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劍相擊,激起的劍氣讓夜晚的空氣都向反方向飛去。青,白兩道劍光,原來是指向同一個敵人,現在卻招招奪命地直指對方。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卻不見有展汐脫離的消息傳來。步光劍一橫,隔開對方的攻擊,那雙白玉麵具後深如大海的眼,讓白虎心下一驚。難道說,玄武是在騙自己?展汐根本沒有被解穴?

“你的劍法亂了!”飄然出塵的白衣斜飛至樹尖,玄武漠然開口問道,“是因為心亂了嗎?你懷疑我對展汐已經下了手?”

緩緩舒了口氣,白虎望著昔日的好友,手中卻握緊了劍:“看來,隻有讓我的劍來驗證真相了!”青光閃耀,沒有半分的怠慢和鬆懈。直逼白衣男子幾處要害。正在激烈處樹林裏飛出一道藍光,隔開了兩人。

“白虎?”看見與肖魄交的和竟是一向嘻皮笑臉的白虎,展汐臉有了些微微的變化。難道珊諾也知道了?目光掠過另一處,臉色卻迅速蒼白。冰冷的白玉麵具後,一雙眼睛已是漠無生氣。仿佛沒有看到展汐的到來,劍光刺出,刺向白虎!

因為展汐的到來而心中如釋重負的白虎在察覺到逼近的殺氣時,舉劍一擋,卻已經來不及了。高手對決,原來就是命脈懸一線,稍一分神,無疑是首先丟掉了性命。

本來心死如灰隻知架招的玄武此時卻一劍掃來,竟是使出了殺招。長劍環繞,閃著冰冷的白光,在月下一劍刺來,準確無誤的刺中了某樣東西。

猩紅的血順著光亮的劍身倒持劍人的手上。來不及拔刀阻攔,展汐卻是下意識的挺身一擋。不想讓肖魄死,也不想讓白虎受傷,所以那柄軟劍便生生穿透了展汐的肩膀。搖曳的劍光映著女子蒼白平靜的容顏,纖細的手握住冰涼的劍身,全然不顧手心傳來的疼痛,一把拔出穿過自己肩頭的細長軟劍,血隨之噴灑而出。

“展汐!”看著踉跑後退的女子,白虎連忙扶住了她。手指迅速從肩頭的幾道大穴點過。

捂住傷勢稍稍減緩的傷口,展汐隻覺得一陣眩暈襲來。瞳孔中的白衣漸漸模糊,蒼白的笑容綻放在展汐臉上,伴著昏迷的人落下微弱的聲息:“肖魄,要活著呀……”

“玄武,你……”末曾料到一意尋死的友人竟忽然出此殺招,白虎一手抱著搖搖欲墜的展汐,一振手臂,步光劍直指玄武,眼中的怒氣大盛。

細長長的軟劍抵在步光劍劍身處,玄武輕輕一笑:“還不走?你是打算主展汐的血繼續這麽流,還是想讓碧連天派人找到我們?或是,跟我決一死戰?”

溫熱的血,滴落在指間。雖說不是致命傷,但看著懷中人漸漸蒼白的臉,白虎終於收起了劍。

“我在這裏等她,你快走吧!”收劍負手,玄武望著空中那輪明月,微微笑道,“展汐應該一時半會兒醒不了,這個時候,讓她來吧!”

“原來你都知道了。”

“不過是揣測而已,其實你是不希望展汐受傷的吧?可是也沒辦法了。”

真的是決意赴死了嗎?掙紮著活了十來年,最終卻隻為了卻那人的心願。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

“希望你能比我幸運,白虎。保護你想保護的人。”淡淡開口,十多年的好友終於說出了推心置的話語,“你有你的目的,但不要為此犧牲你心愛的人。”

月光下,白衣似雪,在冬季的冷風中翻飄潔。深深地看了一眼十年來同僚熟悉的背影,白虎輕輕點了點頭。懷抱著已然昏迷過去的女子,臉上依稀殘留著微笑。

展汐,對不起呢!肖魄是無法答應你了。騰空而起,白虎不再回頭看自己的友人。

知己?兄弟?我們亦或從來不是朋友。總為自己的夢想和霸業奔波,到最後卻為了自己心愛的人放棄了一切。隻可惜那個時候,所有的,卻隻是徒添傷悲罷了。再見了,兄弟,或許這個時候能這麽你呼你了吧?願你在地下,能夠為她祈福。

