我幫你恢複什麽數據?”
薑詞問:“你已經忙完工作了嗎?要是沒忙完你先做完,我不著急的。”
葉昭笑道:“工作哪有做完的,今天做不完明天再做,哪有天天加班的。”
薑詞笑道:“那你幫我看看我的東西。”
她從包裏拿出手機,遞給葉昭。
葉昭拿過來看,不由得皺眉,“你上哪兒找來這麽個破手機?這滿屏玻璃渣也不怕割手。”
薑詞連忙拿出紙巾把手機包了包,說:“你小心點,這樣包著就不會了。”
葉昭找了根數據線先把手機連上,問:“你想恢複什麽?”
薑詞道:“想恢複一下相冊,我懷疑我當事人的母親錄了遺囑,但是裏麵的照片和視頻全被刪光了。”
葉昭道:“這手機看起來像是人為砸碎了的,不知道內部的芯片有沒有壞,估計不太好弄。”
薑詞道:“你試試吧,實在不行也沒辦法。”
誠如葉昭所言,這手機被砸碎了,即使是葉昭這種得到全國網絡科技大獎的牛人也弄了好久都沒恢複好。
薑詞趴在旁邊看葉昭弄,問他,“你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葉昭這會兒正專注,說:“不用,弄好了再說。”
薑詞道:“那我幫你剝吧,要不然一會兒都冷了。”
她說著就去把小龍蝦拎過來,正準備打開幫葉昭剝小龍蝦,她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她從包裏拿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臉上頓時有了笑容,連忙開心地接起,電話那頭,沈聽南的聲音傳來,“在家嗎?”
旁邊的葉昭聽見電話裏的男人聲音,下意識朝薑詞看了一眼。
薑詞笑著回答,“還沒回去呢,我在外麵辦點事。”
沈聽南問:“在哪兒?”
薑詞道:“在新科大樓呢,我找葉昭幫我恢複個東西,你呢?吃晚飯了嗎?”
電話那頭,沈聽南聽見葉昭的名字,微微挑了下眉,問道:“恢複什麽東西?”
薑詞道:“我當事人母親生前留下的手機,我找葉昭幫我恢複下相冊,想看看有沒有遺囑錄像之類的。”
沈聽南“嗯”了一聲,說:“在那兒等我,我過來找你。”
薑詞沒想到沈聽南突然回榕城,昨晚他們視頻的時候,他還在紐約出差呢,說是最快也要後天才回來,此刻突然回來,她整顆心都被驚喜充滿,掛了電話,下意識走到落地窗邊看,葉昭順口問她,“誰要過來找你啊?”
薑詞回神,走回桌前,戴上手套幫葉昭剝小龍蝦,她這會兒因為馬上要見到沈聽南而滿心喜悅,連唇角都藏不住帶著幾分笑意,說:“沈聽南,他出差回來了。”
葉昭愣了下,抬頭看向薑詞,他很意外,問:“你跟沈聽南在一起了?”
薑詞微笑點了下頭,說:“在一起還沒多久,所以還沒跟你說。”
說到這裏,她忽然想起來,抬頭看著葉昭,小心叮囑他,“不過這件事你千萬不要告訴我奶奶,你爸媽那邊也不能說,我怕叔叔阿姨說漏嘴跟我奶奶說了。”
葉昭諷刺地笑了一聲,說:“你也知道不該跟沈聽南在一起,連奶奶都不敢告訴。”
葉昭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生氣,他看著薑詞,說:“你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你和沈聽南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現在跟沈聽南在一起也不過是浪費你自己的青春而已,人家跟你玩幾年,玩膩了回去娶個門當戶對的女人過日子,到時候你覺得人家還記得你?”
薑詞看著葉昭,臉色有一點點冷下來,說:“葉昭,你能不能不要對我說這麽殘忍的話。”
“光說幾句你就覺得殘忍了?”葉昭道:“以後沈聽南這樣對你的時候,你才知道什麽叫殘忍。”
他使氣不想搭理薑詞,扭回頭繼續盯著電腦。
薑詞也不再說話,低頭剝了會兒小龍蝦,她算著時間,想著沈聽南應該快到了,她摘下手套,把剝好的小龍蝦放到葉昭麵前,說:“你先吃著墊墊肚子,我下去一趟。”
葉昭沒搭理她,盯著電腦靠在椅子裏點鼠標。
薑詞到衛生間去洗了個手,然後就下樓去。
她到樓下路邊等沈聽南,沒幾分鍾,遠遠就看到沈聽南的車駛過來,隔著車窗看到沈聽南,她已經忍不住露出笑容。
等沈聽南把車子停到她麵前,下車以後,她看著他,笑問:“你怎麽突然回來了?不是最快要後天才能回來嗎?”
