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 薑詞躺在**,腦海中翻來覆去全是沈聽南的話。她在**輾轉反側,擔心沈聽南真的為了她和家裏決裂,她擔心他的事業, 又擔心他媽媽會被他氣著, 又鬧得家裏雞犬不寧。
她擔心得整晚無法入睡, 又因為昨晚哭過, 第二天早晨醒來, 眼睛又紅又腫, 完全沒辦法見人。
她怕奶奶看見, 沒等奶奶起床就悄悄出了門。
四月份的榕城,早晨七點, 天剛亮不久, 街上行人很少, 小區裏也安安靜靜的, 薑詞挎著包從小區出來, 走到小區門口, 忽然頓住了腳步。
沈聽南抄著兜靠在車門邊,眼睛看著她,兩人目光對上, 沈聽南唇角勾起點笑,朝她走過來, 像平常一樣跟她說話, “請我吃個早飯吧薑律師。”
薑詞有些愣怔, 看著沈聽南, 沒忍住問:“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沈聽南道:“天不亮就來了,擱這兒等你兩個小時呢。”
兩個小時前, 才五點。
薑詞聞言不由得微微蹙了下眉,看著沈聽南,“你不用睡覺嗎?昨晚……”
她想說他昨晚喝了那麽多酒,為什麽不好好休息。
可話到嘴邊,忽然意識到現在再說這些已經不合適,於是沒有再說下去。
沈聽南目光落到薑詞紅腫的雙眼上,他微微皺眉,習慣性地抬手撫上她眼睛,“眼睛怎麽這麽紅?昨晚沒睡?”
兩人不是因為任何感情方麵的原因分手,以至於沈聽南抬手撫摸薑詞臉頰的時候,她都忘記躲開。
他們彼此都對這種親密行為太過習慣,以至於完全忘記他們現在是分手的狀態。
薑詞愣怔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沈聽南把手抄進兜裏,倒也沒多說什麽,隻是繼續剛才的話題,”一起吃早餐?”
薑詞搖頭,說:“我已經吃過了。”
沈聽南知道她在騙他,但是也沒有拆穿,說:“那你請我吃吧,看在我等你兩個小時的份上,你真忍心就這麽丟下我?”
薑詞不自覺地抿唇,她看著沈聽南,終於忍不住說:“沈聽南,你能不能不要逼我?”
沈聽南深目看她,反問:“我逼你什麽了?”
薑詞抿著唇看他,沒有說話。
他明明知道他們之間有無法跨越的障礙,明明知道她那麽痛苦才下定決心離開他,可他現在天天出現在她麵前,她不能和他在一起,還要逼她天天見到他。
她看著沈聽南,沒有回答,繞過他,徑直朝馬路對麵走,沈聽南卻握住她手腕,他看著她,說:“我昨晚跟你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我不打算放過你薑詞,你能躲我一天,總不能躲我一世,我沒有同意分手,你單方麵說分手也沒用。”
薑詞微微抿了下唇,她沒有回頭,掙開沈聽南的手,徑直朝對麵走去。
*
這天之後,薑詞連著好幾天沒有再見到沈聽南,但是每天上午十點,準時一捧玫瑰花送到薑詞的工位上。
沈聽南還挺有情調,每天都送不同顏色的玫瑰花,花裏必然放一張卡片,是沈聽南親手寫的。
這天上午,薑詞到法院去開庭,中午回律所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的花。
今天的玫瑰花是粉白色,放在她的工位上,漂亮得像一道風景。
她拿起卡片坐下來,打開看,仍然是熟悉的沈聽南的字跡。
“想我沒有薑律師?我知道你肯定要說沒有,隨你好了,我已經習慣,但我很想你,每一天,每分每秒都在想你,什麽時候才願意見我?槐安路那邊有個小區過兩天開盤,我過去看了下,環境很不錯,買下來做我們的新房好不好?還有,婚紗送來了,你什麽時候過來試?昨天回北城辦了點事,回來之前去了趟市中心,給你帶了廣林記的糕點,記得吃。”
薑詞捏著卡片,幾行字她看了好久,她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感受,有痛苦,有矛盾,也有沈聽南給她的,讓她無處可逃的溫暖。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索性逼著自己投入到工作中,暫時不去想這件事。
下午一點左右,薑詞沒睡午覺,開著電腦在寫材料,劉晏從辦公室出來,小聲和她說:“小詞,你下午去一趟新誠,他們那邊需要個法律顧問。”
薑詞抬頭,問道:“就是你前兩天簽下來的那個醫療公司?”