“珊諾,準備療傷!”還未進屋,也沒聽下屬的話,白虎就焦急地喊出聲來。推開門,屋裏的人卻讓他隨即怔住了。

“堂主,青龍堂主,朱雀堂主,已經在這裏等候多時了。”身後趕來的弟子終於說出話來。

“汐兒?!”屋子裏兩個女子同時起身驚道。也來不及多說什麽,白虎連忙把懷中的人抱到榻上。原本湖藍色的衣裳

已浸透了大片鮮血,肩上那道淩利的傷口處還不斷有血流出。

簡單察看了一下傷口,上官珊諾的臉色終於緩和下來:“好在不是致命傷。但傷及動脈,必須立刻止血!中原第一神醫一掠耳畔的發絲,吩咐道:“給我端熱水過來!你們兩個男人,給我出去!”回過頭,看著床榻上好友蒼白的臉色,綠衣女子不由皺起了眉。

對不起了,汐兒。但是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就再沒法回頭了。就當為翔月,為了你爹,你就隻能心忍受這些傷痛了。

“白虎,展汐是真遭玄武暗算才會如此麽?”紅衣女子平靜地握著手的酒杯,然而語氣中的殺氣已隱隱透了出來。現在,她已顧不得猜疑上官珊諾和白虎的關係,也來不及考慮上官珊諾找來自己和青龍的真正用意。展汐受傷!被玄武所傷!已是事實。

“是!方才去找展汐時與他在城外十裏坡交手,後來展汐趕來時因為藥勁未過,被暗算了……”說著情況,白虎看著坐在一旁的古翔月,聲音卻越來越微弱。那樣的眼神,讓白虎不禁生生打了個寒顫。

“好了!”樓上的門開了,伴隨著上官珊諾的腳步和如釋重負的聲音,“血已經止住了,接下來隻需好好靜養便是。”

屋裏的人紛紛鬆了口氣,軻煜也不禁舒心一笑,然而一瞥身邊的紅衣女子,眼神卻陡然冷了下去。冰冷的酒一點點咽下,古翔月握著酒杯,不說一句話。但那精致的杯子卻無聲地被一分分放入茶幾中。那樣的憤怒與殺氣,讓剛剛輕鬆的人們都又緊張起來。

輕蹙眉頭,軻煜看著身邊朝夕相處的女子,此時卻看不透她的眼神。知道展汐是個女兒身後,他也漸漸開始把展汐當作朋友來看待。在從南疆回來的那段路程中,他也了解了展汐對古翔月的重要性。那個女子,真的可以溫暖每個人。那麽,她對古翔月的重要性想必勝於任何一個人吧?

“白虎,玄武他……”一直沉默著的古翔月終於開口了,詢問似的看向一旁的白虎,“他應該對你說過什麽吧?”

望著對方凝視自己的眼神,白虎微微擰眉:“他說,要找他就去南城外樹林。”

“珊諾。”古翔月摩挲著劍鞘,“展汐就麻煩你了。”對著碧衣女子微微頷首,看也沒看另外兩人,一襲紅衣徑直步出白虎堂,轉眼間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白虎!”有些惱怒白虎縱容古翔月的離開,軻煜回過頭看著自己的好友,“你怎麽能告訴她?”

凝望著漆黑的夜晚,白虎微微歎了口氣:“反正她遲早也會知道的。”

“什麽?”有些不明白同僚的話,軻煜卻下意識地想要起身去追。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旁的綠衣女子也發話了:“聽完這些話再去追她也不遲。”上官珊諾看了一眼白虎,目光中已全是寒冰,“事到如今,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白虎,你告訴他吧!”

完全被那兩個人弄糊塗了,軻煜剛要發問,便聽到了上官珊諾接下來的話:“告訴青龍,展汐的身世,古翔月的身世,玄武的身份,以及當年的碧連天!”

就是那麽輕易的被憤怒衝昏了頭,連冬日的寒風都吹不散遮在眼前的血色。蒙蒙血色擴散,是展汐蒼白的臉,孤獨而倔強麵對著所有的仇恨與不甘。雖說從小感覺都是展汐常常在外搗蛋闖禍,自己為她收拾一切殘局,然而事實上犧牲最多的卻是她。

師父,朋友,甚至自己的性命她都可以拋之腦後,最終不過是為了維護她唯一的知己。她說是因為麻煩而放棄一切,可自己,又怎會不知曉?

那麽桀驁不馴的一個人,卻甘願為自己一再陷入險境,那麽自己究竟還要讓她忍多久?忍到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她,自己還要再為所謂的家仇任其離開自己麽?

斷月劍再一次握緊在手心,神兵利器的冰涼讓古翔月的心,冷如冰雪。

天色微明,玄武看著女子絕美蒼白的容顏,白玉麵具後的聲音竟有了絲輕鬆的意味:“你終於來了。”

“我不得不來。玄武,你應該知道傷了展汐,後果會怎樣?”字字逼人,古翔月已有一身的怒氣。

“既然你那麽在乎她,既然你知道展汐和門主的仇恨,你又為何要加入軒轅門?”抬眼看著被問怔住的女子,麵具後的雙眼揚起淡淡的覷視,“為了自己所謂的私仇?還是

割舍不去的愛情?”

