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道 統

卜夷散人現在的樣子實在算不得什麽高人,左手拎著酒壺,右手一隻酒盞,滿身的酒氣,原本的童顏鶴發也變得穢亂不堪,紅彤彤的臉上如要滴出血來。方仲連忙上前躬身施禮道:“前輩怎麽來了,晚輩正想前去拜望。”

卜夷散人噴著酒氣道:“老夫不勝酒力,特意前來借住一宿,好醒一醒酒。”又轉頭望著鄭元洪道:“這位道友眼熟的緊,方才說老夫是小雞肚腸,老夫魯鈍,不曉得何時得罪了道友。”

鄭元洪眼見卜夷散人的手段神鬼莫測,早已有些心虛,說道:“你不記得就罷了,看在方兄弟的麵上,不與你斤斤計較。”

卜夷散人笑道:“不計較便不計較,老夫身為長輩,豈能與你等一般見識。”

鄭元洪怒道:“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你恬不知恥怎麽就自稱起長輩來。”

卜夷散人道:“你與方仲稱兄道弟,他是老夫晚輩,這樣一算,我當然是長輩。可惜沒什麽見麵禮相送,我這做長輩的麵上掛不住,隻好稍後給你一些好處。”

鄭元洪搖頭道:“我不稀罕,你老自個兒留著吧。”

方仲道:“前輩請坐下說話。”卜夷散人邁步而進,把手一招,那在地上的黑色山羊化作一道烏光飛入袖中。卜夷散人坐下後,小蘭端著茶水遞上,卜夷散人笑吟吟接過,眼光一掃小蘭麵目,二人四目一對,卜夷散人微微一怔。待小蘭退下後,卜夷散人道:“適才這位小姑娘是誰?”

方仲回道:“她是晚輩小妹,總角之交,家破人亡之後無處可去,暫且在晚輩這裏歇身。”

卜夷散人點頭道:“這樣說來你與她是兄妹之情了,還望你們好生相處。”

方仲連忙回道:“是,晚輩不敢相忘。”

卜夷散人又問起在座三人分別是誰。方仲一一介紹,那鄭元洪其實卜夷散人早已認識,偏偏當作初見一般。侯鑫與江誠子二人卻是初次認識卜夷散人,寒暄過後,卜夷散人道:“三位也算得一派之主,如今刀兵四起,隻靠一派之力實難安身立命,必須相互扶持才能躲過這場劫數。不知三位是否願意與老夫組個道盟,也好相互有個照應。”

侯鑫問道:“不知道友想組個什麽樣的道盟,盟主為誰,以誰為尊?”

卜夷散人道:“這道盟的名字老夫已想好,叫做蜀山劍盟,各位一入此盟之中便是長老之職,老夫雖然擔了個盟主的位置,但並不管門下之事,各位盡管放心好了。”

鄭元洪冷笑道:“道友說得好聽,為什麽不是我來當這盟主,以我白石山為名呢?要想我加入這什麽狗屁劍盟,除非是我做盟主。”

卜夷散人笑道:“鄭門主願意做就做,老夫絕不反對,不過這劍盟一成,便需齊心協力,一致對敵。到時大家可就要仰仗鄭門主威名,懲奸除惡,光大我道門了。”

鄭元洪心想自己就算爭個盟主當當,但真要與人打鬥,隻怕憑著自己這點本事,那是萬難勝任的,做人貴有自知之明,說不定這狗屁劍盟還是這老家夥的詭計也說不定。鄭元洪歎氣道:“盟主我是做不來的,可是這等劍盟隻怕會為昆侖派的掌教真人忌諱,不但難以成事,還白白惹人笑話。”

卜夷散人道:“若是旁人笑話時,必然不招忌諱;若是招人忌諱時,旁人已不敢笑話。老夫又非是爭權奪勢之輩,與人無爭,各位若是覺得不樂意時,盡可退出便是。”

江誠子一向都是老謀深算,平時不說話,若說時必然言中要點。江誠子道:“不是我等信不過道友,若不爭名利,道友圖的是什麽呢?”

‘名利’二字道盡了這天下紛爭與恩怨情仇,不管是出家人還是紅塵中人,能夠跳出這名利場的屈指可數。許多人滿口仁義道德,從來都隻是為旁人劃下的恪守界碑,而不是為了自己。當旁人為道義而忍氣吞聲時,正好是他自己不擇手段之時。

卜夷散人大聲道:“問得好,老夫雖然不圖名利,但卻在乎道統,不想我道家之道統落入野心人的手裏。”

鄭元洪三人相顧愕然,覺得這卜夷散人未免有些杞人憂天。若論道統,自上古聖神繼天立極,而道統之傳有來,自然是以昆侖為尊,就算昆侖不在了,也輪不到他卜夷散人來擔當此任。江誠子疑惑道:“道友說是在乎道統,放眼天下,道門千萬,無不繼承道統一方,又怎麽會落入哪個野心之人的手中?”

卜夷散人道:“各位若不信,老夫也無話可說,隻因我也無真憑實據在手。但真若此事發生時,再想應對恐悔之晚矣。三位或許不知,就連方仲都已答應入我蜀山劍盟了。”

三人眼望方仲,方仲忙道:“是前輩說以十年為期,不在昆侖時便去他那裏。”

鄭元洪呸的一聲道:“原來是這樣,那好吧,卜夷道友,我也答應你,等他十年內有誰改天立地獨霸道統時,便入你蜀山劍盟。”

卜夷散人點頭道:“好,就是如此。不知侯島主與江觀主意下如何啊。”二人也覺此事乃不可能之事,索性也如鄭元洪一般答應了下來。

卜夷散人笑道:“既然是自家人了,老夫就說一句老實話。”鄭元洪等人聽著刺耳,心道難道這老頭一開始都不說實話麽,還說是怎麽高人,連說話都真真假假的不能分辨。隻聽卜夷散人道:“這裏已是是非之地,大勢頹廢,非人力能夠挽救,要想獨善其身,那就快點出城,早一點離開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