“對。”劉晏問:“公司資料你都看了吧?”
薑詞嗯一聲,說:“看過了,他們總公司在北城,上市公司應該不缺法律團隊吧。”
劉晏道:“總公司肯定有法律團隊,但是榕城這邊是分公司,而且也剛成立不久,估計暫時不需要,不過他們那邊說了,需要個水平高的律師,有挺多流程需要律師從旁協助。”
薑詞點下頭,說:“好,那我一會兒就去。”
薑詞把手裏的材料寫完,就收拾好資料,拎上包出門。
打車到新誠集團,她乘電梯上樓,助理已經在門口等她,見到她,微笑問道:“是薑律師嗎?”
薑詞點下頭,說:“對,我是啟航律師事務所的薑詞。”
對方禮貌道:“薑律師您好,請跟我來吧。”
“好。”
薑詞跟著對方往裏麵走,到總裁辦公室外麵,對方先進去匯報,然後才出來跟她說,“可以進去了薑律師。”
薑詞輕點了下頭,然後就走進辦公室,助理在外麵幫忙關上門。
薑詞走進去,剛開始沒看到人,但她聞到很熟悉的沉木香的味道,她不由得愣住,下意識轉過身,就看到沈聽南雙手抄兜,靠在休息室門邊看她。
他看她的眼裏帶著點笑意,問她,“鳳梨酥吃了嗎?排了我大半個小時的隊,你可別給我扔了。”
薑詞不自覺地抿唇,“你到底想幹什麽沈聽南?”
沈聽南道:“我每次來找你,你都躲我,電話和微信也不肯把我從黑名單裏放出來,我能怎麽辦?”
薑詞轉身就要走,沈聽南道:“劉晏可是簽了法務合同的,你就這樣走了?”
薑詞頓下腳步,轉身重新麵向沈聽南,說:“我是來工作的,你要是沒有工作上的事,我就走了。”
沈聽南道:“真有事兒。”
他走到辦公桌前,從桌上拿起一份文件,說:“你幫我看看這份合同。”
薑詞聞言,這才走過去,接過沈聽南手裏的合同。
是一份技術合作協議,很厚的一份合同,薑詞拿起來翻了翻,有點懷疑沈聽南,抬頭看他,“你不要騙我沈聽南。”
沈聽南幫她拉開椅子,說:“我有病嗎?拿這種事騙你?國外引進的新技術,你幫我看看合同有沒有問題。”
說著,又拿起另一份文件,放到薑詞麵前,說:“這還有份外文版,你也一並幫我看了吧。”
薑詞抬頭,看向沈聽南,問:“我怎麽還要看外文版?”
沈聽南抄兜倚在辦公桌旁看她,眼裏全是笑意,說:“因為有兩份合同,萬一中文版沒問題,外文版有問題呢?”
薑詞覺得沈聽南就是故意想把她套在這兒,拿這麽厚的合同給她看,看完天都要黑了。
她擺爛地放下,看向沈聽南,說:“我英文不好,你找別的律師幫你看吧。”
沈聽南笑,看著薑詞的眼裏藏不住愛意,“騙誰呢你,跟你在一起這麽久,我會不知道你英文好不好?床頭那本全英法律工具書是誰的?”
薑詞抿著唇看著沈聽南,不高興地說:“這兩份合同看完天都黑了。”
沈聽南笑,說:“一會兒我給你買飯,晚上送你回去。額外三倍工資,怎麽樣?”
