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傳 功

方仲獨個撐著傘提著一劄檀香在細雨中穿行。細雨淋漓,把群山籠罩的一片迷離,整個林間淡淡的撒下一層霧氣,霧氣之中,小小的身影似踏霧淩波而行,恍恍忽忽間,這世界都變的不真實起來,

後山之處搭著一間小屋,孤零零隱於樹叢,與周圍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方仲走到薑伯伯住處,見屋門微開,收了傘並不敲門入內,卻偷偷把小臉貼在門框邊上偷看。

借著屋裏尺見方的小窗漏進的天光,方仲隻見屋內一個高大背影斜對著門口屹立,昏暗之中,背影似在端詳著手中一樣東西,天光反照下,東西閃閃發著青光。方仲仔細一看,那東西原來竟是母親的一隻小瓷瓶。聽娘說當時這位薑伯伯受了重傷,用了好些藥,把母親珍藏的兩隻裝靈丹妙藥的瓷瓶都用光了,好不可惜。等薑伯伯身子好些了,卻一發把瓷瓶都要去了一隻,言道要作個紀念。尚留下了一隻空瓷瓶,因舍不得丟被娘收藏著。這位薑伯伯為什麽盯著空空的瓷瓶出神呢?

背影凝視瓷瓶良久,方把瓷瓶小心翼翼收在了懷裏,悵然歎息一聲。背影前一座香爐,爐內插著三柱香,香火並未點燃。香爐前立著三截斑斑駁駁的原木,如房梁粗細,高及人身,並未加以任何的雕刻修飾,連樹皮都未剝去。背影衝著三截木頭躬身行禮,禮畢在香爐前坐了下來。

方仲早知薑伯伯行事古怪,耐著性子在門口偷看,可惜等了良久,薑伯伯一動不動就如自己是一根木頭。方仲歪看許久,露在屋簷外的身子都被細雨淋濕了一大片,又不敢隨意挪動身子,怕發出異響驚動了薑伯伯,隻得強自忍耐,可時間一久,扶著門框的手一鬆,“撲通”一聲從門外摔到門裏來,急切間想抓個借力的東西倚仗一下,卻發覺手腳僵硬使不出力,竟是姿勢歪的久了乏了力,結結實實摔了進來。“哎喲!”方仲摔了個狗啃屎,大半身在門裏,腳卻還在門檻外麵,手中的香甩出,骨碌碌直滾到薑伯伯身後。薑伯伯聽到聲響,站起身,先俯身拾起了香,然後才不緊不慢的走到方仲跟前,一把抓住方仲後衣領提將起來。方仲額頭被撞青了一塊,尚自臉歪嘴斜的道:“這門檻好高,害的我又摔了一跤”,假意恨恨抬頭,再看薑伯伯。

薑伯伯神色平靜,但卻眼神凝重,似是想著重大心事般望著方仲。這薑伯伯年紀也不算老,一字方巾飄擺,穿一襲青色長袍罩身,疏眉張目下真的是風度翩翩的灑脫之士,隻是麵上帶著一絲愁容,胡子拉茬也沒梳理,讓人覺的有些紛亂。薑伯伯淡淡道:“門檻雖高,終須有人進來,便是無門檻,無緣的人想進我門也是不會進的。”方仲一聽就知薑伯伯曉得自己到了門口,哪好再找借口,索性憨笑不已。薑伯伯放下方仲道:“你爹回來了麽?”方仲摸著淤青處的額頭答道:“剛到家呢,爹就吩咐我給薑伯伯送香來了,哎呀,不好!”薑伯伯道:“怎麽?”方仲指著香道:“這香被我淋濕了,如何點的燃?”薑伯伯道:“不妨,散開了晾晾就行,再說,這濕香我也不叫你點!”方仲鬆了口氣道:“那就好”

薑伯伯衝方仲一招手,轉身坐回到香爐前麵。方仲跟著入內在薑伯伯身邊盤腿坐下。靜坐片刻後,薑伯伯抬手指著麵前三柱爐內清香道:“這香並未淋濕,你點起來!”。當方仲進屋,看到這三柱香時已然心驚,不禁皺眉道:“三柱!我怕做不到!就一柱如何?”

