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複 活

靈智金缽脫手擊那野豬,見猙獰獸從後直奔腳頸而來,罵聲孽畜,提腳便踹。腳去如電,務必一腳把猙獰獸踢個筋斷骨折。可是眼前一花,這重重一腳卻落了空。猙獰獸閃過一旁,以驚人之速複又竄到靈智腳下,不咬腳跟,貼身而上,隻奔咽喉!靈智大驚,急忙後仰。身法固是躲得極快,卻前門大開,那凸起的肚腹成了猙獰獸攻擊的極好目標。鋥亮鐵抓從猙獰獸的腳下伸出,一劃拉,嗤!衣衫破裂,鮮血飛濺。靈智大叫一聲,鼓起全身的勁道以雙掌拍退猙獰獸的進一步進擊,身形拔地而起,躍上半空。低頭一看肚腹,開了一道尺來長的豁口,翻著血淋淋皮肉,幸喜躲得及時劃的不深,肚腸才不致冒出。猙獰獸落地後,在下方狼行虎步,隨時要縱躍上來。靈智發出的金缽被野豬魯莽一撞,一隻被獠牙頂飛,另一隻卻插在了野豬凸起如山的背脊上,幸好那處皮糙肉厚,雖然流了不少血,卻傷勢不大。

“這死畜生,膽敢傷我。”靈智暴跳如雷,見腳下二獸都凶光凜凜盯著自己,不敢落地,暗忖自己真是發傻,這二獸都不會騰空又何必下去犯險,隻消空中對付便是,自己差些讓那頭畜生開膛破肚,何苦來由。當下把手虛招,那隻落地的金缽飛回手中,插在野豬背脊的金缽卻招不回來。靈智單手擎缽,見猙獰獸躬身曲腿,似乎要縱躍上來,罵道:“本大師不忌葷腥,打死了你,用你骨頭燉湯養傷。”發缽打來。猙獰獸極為伶俐,跳開之後,低嗥一聲,蹂身而上。這次靈智有備,見猙獰獸撲來,急忙飛高數丈,舉掌就拍。猙獰獸空中一個轉折,掌勁擊空後,平平穩穩落下地來。林中本就昏暗,靈智觀看不明,索性接連幾掌拍下,乒乒乓乓打得地下又是一陣煙塵亂飛,就聽喀嚓一聲巨響,下方一間木屋吃了一掌,轟然倒塌。靈智嫌掌勁消耗氣力太大,便掌中夾缽,一邊以掌勁遙拍地麵,一邊發金缽漫無目的的瞎撞,祭起一道金光在揚起的煙塵中劃來劃去,不時掃到一兩株大樹,被切成數段而倒,斷枝下落更增靈智下擊之威。

靈智飛起不高,大樹一倒,急忙躲閃落下的斷枝落葉,紛紛揚揚之中,頭頂竟有幾縷月光射了進來。原來大樹一倒,遮蔭的藤蔓無從借力,紛紛隨樹垂下,露出了幾片空檔,那月光就是從這幾片空檔之中穿越下來的。靈智何等樣人,借著幾縷微光立時看得清楚,見有一個身影在迷塵中艱難的站起,以為是醍醐老母,喝道:“老乞婆!今番你再也難逃!”極速衝來,大手一伸,便要使大悲手近距離結果了此人性命。

方仲雖然受過靈智一掌,仗著本身根底不錯傷得不重,才剛爬起,聽得呼喝,抬頭見這和尚凶巴巴撲來,一副吃人模樣,忙把大鐵劍一挑,一張符紙貼在劍身!按說那雷字訣非是要符紙才能施為,然方仲從未試過,還是依普玄教導的老法祭符出劍,動作慢了許多,待靈智掌勁拍出,這雷擊咒也姍然而發。

靈智這一掌十分猛烈,力道集中,單攻方仲,比之前麵的幾掌威力何止愈倍,掌勁未到,一股下壓之氣已把方仲抑的氣息不暢。方仲雷擊咒出手,靈智掌勁亦到。“看掌!”靈智信心百倍,果然一掌便把方仲擊飛!

掌勁渾厚,猶如一道氣牆,卻擋不住方仲發出的這道驚雷。閃電如同一支利劍刺破勁氣,劈到胸前。靈智自大之下焉有不吃虧之理,在空中一個不穩,竟被劈得手腳酸麻掉落下來,還未穩住身形,一道風聲自下而起,猙獰獸突出煙塵探頭急咬,扯住了靈智小腿,一起掉落。靈智痛入骨髓卻又掙脫不開,眼見就要觸地摔個四仰八叉,忙鼓足了勁舉起金缽砸那畜生,意欲逼退此畜重獲自由。金缽還未砸到猙獰獸,那畜生已經鬆口跳躍開去。靈智束縛一去,氣運全身,擺一個蓮花座的姿勢,便要穩住身形抵消那墜地之力,才剛收腿盤坐,還未著地,忽見眼前兩盞金燈閃爍,一股沉重喘息撲麵而來,龐大黑影如大山一般壓向靈智。那頭憤怒之極的大野豬已衝到跟前!獠牙尖利,直捅靈智!野豬獨有的攻擊之法:豕突!靈智根本來不及轉換,除了硬接野豬一頂,已然毫無辦法。從方仲放雷,猙獰獸咬腿拉扯,再到大野豬衝撞,便如預演過了一般配合的絲絲入扣,不給靈智一點騰挪的機會。

嘭!

不成比例的二者相撞!沒有火花!因為血肉之軀――隻濺血花!