就算沈聽南不給額外的三倍工資,簽了合同,這倒也屬於薑詞的分內工作。她隻是不高興沈聽南把她騙過來,她看著沈聽南,忍不住問:“沈聽南,你是新誠的老板嗎?我怎麽從來沒聽你說過?”
沈聽南道:“怎麽沒說過?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我大學期間就和陸寄州合夥創業了,就是新誠,大學畢業兩年後才接手的家族生意。和陸寄州合夥的公司這幾年發展很順利,所以花在上麵的時間少點,所以你可能聽我說得少。”
薑詞是知道沈聽南和陸寄州有合夥的公司,但不知道是新誠。
沈聽南看著她,說:“之前求婚的時候,我不是給過你我的資產明細嗎?沒看?”
沈聽南對薑詞一直都毫無保留,求婚的時候,除了鑽戒,還有他所有的資產明細,他需要薑詞了解他所有的財務狀況,因為這些財產將來也全都屬於薑詞。
薑詞記得,求婚的時候沈聽南給她一份好厚的文件,是他所有的資產明細,但是薑詞沒看,她沒有想過要和沈聽南共享他的財產,所以也沒有太關心他的財務狀況。
沈聽南後知後覺,說:“我猜你也沒看,要不然你今天估計不會過來。”
薑詞沒有應聲,但如果她知道沈聽南是新誠的實際控股人,她今天估計確實不會過來。
沈聽南看著她,坦白道:“不過我現在資產縮水,沈氏的股份我不要了,不過新誠的效益也還不錯,我再努力點,將來應該能賺更多。”
他看著薑詞,眼裏有笑意,說:“不過資產再怎麽縮水,養我們薑律師還是沒問題。”
薑詞莫名有點耳熱,抬頭看向沈聽南,說:“誰要你養。”
沈聽南笑,逗她,“是,差點忘了我們薑律師是女強人,要不然你養我吧?”
薑詞看著沈聽南,過很久,終於還是忍不住說:“沈聽南,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你知不知道你失去了什麽?”
沈聽南嗯一聲,他看著薑詞,低聲道:“我有沒有跟你說過薑詞,我不在乎家族的財富地位,那些東西本來就不屬於我,我無所謂失去不失去,沒有人能夠拿那些東西綁架我,如果一定要選擇,我不用考慮也隻會選擇你。”
“那你媽媽呢?”薑詞望著沈聽南,眼睛有些酸澀,“你媽媽永遠不會接受我,永遠也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
“我們為什麽需要她的同意?”沈聽南看著薑詞,認真地說:“我知道你不想讓我夾在你和我母親之間,不想讓我為了你去忤逆父母,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即使在你和我母親之間做選擇,我也隻會選擇你。”
“親情固然很重要,但親情不是愚孝,如果為了維係親情,連自己喜歡的人都要放棄,那我跟個行屍走肉有什麽區別?我曾經也試圖找過平衡,也無數次地警告我母親不要傷害你,但當她不顧我的感受傷害你的時候,她也並沒有尊重我。”
“既然她不能尊重我獨立的人格,那生氣也好發怒也好,都是她的事,我們為什麽要為她的偏執犧牲?該改變的是她,不是我們。”
“可是我擔心……”
“擔心她又被氣進醫院?”沈聽南道:“不用擔心,我母親那個人我了解,越順著她,她越變本加厲,一旦冷下來,她就是想發脾氣也找不著人,時間長了她不接受也得接受。”
“但是……”
沈聽南忍不住去握薑詞的手,看著她,“你總是擔心別人,就不能擔心擔心我?你知不知道從你離開我,我有多久沒好好睡過覺?”
薑詞雙眼控製不住地泛紅,她看著沈聽南,終於也忍不住說:“你以為我睡過好覺嗎?”
沈聽南看著薑詞紅腫的雙眼,眼裏和唇角都不由得勾起笑意,他嗓音低低的,蠱惑她,“那今晚要不要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