為了什麽?還不離開……

毫無預兆的揭開古翔月一直逃避著的問題。本該一來就直接殺了他的,可是為什麽?在聽到他的問題的時候,古翔月卻忽然呆在了原地。

“不知道麽?”冷笑著,玄武斜靠著樹幹,淡淡道,“其實不僅是展汐,就連你也不可以活太久!你是門主逐鹿中原武林的棋子,而展汐,不過是枚牽製你的棋子。你們太過重視彼此,自然會相互牽製。知道你為什麽不能活麽?因為你是門主當年鏟除古家遺下的草根,而我,則親手策劃了消滅血族古家的計劃。”

隻是瞬間的遲疑,血紅的光芒眨眼間便劃破天除,衝破地獄般的憤怒火焰讓斷月劍剔透微紅的劍身如浴血般猩紅一體,成為瞳孔中唯一的焦點。

濃重的殺氣幾欲讓人窒息,好不容易才躲過方才的劍招,灼熱的感覺卻還是鋪滿了麵具後隱藏的臉。纖長的手指觸摸到麵具上,停留在一條可怖的裂痕上。沿著原來麵具上那條紅色龍紋,那道剛剛劃上的劍痕斜斜橫過了整張麵具。如若不是及時避,恐怕不隻是這麵具,連自己的臉也會被一分為二吧?

深深吸了口氣,白衣男子一抹腰間,長柄軟劍忽地跳入手中,在另一股殺氣襲來之時揮劍阻隔。

“啪!”那隻握劍縱橫江湖的手竟握不住手的茶盞。軟座上略顯虛弱的白衣公子此時的臉上已毫無血色,“你是說……古家是被門主所滅?”

點了點頭,白虎說道:“那個時候,你正奉命追殺展易飛,也就是展汐的師父。”

“其實還不止這麽簡單。”頓了頓,白虎又繼續道,“殘風刀法最後一式,需要持刀者氣血與刀相貫通。過去無數人爭奪風血刀,卻極少有人練成那最後一式。練成的,都姓展,而且都繼承同一血脈。所以風血刀是為展家所鑄!這些就連展家人自己都極少有人知道。知道展汐為何年紀輕輕便有此等身手麽?知道她為什麽能自如地使出殘風刀法麽?因為她是展易飛唯一的女兒——展悅風!”

呼吸驟停。

凝聚的空氣中,有東西裂開的聲音。是樓梯上的烏木扶手,被人死捏著,捏出一條長長的裂縫。

“汐兒!”望著樓梯上臉色慘白的藍衣人,上官珊諾霍然起身。明明點了安神香,明明受了那麽重的傷,她怎麽會這麽快就醒來?那麽,那些話她也一定聽到了吧?

“翔月呢?”怔怔地,展汐開口問道。沒有詢問方才白虎的話是否屬實,沒有因為事情的真相而大發脾氣。她隻是在了解所有事實之後,心中滿滿想著的,是她的朋友。

“翔月,她去哪裏了?”她再一次發問,聲音近乎哀求。

仿佛不忍對視那雙寫滿哀求與悲傷的眼,軻煜微微偏過頭,說道:“她去找玄武了……”

還沒等他說完,眼前便是一花,方才還毫無生氣的展汐隻是轉瞬眼便到了黑衣白虎的麵前。雙手已經狠狠抓起了白虎胸前的衣服,如同發瘋般地大喊出來:“你們是知道的!你們知道玄武是誰還讓翔月去找他!你們知道一切還忍心看翔月去找他!他是肖魄啊!是肖魄啊!”

他……是肖魄啊……肖魄……魄……

落崖上,古翔月撫摸著墓碑無聲地歎息,手中握著那隻刻有“魄”字的玉笛。墓碑上赫然寫著兩個猩紅的字體——肖魄!

猛地後退一步,軻煜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那個人是肖魄,原來那個人就是肖魄……纏繞在古翔月生命中的,在最隱蔽位置的那個人,原來一直在身邊。

“夠了!”突然地一聲厲喝,上官珊諾死死盯著瀕臨瘋狂的展汐,一咬牙,說道,“你認為我們能攔住她嗎?你受傷了……她會不管嗎?就像現在的你一樣!”

緊抓衣領的手鬆開了,白虎想要伸手抓住眼前的女子卻看到她木然的神色。因為用力過度,肩頭的傷已經撕扯開了,猩紅的血浸透了衣衫。然而傷勢並未讓展汐有所察覺,她慢慢往後退去,驚叫了一聲,奪門跑去。隨著她出去的,還有一襲白衣。

又會重現嗎?十年前的畫麵,當年沒有親眼所見,那這次就會活生生展現在她麵前嗎?邀請古翔月加盟軒轅門是為了她感覺和你一樣的痛楚吧?為仇人買命的痛楚。可這都不是重要的,肖魄,你想讓她再一次品嚐失去你的痛苦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