沈聽南牽住她的手,深深看她,說:“是誰昨晚說想我的?”
薑詞眼睛裏再也藏不住喜悅,她臉上的笑容也愈發燦爛,望著沈聽南,微笑問他,“所以你是因為我說想你,就提前回來了?”
“是啊。”沈聽南看著她,語氣泛酸,“結果一回來撞見你跟別的男人約會。”
薑詞瞪他,“你別胡說八道,我找葉昭有正事的。”
她拉著沈聽南往大樓裏走,說:“我們先上去吧,葉昭一個人在上麵呢。”
兩人進電梯,沈聽南看著薑詞,語氣還有點泛酸,“你要恢複數據不知道找我?”
薑詞微笑道:“你也不是全能的啊,你又不懂程序。”
沈聽南道:“我手底下多的是數據大拿,隨便找個人也能幫你弄。”
薑詞笑道:“那不一定,葉昭很厲害的,從小學接觸電腦開始就展現出他在這方麵的天賦,全國各地到處比賽,從小拿獎拿到手軟,國獎拿了好幾個,世界級的獎項都有。我不是也懂一點點代碼嗎,就是之前寒暑假回家他教我的——”
她話說完,就發現沈聽南不大高興地盯著她看,她一瞬間反應過來,想起沈聽南之前還吃過葉昭的醋,她於是閉了嘴,老老實實地沒再說。
沈聽南看著她,語氣酸得緊,還帶點危險,“說啊,怎麽不繼續說了?把你們青梅竹馬的事跡都跟我說說。”
薑詞忍著笑看沈聽南,見沈聽南還一臉不高興地盯著她看,終於沒忍住笑,小聲問:“沈聽南,你醋勁怎麽這麽大?”
沈聽南道:“你故意氣我,還想讓我不吃醋?”
薑詞道:“我跟葉昭又沒什麽,你別亂吃醋。”
兩人說話間,已經出了電梯,薑詞領著沈聽南去葉昭辦公室,葉昭從電腦裏抬頭,朝沈聽南看了一眼。
人家說女人一眼能看出誰是情敵,其實男人也能,沈聽南和葉昭視線一對上,心裏就跟明鏡似的,他心底冷笑了聲,見薑詞已經坐去葉昭旁邊看他弄數據,他也索性隨便拉了張椅子在對麵坐下。
薑詞認真看著電腦,問道:“怎麽樣?能恢複嗎?”
葉昭“嗯”一聲,說:“應該快了。”
他手指點點鼠標,忽然看向薑詞,說:“不是幫我剝小龍蝦嗎?怎麽不剝了?”
薑詞“噢”一聲,想起來,說:“對對,等會兒啊。”
她去衛生間洗手,然後坐回椅子上,戴上手套,繼續幫葉昭剝小龍蝦。
她剝好就放進碗裏,很快就剝好滿滿一碗。沈聽南坐在對麵一直盯著葉昭,臉色明顯已經十分差。
葉昭恍若未見,還笑著問:“沈總要不要也吃點?”
沈聽南陰沉著臉看他,終於開口,“你自己沒長手,要女人幫你剝蝦?”
薑詞這才發現沈聽南和葉昭之間已經有點劍拔弩張,她嚇了一跳,連忙說:“不是不是,是葉昭幫我弄數據,都弄了幾個小時了還沒吃晚飯,他手上要敲代碼不方便,我想著剝點蝦讓他先墊墊肚子。”
沈聽南道:“什麽數據這麽厲害,弄了幾個小時還弄不出來?”
葉昭感覺自己被羞辱,他把鍵盤一推,“有本事你來。”
沈聽南話都懶得跟他說,直接起身,跟薑詞說:“手機拿走,回家我找人幫你弄。”
薑詞沒想到沈聽南和葉昭會吵起來,她夾在中間很為難,望著沈聽南,說:“葉昭都快弄完了,要不再等等吧——”
沈聽南朝她看一眼,最後什麽也沒說,徑直走了出去。
薑詞望著沈聽南走向電梯的背影,不自覺地咬了下唇,葉昭冷笑了聲,諷刺道:“還不去追,人可走了。”
薑詞道:“沒事,他會等我。”
葉昭皺眉朝薑詞看一眼,說:“你就這麽確定他會等你?”
