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決 議

方仲再到南門時,恰見無數昆侖弟子收拾齊整,隻待啟程,卻不知因為何事尚且逗留。方仲心道還算及時。到了近前,早有眼尖的昆侖弟子看見,數個曾與方仲有過交往的弟子搶出人群,麵帶微笑道:“方師弟,你也來了。”

方仲一看,是玉虛宮子字輩弟子晏子侶與張子皓二人。這二人在方仲玉虛宮學藝時也曾多有接觸,雖無深交,卻也沒什麽齟齬。方仲拱手道:“二位師兄,可知我師父在何處?我要見他。”

晏子侶道:“錢師叔?他在裏麵正與諸位師叔伯商討方策。等他出來時自然能見著。”

方仲道:“煩勞晏師兄通稟一聲,就說弟子有急事要見。”

晏子侶略一猶豫,便即道:“好吧,方師弟如今不比旁人了,既然是急事,那我就進去通稟一聲。”

方仲喜道:“多謝晏師兄。”

晏子侶微一擺手,便即鑽入人叢之中。在眾人之後有數間大屋,想來錢文義等這些長輩都在裏麵議事。張子皓堆笑道:“想不到方師弟深藏不露,把我們這一幫的師兄都騙過了。真不知你是如何修煉的,就有這般修為。不會是錢師叔另有什麽秘笈傳授,卻對我等秘而不宣吧?”

方仲笑道:“哪有此事。”

張子皓道:“當日親眼見方師弟施威,實難相信這便是方師弟本人,驚歎之餘,做師兄的不得不真心佩服師弟。方師弟一戰成名,本該早來賀喜,可惜一直俗務纏身,況且師弟如今必為多人看重,今時不比往日,擇地別居,更不敢貿然打擾了。”

方仲道:“師兄多慮了,其實那處宅邸乃是弟子祖宅,祖上便是此地主人,這才暫住那裏,師兄若要來時,當掃榻相迎。”

張子皓喜道:“原來如此,沒想到師弟與這裏還真是有緣,祖上便是這裏人氏。既然方師弟並不推辭,那做師兄的一定登門拜訪。”

在張子皓旁邊尚有其他人等,雖與方仲不熟,但都起了巴結之心,似方仲這等後起之秀,回去後定然會被師門器重,當然要好好結交一番。這些弟子見方仲也無什麽架子,張子皓說要去拜訪拜訪,頓時便有數人說道:“我等也去,我也去,方師弟不會拒絕吧。”

方仲忙道:“不敢,諸位師兄隻要看得起在下,添為此地主人,定然好生伺候各位。”

方仲還是頭一次被這許多同門弟子好顏恭維,頗有些受寵若驚,想當初還是無名之輩時誰來與你稱兄道弟,當真是此一時彼一時。正自互相謙讓之時,晏子侶穿出人群,向周圍擺手道:“各位靜一下,我有話找方師弟說。”周圍人聲一滅,晏子侶道:“方師弟,錢師叔讓你進去。”

方仲向周圍拱手道:“稍後再與各位師兄相敘,在下有事要去見師父。”前麵之人讓開一條通道,方仲從人叢中穿過。兩旁之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直如第一次見到方仲一般。

晏子侶領著方仲到一所大宅跟前,低聲道:“各位師叔伯似乎正在為什麽事爭論不休,你說話時小心在意。”說罷,輕輕一叩門。

大門一開,裏麵一個昆侖弟子掃了一眼晏子侶和方仲,特別是看到方仲之時麵上訝色一閃,便即閃在一旁。晏子侶道:“師兄便陪你到這裏,你自己進去吧。”方仲謝過之後,邁步入內。

到了客廳,方仲放眼一看,左右俱都是昆侖文字輩弟子,足有數十位之多,但凡在此地有些身份執事的尊長都在此間。錢文義雖在這裏,卻坐在了左首靠後的位置之上。在他前麵,餘文化、了善道人、衛道子等人都在,更有一些方仲從未謀過麵的師尊長輩也在此處。方仲突兀在此,眾人頓時把眼光都望了過來。

方仲慌忙拜倒行禮,說道:“弟子方仲,拜見各位師伯、師叔。”

衛道子坐在上首,見方仲前來,大聲道

:“方仲,聽聞你有要事回稟,什麽事就不能等我等議事完後再說?”

