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陸景川看向手表:“十秒已過,等著給你奶奶收屍吧……”
“不要!”
還沒等陸景川把話說完,簡笙開口道。
她快步走到陸景川跟前,摔到他腳下,急道:“我接受給白染輸血,但,前提是,我要奶奶活著。”
陸景川挑眉:“當然。”
在陸景川打電話確認續費繼續治療奶奶後,簡笙握緊拳頭,錯身而過時,說:“陸景川,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她不想再掙紮了,她累了,真的好累。
簡笙走到醫生麵前,語氣平靜道:“帶我抽血吧。”
陸景川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麽,心中有什麽東西,仿佛在一點點離他遠去。
手術室裏,簡笙因過於疲憊而昏睡了過去。
小護士在給她抽血的時候,看到她胳膊上和身上,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傷疤,她都有些下不去手了。
“主任,這小姑娘到底都經曆了什麽啊,渾身是傷,我們要不要報警啊!”小護士說。
“別多管閑事,抓緊時間把手術做完。”主任漠然地說。
由於手術拖的時間有點長,途中遇到了一些問題。
主治醫生走出手術室,表情嚴肅道:“病人有出血點,已經輸了600cc,恐怕不夠……“
還沒等醫生把話說完,蕭嵐抓住醫生的手臂焦急道:“醫生,還需要多少毫升血!”
醫生吞了吞口水,說:“不好說,最少還需要400cc。”
“可另一個本來就有嚴重的營養不良,幾乎虛脫,不能再抽了!”醫生一臉擔憂道。
這時候,簡笙虛弱著被護士攙扶著走出來。
蕭嵐可不管這些,她情緒激動,看到簡笙出來,一把抓住簡笙的胳膊,咬著牙顫聲道:“簡笙,媽媽求你,再抽一次吧。陳嫂對我們家可是有天大的恩情,你要看著她唯一的女兒就這麽死了嗎?”
“這讓外人怎麽看我們簡家!簡笙,你難道要讓媽媽跪下來求你嗎……”
蕭嵐一邊哭求著,一邊不動聲色用眼神惡狠狠地盯著簡笙,仿佛是在說:如果染染因為你而耽誤了搶救,你也別想好過!這樣的警告的同時,蕭嵐抓著簡笙的雙臂也在慢慢地用力,仿佛要將她的手臂上的皮肉給撕扯下來。
簡笙感受到了簡母眼神中的警告,和雙手抓著她的力道。
很痛,不僅僅是皮肉上的痛,更來自心裏的痛。
簡笙看向這些人,沉默良久,她自嘲笑笑。
她已經一無所有了,沒有人會在乎她這條命。
如果她死了,奶奶和弟弟怎麽辦,他們那麽依賴她。
想到奶奶和弟弟,簡笙胡亂抹了一把臉,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再抬頭時,眼底便是堅毅和倔強。
她有些趔趄地一步一步走到陸景川跟前,仰著小臉看向他。
陸景川也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雖然眼底一片冰冷。
但在看到她那幾乎沒有血色透明的幾乎一碰就破的模樣,心,還是有那麽一瞬間的揪疼。
陸景川微微蹙眉,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什麽,卻似乎又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不等陸景川開口,簡笙先開了口:“你給奶奶和弟弟的醫藥費,我會還的,就當我借你的,我給白染輸血,也全當是利息了。”
陸景川凝視她半晌,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
停頓一下,她掃了一眼簡氏夫婦,又將目光移回到陸景川這裏,背叛、表情平靜:“我可以給白染二次輸血,但……我有個條件……”
“簡笙,你把簡家害得還不夠嗎?你還敢提條件!”
還沒等陸景川開口,蕭嵐就走到她麵前,臉色陰沉地瞪著她。
簡笙明春,沒有回應蕭嵐,她隻是在賭。
她在賭,陸景川會不會為了白染,答應她的條件。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蕭嵐想要上前去催促,卻被簡滄海攔住了。
簡笙和陸景川四目相,幾秒後,陸景川開口:“什麽條件?”
“條件很簡單,第一,給奶奶安排最好的醫生,第二,我要求以你的名義,給阿澈尋找合適的骨髓移植。”
陸景川忽然笑了:“簡笙,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這條命也配跟我談條件!”
