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毫無征兆地收到消息,千裏迢迢趕到外地,再到希望嘎然終止。這一整天,大起大落。

馮浩源擔心馮恒情緒壓力大,吃不消。安撫她早點休息,明天再繼續。

母親表麵上灑脫,每日樂樂嗬嗬心直口快,隻有他知道,母親每每想起過往,是如何黯然悲傷。

馮恒根本睡不著,又不想讓浩源擔心自己,假裝躺下休息。輾轉反側,過往一幕幕交替閃回。

她努力不讓自己去想,那些畫麵卻不受控地反複蹦出來。

有她手放在肚子上感受胎動時的歡喜,有她給肚子裏的寶寶唱歌時的溫馨,有她一次次等待DNA檢測結果的焦急和失落。

馮浩源回了自己的房間,立刻安排人先去核實院長提供的人員資料。

然後給姚姚打電話,讓她連夜審問魯岩。

姚姚讓保鏢踹了魯岩幾腳,嚇唬了幾句,什麽新情況都沒逼問出來。

考慮去找方紅晶,又怕對方身體有病,還沒問出子醜寅卯,先給嚇進ICU。

一向循規蹈矩的姚姚狠狠心,給馮浩源回電話:“浩源,要不然還是找陸總幫幫忙吧,這種事他擅長。之前馮總不好意思幹的事,都是找他處理的。”

馮浩源點頭,陸景行也不算外人,下黑手折磨人查隱私這種事他在行:“明天我再試試這邊直接找的效果,還找不到就讓幹舅舅出手。”

第二天上午,蘇天磊就帶著一家人告辭,坐車去赤宏縣。

蘇染玩著手機給陸景行發自己的行程。從這邊過去,大約三個多小時。陸景行早上的飛機,算算時間前後腳到。

一路上,一家四口說說笑笑,蘇染就趁著弟弟調侃親戚,提起了昨天那位堂妹蘇鈺說的話。

蘇天磊眉頭皺著,擔心什麽來什麽:“要不然,在廠子裏給她安排個活兒幹?”

不等蘇染開口,蘇睿不幹了:“爸,這種不要臉的人,您退半步,她就能再往前跨兩步。您忘了之前看管倉庫的叔叔了,偷拿東西您不管,變本加厲不說,還配合外人把庫房給燒了。”

蘇染:“小睿說得對,今天是蘇鈺,明天就可能有別的親戚。我是您和媽收養的,又不是什麽不好的事。隻能說明您和媽善良,咱們一家相親相愛。”

宋惠萍:“隻要小染不在意,咱不能為了點兒閑話給兩孩子添亂。”

蘇天磊還是不情願,這兩天親戚們嘮叨他,已經讓他很沒麵子了。

蘇染看著父親的表情,這麽大年歲的人,想讓他改變太難:“爸,要不然我找陸景行幫忙?他肯定能悄無聲息地解決。”

蘇睿一拍椅子背:“對,姐夫一點能搞定。”

蘇天磊默默點頭,不想在親戚那裏丟臉,隻能靠陸景行了。哎,看看兒子和閨女現在離不開人家的樣,這未來女婿估計是拒絕不了了。

到了地兒,一家人放好行李,就往之前開點心鋪的地方溜達。

赤宏縣算是個不大不小的縣城,麵積大約九百多平方公裏。蘇家的店鋪原本開在縣東邊,收養蘇染後怕周圍鄰居多嘴,就搬去了西邊。

定好的賓館在縣西,蘇染和蘇睿零星的記憶也隻在這裏。

四口人一路走,卻發現,小二十年過去,除了主道上的路牌還是舊時的名字,街道早變了樣。

原來的平房都蓋了小樓,沒有一點之前的影子,就連蘇天磊和宋惠萍一時也分辨不出來,哪條小路裏藏著曾經前麵店鋪後麵住人的小鋪麵。

街邊商店應景地放著音樂:我記得,這裏曾經荒蕪。再回來,卻踩不到之前的路。

正感歎物是人非,一輛低調的豪車緩緩停在路邊。

車門打開,先邁出來一條熟悉的大長腿。

沒等陸景行下車站穩,蘇睿就跑了過去:“姐夫,你也來了!”