方仲道:“弟子聽聞一些不利消息意欲不利於本派,故此趕來相告,想勸各位師叔伯不要出城,取消今日之戰。”

方仲話音剛落,在座就有半數之人發出一陣低聲訕笑。方仲尚不明是什麽意思,右手第五位站起一人,正是蒼禎道人,冷笑著道:“方仲,是你師父著你來說這些話的麽?他自己怕死,就想大家都不出去,反正他的弟子揚名立萬了,便想旁人都做縮頭烏龜,好更顯出他的能來,是也不是?”

左麵後排的錢文義騰得站起,怒道:“蒼禎師兄何出此言,小弟都不知方仲所來何事,豈是我教他的這番言語?”

右首另有一人站出來道:“錢師弟,你又何必急於否認,我等正為此事商議不絕,就這般湊巧,方仲來說不能出去。別以為他勝了幾場,我等就要高看他幾眼,這裏不是玉虛宮,你可莫會錯了地方。”

左麵一人緊接著道:“各位請聽我一言,我等議事是為如何出戰而論,可不是畏縮不出。如今這許多門派都看在眼裏,不管有人幫沒人幫,若是不出去打一場委實說不過去。錢師弟是個持重之人,他覺得今日不好,定有理由,大不了拖延一日,又非真個就當什麽縮頭烏龜了。”

錢文義向那人感激道:“澄宿師兄說得有理,小弟的確就是這麽個意思。”

衛道子把手往虛空一壓,示意旁人莫說,自己卻道:“周師叔仙遊之後,此地的事暫由鄙人擔當,本是不克重任的,幸好還有許多同道輔助,華陽門的嶽真人尤其出力甚多。在掌教真人未派人來之前,就隻有一切聽他的主意了。嶽真人既說可戰便可戰,那化鬼王早與他有賭約,當不至於出手,餘下之人也無什麽強手,你們還擔心什麽。”

先前那人道:“非是擔心化鬼王之故,而是錢師弟以為這般車輪戰法,不似魔教脾性。在下雖然也是報仇心切,但仔細一想,錢師弟所說的確有理。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總要思量一番,沒什麽奸謀了,才好名正言順的大戰一場。”

蒼禎道人哈哈一笑道:“澄宿師兄的口才比之錢師弟更要能說會道,試問前兩日時你怎麽不這樣說,旁人就可出去一戰,輪到本派就要三思而後行,這等作為,豈不讓人齒冷。說句不中聽的話,我昆侖威名其實都是損折在你這等膽小怕事之人的手裏。”

澄宿真人頓時麵色大變,默然低首,坐下後不發一言。就在這時,又有人進來稟道:“嶽真人著弟子來問,昆侖派若不去時,他華陽門願暫為抵擋。”

蒼禎道人叫道:“你們聽,這是什麽話,我寧可丟了性命也不願失了臉麵。他嶽真人想做好人,偏我昆侖不會做,這樣下去,誰還會高看我們一眼,這兩日許多門派都往華陽門跑,當我不知麽!如此下去,就算掌教真人法旨來了,也無人聽。”

蒼禎道人這麽一叫,本就讚同他的人頓時紛紛站起,人數倒占了大半。衛道子一看眾意難違,忙道:“既然大家覺得此一說有理,那便出城。”

在座諸人見主意已決,本來覺得等一等的人也隻得附從此議,紛紛往外走去,渾然不給方仲解釋的機會。方仲道:“諸位師伯,請聽我一言……”錢文義走到方仲跟前,輕輕一拍其肩,苦笑道:“你便是為這事而來麽,為師還以為有什麽大事呢,既然決議已定,我也無話可說,唯盡力而已,你回去吧。”

方仲話在口中,再也說不出來,在錢文義旁邊尚有許多師叔伯在左右,總不能說這是聽一個役鬼堂的人言語而來,隻怕他們更不相信,反而自己要落得一個結交外邪的罪名。

錢文義溫言道:“你就別去了,好好待在屋裏,師父的本事隻怕如今也護不得你多少,你還是好自為之。”說罷,便即與眾人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