“……”

“二柱!二柱如何?”

“……”

任方仲百般求情,薑伯伯理都不理,默然端坐不動。

等了半晌,見薑伯伯意誌已堅不可更改,方仲無奈,隻得站起,走到香爐之旁,爐台上空****也無引火之物。方仲一手成掌,掌心對著左起第一柱香,一手成劍指橫貼前胸,神情有些緊張,姿勢擺定後低喝一聲道:“我點!”方仲對著香的掌心亮光一閃,一朵黃色火焰在掌心形成,迅疾撲向香頭!火焰在香頭處略作停留,就消彌於無影無蹤。香頭有些變色,卻並未被方才的火點燃。

“點!點!”……方仲童音一連串響起,每低喝一聲,一朵小火焰就在掌心形成,並迅疾飛出,連續幾下掌心火後,這第一柱香終於香頭紅光微亮,飄起嫋嫋清煙來。 方仲額頭已是微微見汗,用小手一抹額頭汗水後,又在第二柱香前站定,舉掌對住香頭……。

屋內寢舍一片溫香。紅塵帳暖,隔斷了外界所有的紛擾喧嘩,沒有風雨陰雲,有的,隻是心靈的碰撞愛的流傳。

鍾顏紅著臉道“仲兒要回來見到我們這副光景,我都要尷尬死了。”。方寶兒笑道:“仲兒哪有這麽快回來,再說夫妻之間**人之常情,又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你當還是初涉雲雨的女兒家麽,這要仲兒真不慎闖進來,我就跟仲兒說,日後你長大成人娶妻生子,需像父母一般恩愛,今日之事正是典範,需虛心習之……”鍾顏不待方寶兒說完已一粉拳捶在了他胸口,嗔道:“如此父親!你真好能耐。”方寶兒笑著摟鍾顏入懷道:“仲兒在薑大哥那裏必會耽擱些時候,又非止一次二次,隻不知做了什麽,神秘的緊,仲兒不說,我自也不會去問。”

鍾顏沉思道:“薑大哥十幾年前受傷之事你可還記得?”

方寶兒道:“我自是記得,當年薑大哥身負重傷,躺在山腳下的草叢裏,你我又都守孝期間,明著不敢越禮,卻偷偷跑到山腳下私會,若非如此還發現不了他呢,可見他真是跟我倆有緣。這一晃不覺十餘載已過,真個時光飛逝,仲兒都這麽大了。”鍾顏搖頭道:“我不是指他此事,當年他重傷之時被我等救上山崖,我為他療傷,時有珍嫂照料,薑大哥卻又怎麽來著?”方寶兒笑道:“當時薑大哥迷迷糊糊中,突然一把抱住了在旁照顧的珍嫂不放,隻叫:‘不要走,不要離開我。’珍嫂尖叫掙紮,卻掙都掙不脫,薑大哥的力量真是驚人,你我幾個人都拉不開,珍嫂居然就被他摟了兩個時辰!兩個時辰擁香在懷,可是豔福不淺啊。嘿!幸虧抱的不是你。”鍾顏笑道:“若摟了我又怎樣!不知羞!我說得是薑大哥之後的事。”方寶兒問道:“什麽事?”

