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試 毒

方仲站起身來一看,進來的兩人俱都認識,一個是曾經交過手的持蕭公子莫嵐,一個是攜手抗敵過的那個不知名少女。方才聽他們在門外一番言語,居然是兄妹關係。那莫嵐一臉的怒色,一照麵見是方仲,不由得一愣。

莫嵐愕然道:“是你?”他身旁的少女也未料到又在此地見到方仲,輕輕咦了一聲。方仲拱了拱手,正待要說,離金玉搶先一步道:“你認得我們麽!?”小臉已有些變色,隻道這二人不知在哪處識得自己,千辛萬苦跑出來一次,難道轉眼就被識破,心下已經有了腳底抹油的打算。莫嵐重重哼了一聲道:“我是說他!”指頭衝著方仲一指。離金玉心下一鬆,原來不是識得自己,旋又想他們之間又有什麽瓜葛,眯了眼看看方仲又看看莫嵐。方仲尷尬一笑,說道:“那日在城外救人心切,得罪之處,還請見諒。”莫嵐冷笑道:“好說,阻我脫身助我脫險的都是你們,功過相抵也算兩不相欠。你今日前來又有何事指教?”方仲道:“在下受雷莊主所托,有幾句話帶到……”莫嵐身旁那個少女怯聲聲的道:“人都已經放了,雷莊主還是不肯幹休嗎。”心想莫不是那豔紅受了委屈,一番口舌又鼓動了雷莊主派人前來興師問罪,若真如此,免不了又起幹戈。方仲搖頭道:“非是來尋麻煩,而是想要提醒貴堂主一聲,雷莊主打擾貴堂時,另有宵小之輩偷偷摸入後院,意欲不利於貴堂。”

莫嵐一臉的狐疑之色。方仲道:“此事我與師兄親眼所見,在後院交手一場,對方果然詭異的很,這位姑娘是親眼見到的。”方仲抬那少女出來做個人證,不過是想自己的話多些份量,卻不想那少女根本未曾提起他與周青的事,那莫嵐根本不知。莫嵐轉眼看看自己的妹子,見妹子靦腆點頭,頓時恍然,原來自己辛辛苦苦捉來的女子是被方仲救了出去,此事妹子知道實情卻偏偏隻說闖進兩個怪人救走,敢情來了兩撥人,怪不得剛進門時她也露出詫異之色,原是見過的。莫嵐打個哈哈道:“擅闖後院的果然都是些宵小之輩,既然來了一批也就不在乎第二批,難道我邀月堂就怕了不成。”言語譏諷,連帶著把方仲也罵了進去。

方仲也沒往心裏去,隻想把話交代完了早日離開,離金玉卻把眉毛一挑,舉手一拍桌子,啪的一聲,把方仲嚇了一跳。“我們好意通知你一聲,卻死樣活氣的極不待見,那裏懂得些待客之道,真是無禮。”她進這邀月堂時受氣,這時借機發作起來。

莫嵐怒道:“尊客自然善待,區區一介臥虎莊走狗,還不夠資格。”

離金玉反唇相譏道:“誰是臥虎莊走狗了,我可是茅山派的人,你看清楚些。”說完俏臉一仰,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莫嵐看她非道非僧,頭紮青巾,一身裝扮富貴有餘卻有些不倫不類,茅山派更是聞所未聞,也不知她所說是真是假,莫嵐搖頭道:“沒聽過,那山那寺那觀那院的?”離金玉撇嘴道:“孤陋寡聞,這你都不知道,你仔細聽著,小心來頭太大嚇壞了你。”拿眼一瞥方仲道:“你說給他聽。”莫嵐看向方仲,奇道:“你不是昆侖派的人嗎?”當日交手,親耳聽到錢文義自承昆侖弟子,難道這小子卻又不是。

方仲尷尬的道:“這個……這個……敝派祖師爺是昆侖弟子,雖然自立,也算昆侖一脈,隻是三百年傳承,到如今……”隻得把從普玄處聽來的淵源應付一番。

莫嵐鄙夷之心更甚,隻道方仲所言不虛,真是什麽茅山弟子,自知小派無名,才頂個昆侖的高帽出來招搖,天下間趨炎附勢之徒不知凡幾,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不過雖然籍籍無名,手底下倒也不算白給,就衝他能安然逃脫當日之難也算十分不易了。莫嵐哈哈一笑道:“三百年傳承,到如今一定是名滿天下,高宿無數了。久仰久仰。”

離金玉聽不出莫嵐語中含諷,,見他誇獎,隻道真如他所說一般,心裏高興,氣便消了幾分,她嫣然一笑道:“說你孤陋寡聞還不相信,如今可服了?我們此來是為了你邀月堂的安危,非是為人跑腿,一番好意豈可被人輕視。”

莫嵐翻了翻眼,訕笑道:“姑娘好意真是多謝了,卻不知這些宵小怎樣不利於我邀月堂,還要望乞賜教。”

離金玉根本不知其間發生何事,自然無從作答,忙對方仲道:“你說給他聽。”莫嵐和那少女又轉頭看向方仲,都覺有些怪怪的,這離金玉頤指氣使,問什麽話卻都要方仲回答,同門不像同門,主仆不像主仆。方仲端然道:“聽雷莊主所說,闖入邀月堂的是烈毒堂的人,擅長用毒,因此要在下特意通知一聲,以防中了詭計。”莫嵐臉色一變道:“是烈毒堂的人!?那倒真要小心了,我即刻通知堂中上下,小心炊飲之間被人下毒。二位少待,我去去就來,妹子,你代為兄招待一番,暫且別過。”言語變得客氣起來,話一說完,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離金玉不滿的道:“這就跑了,過河拆橋,受人恩惠都不思報答的嗎。”她還指望著邀月堂承情好好款待自己。方仲自思即已把話傳到,受人所托之事已完,便道:“若無旁的事,在下告辭了。”那少女柔聲道:“受之以李,報之以桃,豈可讓二位白走一趟,還請歇息片刻,敝堂斷不會怠慢了客人。”方仲沉吟未語,離金玉已經喜笑顏開的道:‘還是小妹妹知書達理,既然如此,可就叨擾了。”那少女亦微笑道:“無需客氣。”方仲此時欲走不能,隻得重新坐下。

