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輛白色的保時捷卡宴行使在路燈下。

許鹽坐在車裏,車帶音響正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

“拍到了。”

“季老師你也太厲害了,這都能安排上?”

“沒事。不過唐朝的手已經伸到我這裏來了,他查到你曾經是我的病人了。”

許鹽愣了一下,隨即唇畔緩緩揚起:“就讓他查吧,反正我看心理醫生也不是什麽意料之外的事。”

“嗯。”

掛了電話,許鹽一邊開車,一邊望著前方,唇畔的弧度涼薄了起來。

秋陽下的校園。

胖胖的許鹽磨磨蹭蹭的,等天邊的雲逐漸被晚霞染上嫣紅,這才背上書包走人。

自從告白失敗,被陸奕珩在全校麵前羞辱了一通之後,他就再也不去籃球場看陸奕珩打球了。

雖然他腦海裏一直都記得陸奕珩打球的模樣。

陸奕珩話不多,但籃球打得很好,即使許鹽不怎麽精通,也知道陸奕珩的技術比其他人都好。他穿著白襯衫校服,黑色的校褲,頎長的身姿活躍在夕陽下的籃球場上,總是一道唯美的剪影。

不過他現在已經沒有這個臉去了。

去了,隻會惹陸奕珩討厭罷了。

隻是他不明白,陸奕珩明明對他挺好的——他讓自己給他看著書包,有時候還會對自己笑,告訴自己不要理睬那些為難自己的男生,而且陸奕珩並不是那種對誰都好的大暖男,他對別人總是一副冷漠的樣子,輕易也不會對別人伸出援手。

明明對自己是不一樣的,為什麽要在大家麵前這麽說自己?

難道真的是自己自作多情,或者腦子出問題產生幻想了嗎?

“阿珩!等我一下!”

隔壁教室忽然傳來一個男生的聲音。

許鹽一怔,轉身就往回躲,好像做賊似的,關上教室前門,轉身靠在門上,心撲通撲通跳得發疼。

“那個許鹽這幾天終於沒來了,看他不爽,縮頭縮腦跟個胖烏龜似的哈哈哈哈。”

“阿珩,說起來你跟他關係還真挺好的,你不還天天讓他給你看書包嘛!”

隔壁班的兩個男生說笑著,聲音是許鹽熟悉的,都是和陸奕珩一起打籃球的。

許鹽聽到他們談論自己,不免吊起心,屏住呼吸,盡量屏除雜音,讓自己靜下來,生怕漏聽了陸奕珩說的一個字。

已是秋天,他背上竟還出了一層薄汗。

“你不會真喜歡他吧?哈哈哈!”那個男生又問。

“怎麽可能,阿珩又不是許鹽那個變態,喜歡男的,就算喜歡男的,許鹽那個死胖子也太醜了吧!”

“哈哈哈!”他們齊齊哄笑了一回。

“我不喜歡他。”一個略低沉的少年聲音響起,語氣中帶著不屑和輕蔑,“看他傻裏傻氣的,逗逗他,好玩而已……”

他像是唯恐其他人不夠開心似的,又補充道:“你們是沒見過他那傻兮兮的樣子,哼……”

說完,還嗤笑了一聲。

許鹽站在那裏,眼前的空教室好像迷亂起來,窗戶外的樹枝沙沙地響著,他隻覺得那些樹枝似乎也在痛苦地喊叫著,又覺得似有密密的樹枝圍著他拂動……

那一天之後,他常出現幻覺和幻聽,有時候看見許多的同學圍著自己,用高高在上的模樣對著自己笑,有時候又聽見有陌生人在跟他說話,在笑話他傻裏傻氣……他好像忽然分不清夢和現實了。

終於連老師也察覺到異樣了,告訴了他的父母。

他渾渾噩噩的,跌跌撞撞地在黑暗中摸索,連自己什麽時候已經轉學了也不知道。

……

他不恨陸奕珩拒絕自己的告白,也不恨陸奕珩當眾羞辱他,他恨陸奕珩給予他溫暖和希望,最終卻又狠狠將他推入暗無天日的深淵中去。

大家都覺得用手指去碰含羞草很好玩,可是誰又想過,要過多久,含羞草才能重新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