薑詞篤定地點下頭,說:“對。”
她知道沈聽南不會丟下她。
她看向葉昭,笑道:“快弄數據吧,不是快好了嗎,我幫你剝蝦。”
葉昭心裏悶著一口氣,手指在鼠標上點了下,最後還是沒忍住問了句,“沈聽南到底有什麽好?”
“他哪裏都好。”提到沈聽南,薑詞眼裏就有笑意,緩緩地說:“但最重要的是,無論我發生什麽事,無論我在哪裏,隻要找他,他永遠都第一時間來救我。”
沒有人知道,幼時生長在黑暗和恐懼中,每分每秒都渴望有人來救她的薑詞,她內心深處多麽地缺乏安全感,而沈聽南每一次都堅定地走向她,哪怕是她還在北城的時候,他每次遇見她,都不曾丟下過她。
對薑詞來說,單純的喜歡並不令她覺得珍貴,她需要有一個人,無論什麽時候隻要她需要,他就會來到她的身邊,永遠不會丟下她。
而她現在雖然也不能確定沈聽南將來有一天會不會也丟下她,但當下此刻,她知道沈聽南不會。她偶爾覺得自己像一個賭徒,不計後果地賭沈聽南將來會不會丟下她,賭這世上除了奶奶以外,究竟還有沒有人能永遠愛她。
*
十分鍾後,數據恢複完成,葉昭把手機遞給薑詞。
薑詞打開看,果然看到了劉老太太生前錄下的遺囑,她驚喜不已,感激地看向葉昭,“謝謝你葉昭,改天我請你吃大餐。”
葉昭抬手關機,說:“行,你這頓大餐我記下了。”
關了辦公室的燈,兩人一起乘電梯下樓,出了電梯,薑詞一眼就看到沈聽南的車還停在路邊,她不自覺地露出笑容,回頭和葉昭說:“這麽晚了,你坐我們的車回去吧。”
葉昭道:“免了,我自己有開車。”
出了大門,他和薑詞揮下手,說:“走了。”
然後徑直朝著旁邊的停車場去。
薑詞望著葉昭背影,看到他開車離開,才走回到沈聽南的車前。
沈聽南一直在車裏等她,估計還鬱悶地抽了支煙,即使開著窗,薑詞上車也聞到點煙味,她笑著靠過去摟住沈聽南脖子,主動親他一眼,笑眼看他,“沈聽南,你怎麽這麽小氣,你怎麽還跟我朋友吵上了呢?”
“我小氣?”沈聽南被薑詞氣得不輕,說:“我還真沒見過哪個大男人吃個飯還要女人伺候的。”
薑詞微微偏頭看沈聽南,抿著唇笑,說:“我不是也照顧過你嗎,你住院那會兒,我可是天天翹班過來幫你做飯。”
沈聽南微微蹙眉,說:“我那時不是特殊情況嗎,而且我後來不是也讓你別做了嗎——”
薑詞沒等沈聽南說完,主動吻住了他的唇。他剛剛抽過煙,唇間有淡淡煙草香,還有清冽的薄荷香,沈聽南沒察覺薑詞突然吻上來,他微頓了下,下一秒摟緊薑詞的腰,更深地吻向她。
薑詞沉溺在沈聽南占有欲很強的吻裏,她從前並不喜歡抽煙的人,但沈聽南抽得少的緣故,且他飲食相當幹淨,唇間永遠是幹淨好聞的味道,偶爾抽煙,口腔裏的淡淡煙草香反倒令她沉溺。
兩人有些日子沒見,這一吻就一發不可收拾,最後是沈聽南鬆開了薑詞,他喉結滾動,板正禁欲的西裝褲下明顯有異樣反應。
薑詞不小心瞄到一眼,紅著臉趕緊坐直身體,她不動聲色地低頭係上安全帶,望著窗外不說話。
沈聽南真想再抽支煙克製一下心中欲/望,但因為薑詞在車裏,他忍著沒抽,撚著煙頭緩了一會兒,側頭發現薑詞鴕鳥似的望著窗外,忽然就沒忍住笑了,逗她說:“你膽子不是挺大嗎,這就不好意思了?”
薑詞臉熱熱的,小聲問:“你好了沒有?”
沈聽南嗯一聲,說:“走了,回家。”
他將手裏未點的煙扔下,重新發動車,駛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