那少女親自為方仲二人奉了遍茶,閑聊數句,離金玉道:“我剛入貴堂時放眼竹海無垠,連綿不絕,不知隱匿了些什麽風景名勝。可否容人一觀呢?”方仲心道:“來了來了,她也不知要闖什麽禍事才甘心。”那少女道:“窮山僻壤的,隻怕入不得旁人法眼,這裏前前後後方圓百裏都是青竹,敝堂又都是陋室,一向清貧慣了,比不得凡塵俗世中繁花似錦。”離金玉道:“雕欄朱閣看多了也無趣的很,我卻覺得此處別有一番風情,不知小妹妹是否能讓我等有幸飽飽眼福。”那少女猶猶豫豫道:“雖然貴客有求,可是……”離金玉一躍而起,笑意盈盈的道:“可是什麽?看一看打什麽緊。”伸了手拉住那少女就往門外走,把方仲都丟在腦後。方仲搖了搖頭,隻得隨著她們出門。

那少女被離金玉拽著前行,也是身不由己。離金玉是一路從望月壇過來的,便故意往後堂走,一邊走一邊瞧,遇著新奇的便停下來看看,不解的就問,一副隨遇而安的樣子。

“這幾叢竹子為何竹節如此之短?”

“這是羅漢竹,竹節短而胖,故有此名,前麵的是湘妃竹、鳳尾竹。”那少女解釋道。

離金玉點頭道:“想不到小小竹子有這許多花樣,不是聽你說起,哪裏曉得。”走了幾步,又見一叢紫色竹林,忙道:“這我識得,一定是紫竹了,據說南海普陀所生長的都是此竹。”

“正是,不過紫竹非是一生長便是紫色,初時拔節還是翠綠的,日後長成,便逐漸變色,成為深紫之色。這紫竹骨質堅韌,我堂內樂器便有采用紫竹所做的。”那少女邊說邊走到紫竹林邊。在竹林邊果然留有幾處砍伐過的痕跡,眾多紫竹叢中,深淺不一,亦有幾支芊弱綠竹,當是新發枝椏,還未長成。

方仲在二人身後聽著有趣,既然南海普陀這種仙家之地都生長此竹,當是不比平常了,順手折了一支竹枝,放在眼前一看,竹色碧綠,尚未變色,幾張竹葉搖擺,還是新竹。方仲把竹葉放在鼻尖一嗅,聞著一股淡淡竹香,想不到這樣的嫩綠竹枝隨著成長就成紫黑之色,反不如幼時好看。

方仲手拿著竹枝一路晃**,見離金玉二人過了一片竹籬,與那少女指指點點的議論,不遠處還有人聲傳來。方仲緊走幾步,拐過竹林,便看見一群人站在一凹水塘邊,那莫嵐與徵音亦在其中。幾個邀月堂的下人手中還捉著雞狗等物,不時發出幾聲吠叫。一人道:“灌下去了嗎?看看有無反映。”另一人道:“還是好好的,沒什麽異樣。”徵音道:“我來試試。”把玉圭往池裏一攪,取出來仔細觀看,那玉色絲毫無恙。徵音道:“奇了,根本無毒啊。難道畜生等物試不出來,非要活人去試。”他與莫嵐左右一看,邊上圍著的幾人頓時垂下頭去,任誰都是爹生娘養,誰敢不要性命以身試毒。莫嵐搖頭道:“也許這個池子真的無毒,不知其他幾路試地如何?”徵音道:“相信不過多久就知曉了。”

一群人立在池邊議論,等著其他幾路查探是否有毒的消息。不久便有四五個邀月堂的人快步而來,莫嵐急忙問道:“試過了麽?”數人齊聲道:“試過了,沒有異樣。”徵音道:“這麽說來就是無毒了。也許烈毒堂的人尚未有機會下手呢。”莫嵐不置可否,疑慮之間正好看到妹子陪著離金玉走來,莫嵐道:“妹子來得正好,借你的琴弦一用。”那少女走近道:“要琴弦何用?”莫嵐道:“你那琴弦是父親用無數根斷弦內嵌銀絲重新接續的,正好用來試毒。”那少女訝道:“試毒?”手腕一翻,從袖間冒出來一根細弦,托在她白白嫩嫩的小手之上。莫嵐道:“你把它垂到水裏去。”少女依然而做,細弦著水後又被抽出,拿到眼前觀看,那琴弦泛著銀光毫不變色。莫嵐鬆口氣道:“果然無毒,那雷鵬也不知是多慮還是故意捉弄,著兩個小輩來報訊,真是多此一舉。”隨即恨恨道:“就算故意賣乖,此仇又豈是輕易能夠化解的。”

方仲也來到池邊,聽了言語,回思當時明明聽得那兩個小醜一般的人物已然下手了,難道不是下毒,那又所為何來?一邊思索一邊拿手中竹枝輕拂水麵。

莫嵐抬眼看到方仲,麵色一沉道:“二位怎麽跑來這裏?既然話已帶到,諸事已完,恕不留客,二位請便吧。”這已是出言送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