鍾顏頓了頓道:“你還記得當年刺你一劍的人嗎,那個認了我做妹妹的紅衣女子,我做嫁妝的那支嵌珠碧玉釵也是她送給我的。”方寶兒道:“自然記得,不知這與薑大哥又有什麽關係?”鍾顏道:“我為他療傷之時,用的是姐姐留下來的丹藥,他竟是十分熟悉藥性,我不明白處他卻明白,更對我手中瓷瓶極感興趣,沒了,還被他要了一隻去。之後,你我守孝期滿劉老主持大婚,我倆一起入他病房內敬一杯水酒,他在**以茶代酒回敬我倆,尚未入口就失手打了,卻是為甚?”方寶兒回憶道:“薑大哥傷重初愈,氣虛體弱也是有的,隻是他失手打了杯子後就問我倆你頭上這支發釵是從何處而來,他竟知道這支發釵不是你原本所有,你道是你姐姐相贈,他便問你姐姐是誰,你說令姐已脫俗世,臨別時言明不提舊名,不便相告,薑大哥大失所望下就不複再問了。”鍾顏點頭道:“正是,其實當他見了我的發釵,失手打了杯子後又問我姐姐是誰,我已可斷定薑大哥與那神仙姐姐必有幹係,就是情侶也未可知,隻是不知薑大哥為何會落魄至此,瞧薑大哥模樣也是非常之人,當不是你我這般的凡夫俗子。”

方寶兒恍然道:“你原來早知薑大哥是位不世出的高人,難怪你時常提醒我小心照顧薑大哥,更不時讓仲兒前去解其寂寞,竟是有緣由的!我還時常感動,當你真個心地善良慈母心腸呢。真是狡猾。明知薑大哥非常人,你施小恩小惠巴結,是不是反想讓薑大哥照拂我們和仲兒?”鍾顏道:“這也要薑大哥有心才成,你當他不知嗎?我之本意一來確是想照顧薑大哥,畢竟他孤身一人多有不便,全靠我等接濟於他。二來也有這種想法,仲兒年紀幼小,能跟高人多學些本事也不是壞事,難道日後仲兒也像你我一樣終老山林?遲早是要出去見世麵的,不如早作打算。可是我看薑大哥也許以前傷的太重,已經無法複原,老是沒精打采的樣子,沒什麽奇特之處,仲兒也沒說在薑大哥處看到、學到什麽樣兒來。”

方寶兒笑笑道:“就你心多!在仲兒回來之前不如再溫存一番,溫柔鄉內忘卻煩惱無數也……”床帷內又是一陣嘻笑打鬧。

…………

第二柱香終於又被點燃。

方仲一屁股坐倒地上,張開大口喘著粗氣,小臉漲的通紅,結結巴巴的道:“薑……薑伯伯……,我……我不行了,委實沒力氣了。”薑伯伯一改善顏,眼一瞪,怒道:“作什麽死樣!快起來!這第三柱香你若點不起來,日後你也不用到我這裏來了!”方仲喘息道:“我二柱香才點過幾次,這次卻要點三柱!也太快了吧。”薑伯伯道:“你點不點?”方仲無奈的道:“那……我歇會再點。”薑伯伯冷冷道:“你走吧!要歇回家去歇,這裏可不是你歇息的地方。”閉眼不再理睬。方仲悚然一驚,急忙一骨碌身起來,規規矩矩又在第三柱香前擺好姿勢,隻是勞累之下擺的有些不大穩當。