簡笙聳聳肩:“我這條命是不值錢,但你的心上人可等不了。”
一旁主治醫師急得滿頭大汗,但人命關天,他隻好壯著膽子道:“陸總,時間不等人。”
手術繼續進行,簡笙虛弱地扶著牆從手術室走出來。
她看向陸景川,臉色比剛剛顯得越發蒼白,蒼白到近乎透明。
簡笙感覺兩腿發軟,沒走兩步,就趔趄著險些跌倒。
陸景川下意識伸手攙扶住他,大手捏著她的手臂,莫名覺得硌手。
他蹙眉,不知道她竟然變得這麽瘦了。
簡笙甩開他,不用他假惺惺。
她抬頭,語氣疲憊又虛弱,看著他,很認真說道:“陸景川,我已經說到做到了,希望你信守承諾。”
說完,她隻覺眼前一黑,整個人栽倒下去。
在暈倒之前,她仿佛看到了陸景川慌亂的神情。
還聽到他緊張地喊她的名字。
“簡笙!”
是出現幻覺了嗎?
簡笙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應該是幻覺吧,陸景川怎麽會在乎她的死活呢……
兩天後,醫院病房。
“你醒了。”
當簡笙醒來,發現自己躺在醫院。
刺鼻的消毒水味充斥著鼻腔,讓她有些惡心。
耳邊傳來溫柔的女音。
簡笙轉頭看向小護士,虛弱地問:“我睡了多久?”
“你已經昏迷兩天了。”
兩天?
她在護士的攙扶下去了會診室,和自己的主治醫生了解了一下自己的病情,她身體太過虛弱,確實應該先養好身體,再考慮下一步計劃。
“醫生,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你的身體太虛弱了,需要在醫院多觀察幾天。”
簡笙低著頭,沒有說話。
醫生給她開了一些藥,看了她許久。
半晌,才欲言又止開口:“簡小姐,你身上的那些傷……”
也不知道她到底都經曆過什麽,會遭受如此待遇。
隻是,簡笙始終垂眸不語,這些傷,都是在監獄裏留下的。
起初,她麵對監獄裏那些人的霸淩,一開始她也求助過獄警,可是,她越求,那些人就越是變本加厲。
這些,是她人生中最黑暗不堪的過往,她不想去回憶。
更何況,她身上這些傷痛,都是拜陸景川所賜,他那麽恨她,如果說出來,怕是會連累到別人吧。
“簡小姐,需要我幫忙嗎?”醫生又問了一遍。
簡笙沉默良久,拿著醫生給她開的藥,站起身,給醫生鞠了個躬,算是對醫生關心的一種感激,最後,她什麽也沒說,便離開了診室。
剛離開診室,就遇到了兩個人。
一個男青年,推著輪椅,輪椅上坐著個男人。
簡笙忽然覺得有些眼熟,她好像在哪裏見過。
男人清俊儒雅,五官輪廓深邃,戴著一副板框眼鏡。他整個人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左手手腕戴著一塊腕表,一雙大長腿被一條薄毯蓋住。
簡笙忽然想起來,他是陸景川的小叔叔陸謹言。
之前在陸家為陸老爺子過生日,見過幾麵。
既然遇見了,不打招呼也不太合適,簡笙畢恭畢敬隨著陸景川,喊了陸謹言一聲“小叔叔”
陸謹言麵帶微笑,語氣平和:“你是簡笙?”
簡笙點點頭:“是。”
“什麽時候出來的?”陸謹言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語氣中似帶著長輩的一絲關懷。
簡笙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回道:“剛出來不久。”
聞言,陸謹言用隻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語:“又瘦了。”
空氣中再次陷入沉默,陸謹言見簡笙實在不願多說,便叮囑他回去好好休息,要照顧好自己,便轉身進了會診室。
簡笙這才知道,原來自己和小叔叔是同一個主治醫生。
回到病房,簡笙開始思考接下來的計劃。
出院以後,她要盡快去找工作,好賺錢還清欠下陸景川的錢。
隻有這樣,她和陸景川才算徹底撇清關係。
到時候,她就帶著奶奶和弟弟,離開這裏,遠離陸景川。
入獄前,她在畢業期間,在簡家擔任總經理職務,同時兼職廣告策劃,也積累了一定的工作經驗。
過去的二十多年,簡滄海都是把她當繼承人來培養的,雖然有個哥哥,奈何哥哥一心隻想搞藝術,在全世界跑,幾乎很少回家,自從入獄之後,她所值得驕傲的一切,也都被陸景川抹掉了。
可是,她現在是“勞改犯”,找工作怕是沒有那麽簡單了。
現在的自己,除了一張身份證外,一無所有。
簡笙想著想著,不禁自嘲。
七年的付出,最終換來的,卻是一無所有和滿身的傷痕累累。
一星期後。
她出院,直接打車去了蘭亭墓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