靈智的身影如斷線的風箏被頂飛出去,拋了老遠,才撲通的掉下。

夜,在朦朧青灰的月色下又安靜了下來。幾處呻吟聲卻不合時宜的響起,打破了這份寧靜。

靈智及醍醐老母等人均都重傷倒地,隻有兩隻畜生卻在場內遊走。猙獰獸隻管圍著方仲打轉,旁人死活與它毫無相幹。那頭野豬卻蹲在醍醐老母身旁,不時的前鼻拱動,輕輕觸碰醍醐老母。醍醐老母橫躺地上,輕輕伸手,顫巍巍撫摸愛騎前鼻,斷斷續續的道:“老身……要你遠遠的走開,……你不聽話,如何……又回來了。”野豬無法作答,依舊拿前鼻輕拱那醍醐老母。醍醐老母眼中含淚,不住點頭。

定觀與普玄是受掌力最輕的,可是卻非最先爬起來的人。一個嬌柔聲音道:“婆婆,方才好大的風,把仙兒吹倒了。”仙兒從地上坐起,揉著吹進了些飛塵的眼睛說道。醍醐老母大喜,喚道:“乖孫女……,你沒事麽?”聲音低微,連自己都聽不清楚。仙兒卻聽到了,站起身笑道:“婆婆,你與夫婿搞啥耍子,躺地上玩呢?”醍醐老母嗆了兩聲,結結巴巴還未回答,另一人接口道:“老乞婆在扮死人,待會便要入土,可好玩的緊呐!”這句話一說,四處呻吟聲頓止!那本來呻吟的人除了普玄與定觀,還有受傷較重的方仲和靈智,聽得有人說話,都驚奇於到底是誰說出這番話來?仙兒不知世事,聽得好玩,笑道:“扮死人麽?好啊好啊,仙兒也要玩。”那人冷笑道:“你卻不能死,我還要拿你去請功。”仙兒奇道:“請功?”“是啊!請功。”冷笑聲中,一具屍體活轉過來,緩緩站起,微弱月光照在臉上,俱都是高低淤腫的斑駁傷處!竟然是那被醍醐老母亂拐打死的解靈子!

其實解靈子未死,醍醐老母打他時已是真氣枯竭落拐無絲毫重手,雖然擦傷些麵目,如何打得死他。解靈子故意忍疼挨了數十拐,不過是假裝喪命實則偷生,便是為了提防醍醐老母識破其假死,還道醍醐老母心狠手辣,對付敵人向來是慢慢折磨而死的,這心中怨恨無以複加,一直忍辱到靈智出手,本待起來尋仇,哪知情況又變,靈智竟然被一個孩子和兩隻畜生打傷,生死未卜,便又隱忍不發,直到仙兒起身,旁人均都受傷倒地爬不起來,這才心中大喜,現身起來嘲笑。

解靈子謹慎為上,先探手腰間百寶囊,又摸出一顆獸丹納入口中,一陣悶響及吐納運氣之後,精神暴漲。他拔出背後寶劍,惡狠狠道:“老乞婆,你打了我三十多拐,便在你身上插三十多劍,你若如我一般不死,便放過了你。”拎劍縱起,一道劍光劈向醍醐老母。醍醐老母移動一下身子都難,如何能夠抵擋!?解靈子含了一顆未煉化的獸丹又暴戾異常,根本不念仁慈,這要被他插三十多劍,那是死的不能再死了。解靈子高高縱起,劍光直落,無比的淩厲,旁人又如何能夠解救!

醍醐老母正要等死,那頭蹲伏的大野豬突然爬起,奮力一躍,雖然縱跳不高,卻剛好遮住了醍醐老母身形,嗤的一聲,解靈子手摯寶劍插入野豬頭頸處。劍光一沒,解靈子腳蹬豬脊翻躍遠處,順勢拔出寶劍。野豬脖頸處鮮血狂冒,而拔出的劍光已然是鮮紅了。

一聲震天狂吼,野豬仗著龐大身軀又往解靈子衝了數丈才轟然倒下,倒下後依然怒瞪解靈子,不肯閉目。解靈子倒退數步,強笑道:“這野彘精倒是雄壯,待會剖腹剜心,內丹拿來練功,心肝用來下酒,必是愜意的很了。”

醍醐老母眼見陪己百年的野豬被誅,臉麵鐵青,心痛莫名,把一股湧出的氣血強行咽下肚去,把心一橫,抽銀針自插胸膛,竟然騰的站起,把藤拐插地,嘶聲喝道:“老身命不久矣,拿苟且歲月換你大半世人生,也算不虧!”藤拐入地生根,纏繞解靈子。解靈子不意醍醐老母還能站起,吃了一驚,見藤拐插地如何不知,往上就縱,心道:“我在空中,難道也被你綁了腳去?”醍醐老母見解靈子升空,冷笑道:“自入死地!”解靈子正往上縱,低頭見腳下無?,正自奇怪,忽然四處枝稍伸出無數藤蔓,籠罩前後左右,幾個纏繞,把解靈子四肢縛住,吊在樹?之間。醍醐老母森然笑道:“嘿嘿!老身布下了天羅地網,你往哪裏跑。”咬牙切齒,那藤蔓也跟著越收越緊,把解靈子纏繞的上氣不接下氣,四肢幾要斷折,小命已頃刻不保。咣鐺,寶劍鬆手落地。

解靈子命在旦夕,但求活命,已不顧後果,把喉嚨一張,咕嚕一聲,將口中滿是戾氣用來增功的獸丹吞入腹中,妄圖殊死一博,哪怕成為怪獸亦在所不惜。

幾個窒息纏繞,解靈子終於不再掙紮。醍醐老母陰森的臉色未見好轉,反浮起一層灰色,抬頭道:“難道老身還打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