方仲提氣喝聲:“點!”掌內黃芒一閃,火焰在掌心尚未形成就複消散,連試幾次均是如此,不由的心中叫苦,可又不能放棄,急得滿頭大汗兀自強行摧力。

薑伯伯冷眼旁觀,忽道:“似你如此,再給你一天時間這柱香也是點不起來,難道忘了我傳你的口訣了嗎?你又是如何練的!”“欲速則不達,欲通必先自通,蠢材!還不重新來過。”“守身寧神,物不我怠,平心靜氣,報元守一,納丹田之氣於腑中,引神府,動意念……”薑伯伯口訣源源不斷說出。方仲本是聰慧機靈之人,急忙撤掌收身重踏鬥步,緩緩運氣於全身,氣隨意走,流遍一周天之後複提掌遙對香頭,凝神片刻後,一振掌心,“呼”一聲一個拳頭大小火焰出現在掌心不停跳躍,這團火焰比方仲燒前兩柱香的火焰竟要明亮不少。方仲滿心喜悅忙要將掌心真火發出去燒那香頭,薑伯伯卻道:“不要發火!繼續運氣!”方仲隻得讓掌心真火繼續燒灼,不停運氣後馬上就覺後力不續,剛才施法凝結的一絲真元之力迅速被真火消耗殆盡。方仲咬牙堅持,隻盼薑伯伯說一聲“發火!”,可是直至掌心真火由大變小到最後消失,薑伯伯也未發一言。方仲氣力消盡,掌心火焰消失,隻得把掌放下,小臉已由紅轉白了。

薑伯伯這才道:“運氣重來!”

方仲氣的幾欲暈倒。隻得強撐疲憊之身再次提氣運勁,掌對香頭,問道:“薑伯伯,這次點不點香火。”就怕薑伯伯待會像剛才一樣讓自己白辛苦一場,故要先落個口實。

豈知薑伯伯回答的很幹脆,“當然點了!”

方仲大喜,自以為得計,緩緩運氣於臂,火光複又亮起比方才弱了許多,方仲剛要催氣發火,猛覺全身酸痛頭暈眼花,身子搖晃就要倒下,這要一倒哪還能站起,第三柱香又哪裏還能再點起來,方仲牙關緊咬,橫眉怒目,死命硬撐,掌心微振,火焰脫手飛出撲向香頭。方仲睜大了雙眼盯著香頭,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怕這次點不著的話,自己是再無力發出第三朵這樣的火焰了。火焰燒灼著香頭緩緩變小,最終熄滅,一縷清煙卻也嫋嫋升起,第三柱香終於被點燃。

方仲心中一鬆,渾身乏力,一下坐倒在地,臉色慘白,哆嗦著說道:“薑伯伯……我……我點起來了,我……我點了三柱香了。”

本安然靜坐的薑伯伯突然一步竄前,對著方仲道:“寧神靜氣,抱元守一,靜心聽我說話!”薑伯伯一改往日的愁苦之態,神情堅毅的道:“仲兒!運氣之道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此時正是你新力未生舊力已消之時,你習練我傳你提神運氣之法已有小成,今我再傳你無上心法,此法能令你雨潤幹澤、枯木逢春,取天地浩氣為己用,吸日月精華以修身,你好好記住了!”薑伯伯講完,一抬手抓住方仲身子,往門外急甩,身子出門已飛在風雨之中。方仲起在空中嚇的手足亂舞,想大叫卻口幹舌燥喉嚨沙啞的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身子在空中翻了數個筋鬥後穩穩坐在了屋外草皮上,倒也摔的不痛。薑伯伯亦從屋內電射而出,站在方仲跟前。方仲既驚且奇,驚訝的望著眼前這既熟悉又陌生的薑伯伯。

數年之前,方仲被母親哄著到薑伯伯屋前探望,無意間見薑伯伯引火燒香竟是掌心吐火不用火媒,立時驚為天人,於是三天兩頭偷偷跑到薑伯伯門口偷看,這一看才發現薑伯伯不但能掌心發火還能隔空取物!興致欲濃下也不用爹娘關照卻跑的更勤,終有一天被薑伯伯“抓”個正著,問是來幹什麽,方仲卻期期艾艾的自己也說不清楚來幹什麽。薑伯伯便笑著說你若不告訴人,我便常變戲法給你看,但有個要求,就是你得跟我學,方仲童年心性滿心歡喜的答應下來,真的連父母都不說,不覺過了數年。他哪知道其實他所偷看的戲法,都是薑伯伯故意露給他看的,不然,以方寶兒夫婦看望之勤,怎麽他們卻看不到。

細雨打在臉上讓人一陣清涼,方仲精神略微恢複。薑伯伯站立雨中,風吹著長袍飄擺,襯著他威嚴凜凜。“盤腿坐定!我要你心無雜念,安心靜聽。今日傳你的道法乃我門中獨有,非是各修真煉道之士懂的黃廷可比,此法名為道源種心大法,法分九層,層層不一,功成之日讓你法力周而複始,循環反複,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再無今日力窮之窘,乘你今日氣力枯竭,正好習練此功,取天地靈氣,補你現時不足。”聽的此言,方仲既驚又喜,心道若學成如此功法,自己豈非也是半個神仙,這掌心火若能始終不滅,勝過天天劈柴燒火點燈取暖不知多少,正好幫娘減輕負擔。薑伯伯若知此時方仲想法,定為傳如此高深大法而後悔,不意堂堂仙家大法淪為農家炊飲之助,豈不可惜。

“立天之道,以分陰陽,立地之道,以分柔剛,分陰分陽,迭用柔剛,易兩極而成章。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濟……”方仲耳內如有雷鼓,隆隆之聲直震腦海,薑伯伯每句話每個字都是那麽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真不知是如何發出來的,根本不用自己去背,它自己就已深深印在了腦海深處,再也忘不了,揮之不去了。

薑伯伯真言喝罷,欺身一掌抵住方仲後背,大聲道:“牢記真氣運行軌跡,隨我氣勁所指,心之所念,默運真元。”方仲隻覺後背一股溫熱之氣鑽入體內,迅速在全身經絡處遊走,所過之處全身舒暢幾欲睡倒,隨又記起薑伯伯之言,忙潛心引氣,意念隨著這股暖流遊走全身。二人在細雨淋漓中早已全身濕透,唯二人頭上卻都冒出絲絲熱氣,風亦吹之不散。也不知過了多久,方仲渾身一振,突然覺的自己腦海一片清明,耳聽風雨之聲,格外清晰。微睜雙目,鬥覺眼前景物大不似前,一草一木一花一葉是如此清晰無誤,甚至遠處一片綠葉的經絡都看的清清楚楚。

暖流在體內漸漸平緩,方仲以為氣息就此平複,如往常運轉三周天之後就可收功了,忙引周邊四肢之氣回丹田,不料四肢百骸之氣非但未回,卻覺周身毛孔一陣刺痛,從周身毛孔處似有無數氣息鑽入體內,與本身真氣合而為一全衝入丹田之內,方仲隻覺腹內如千刀萬剮一般疼痛難當,“啊!”的大叫一聲暈了過去。薑伯伯撤掌扶住方仲,臉露欣慰之色,想扶方仲站起來,才扶到一半卻臉色數變,體內寒氣發作,頭一仰,喉頭一甜,一股鮮血竟從口中噴出,全噴到方仲後頸上,身子搖了數晃重新坐倒。

細雨依舊淋漓。

一個人影從叢中小徑行來,在屋前看到二人躺在屋外草皮上,不禁大吃一驚,連忙搶上,手中的傘也扔了,被風一吹不知滾到哪裏。那人手拽肩扛把二人都弄到了屋裏,又急急出門尋人去了。

鍾顏、方寶兒在家等方仲回來,左等右等始終不回,往日也不曾有今日這般耗時,鍾顏就叫方寶兒過去看看,別是小孩兒貪玩忘了時辰。方寶兒打傘剛要開門出屋,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夫妻二人相視一笑,隻道是孩子回家了。開門一看,兩人都是一愣,卻是劉老急風急火的跑來,連個雨具都沒有,身上都濕了,還粘了些青草泥巴,似摔了交一般。夫妻二人把劉老迎進屋內。劉老急急的道:“快去看看你薑大哥去!他與仲兒不知何事都暈倒在屋外!”

方寶兒、鍾顏大吃一驚,道:“什麽!?”劉老又道:“仲兒與你薑大哥身上帶血,暈倒在屋外!”二人聽的臉上血色全無,方寶兒急對鍾顏道:“快把你的藥具收拾收拾,把那隻野山參也帶上,我們即刻就去!”自與劉老先走了。鍾顏忙忙的去收拾自己的藥具,所謂藥具不過是從劉老那裏學來的一些刀傷之藥和采摘的山草野果,又從外麵市集上購了一些常用傷藥,東拚西湊勉強也算的有百味,若論藥理醫理的真實水平,鍾顏尚不如劉老,隻是鍾顏手巧些,劉老又忙於雜事,這村裏的醫師一職便落到了鍾顏頭上。當年的二瓷瓶靈藥早已用光,靠手中這些藥,她隻可治些傷風咳嗽、理氣通淤、跌打損傷的小毛小病而已,自己知自家事,這去了也不一定幫得上忙。

三人先後腳到了薑伯伯屋內,隻見薑伯伯盤腿在坑上閉目養神。鍾顏愛子心切,跑到方仲跟前仔細查看,果是後頸上血跡斑斑,急的眼淚掉了下來,伸手去摸頸後傷口,滑滑的哪裏來的傷,竟是神情安逸睡的正香!劉老、方寶兒小心翼翼在床邊侍立。劉老難得來此,便用心打量屋內擺設,見屋內簡陋處透著稀奇,香爐前立了三根大木頭,真個古怪,不由皺了皺眉頭。方寶兒輕聲道:“薑大哥,你好些了嗎?”薑伯伯微睜雙目,嘴角血跡未幹,無力的看了看房中三人,說道:“傷殘之身沒什麽好不好的,方兄弟不用掛懷。弟妹也來了麽。”一旁的鍾顏忙道:“大哥何處不舒服?仲兒又怎麽了?這血是哪裏來的?”薑伯伯道:“血是我吐,仲兒沒甚事,休息一晚就好。” 方寶兒道:“薑大哥舊傷又發了嗎,不是已然痊愈了?”薑伯伯搖了搖頭,輕聲道:“我這傷,內根不除是治不好的,你們也不用浪費精力為我這廢人治療,不日自會平複。”話完,神情萎靡黯然神傷。

三人知他說的非是虛話,當年用光了瓷瓶中的靈丹妙藥也不過如此,何況現在。鍾顏安慰道:“這傷既治不了就安心在這裏住下了,我們總是再想辦法。大家一起豈不熱鬧些。”劉老也道:“正是,正是,什麽廢人不廢人,都是自家人還見外嗎。薑兄弟隻管靜養,我分派個人來照顧照顧便是。”劉老隻道薑伯伯感慨自己無用才如此傷情,暗中用手一拉方寶兒衣襟。方寶兒夫妻正奇怪劉老怎會如此熱情,竟主動請纓要派人來照顧,一覺劉老手下動作,知是另有原因,便不再問。

薑伯伯道:“已經有勞方賢弟夫妻,怎敢再叨擾旁人,實不敢當。弟妹!你把仲兒抱回去吧,我累了!”

三人見他臉色難看,容顏憔悴,知確是需要休息,方寶兒親自服侍把薑伯伯躺入**,薑伯伯道聲:“有勞!”便昏昏睡去。

鍾顏抱起方仲,三人從來路返回。方寶兒想起剛才劉老之事,便問:“劉老伯!薑大哥自有我夫婦照顧,不勞旁人,不知你方才是何用意?”劉老笑笑,說道:“傍晚時候,我自派個人來,就不勞賢夫婦了,日後你們自會知曉安排,現在卻要打個啞謎。”三人一路無話,各自歸家。

陰雨天氣往往黑夜提前,故天色很快就暗淡了下來,鍾顏望著**睡的正香的方仲心裏狐疑,這孩子這般好睡!又想日間劉老所說之事,哪能靜下心來。“你把那支野參切碎了熬罐粥吧,待會我們往薑大哥處走一遭。”方寶兒道。其實夫妻倆一樣心思,俱放不下心來,借送粥一走,看看劉老弄的什麽虛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