蘇天磊老臉一繃,瞪了眼兒子,背地裏叫叫就好,怎麽當著麵也這麽喊。

陸景行長輩一般拍拍蘇睿的肩,笑著看了看蘇染,先禮貌地向蘇天磊和宋惠萍問好:“叔叔,阿姨。”

宋惠萍嘴唇動了動,應該不是碰巧這麽巧。是追蘇染追到這兒的?

想打招呼,腦袋裏把所有稱呼過了一遍,“陸先生”“陸總”“景行”“小哲他三叔”,好像全都不太合適。

最後隻能笑著點點頭。

陸景行走到蘇染身邊,流暢自然地挽住她的手,主動解釋:“染染跟我說,叔叔阿姨準備故地重遊,我想著這麽重要的事情,應該陪同一起,就不問自來了。叔叔阿姨別見怪。”

宋惠萍瞧了瞧倆人挽在一起的手,不是說分手了嗎?不是說要專心搞事業嗎?啥時候複合的?

蘇染朝著陸景行眨眨眼:“我們在找以前鋪子的位置,變化太大已經一點兒痕跡都沒有了。”

陸景行:“原來的路名和門牌號是多少?我可以讓人去查縣誌和街區改造圖。”

蘇睿屁顛地捧場:“還得是姐夫。”

蘇天磊清了下嗓子,報了個二十年前的路名和門牌號。

陸景行懸在屏幕上的手指頓住,略略遲疑少許。

蘇染問:“怎麽了?”

陸景行做回憶狀:“似乎,有點耳熟。”

蘇染笑,小聲問:“是不是因為以前偷偷查過我?”

陸景行低笑:“當然沒有,我向來尊重你的隱私。”

蘇染擰頭,不信。

陸景行佯裝發消息,其實早就提前查好,就在前麵的十字路口,向右幾步。

手指剛點兩下,電話響。

陸景行向宋惠萍和蘇天磊點頭示意,走開幾步按了接聽,把手機放到耳邊,笑問:“這麽快就改好設計圖了?”

馮浩源年輕的聲音低沉:“舅舅,幫我查件事。”

陸景行眉峰微挑,直接叫舅舅,沒加那個“幹”字,看來是有要事:“講。”

馮浩源頓了一下:“我媽的親女兒,可能還活著。”

馮浩源把事情簡單講了一遍,沒有提及具體地名,隻說了省份,“需要你幫忙想個辦法,從方紅晶嘴裏挖出更多細節,但不能把消息透露出去,讓渣前夫一家知道。”

陸景行越聽越覺得不對,二十四年前的初夏,送去福利院的女嬰,和蘇染同一個省:“浩源,告訴我詳細日期和具體地址。”

馮浩源:“五月十號生的,應該是這之後的幾天。地址是赤宏縣孤兒院,我查過了,赤宏縣這些年就隻有東路街一個孤兒院,沒搬過。”

陸景行胸口驟然翻起一股不安的喜悅,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的蘇染。

蘇睿買了份小吃,一家四口和樂融融地一起品嚐。蘇染用塑料叉挑起一塊,笑著給他看,眼神似乎在說:路邊攤哦,有氫化油,你不能吃。一會兒也不能偷偷親我,因為有殘留哦。

陸景行仔細看蘇染的五官,頭皮發麻。如果蘇染真是馮恒的女兒,她就再不是被拋棄的孩子。她一定很開心很開心,因為她的親母很愛她很想她,一直在找她。

陸景行穩了下心神:“浩源,馮姐在你身邊嗎?”

“不在,她知道我聯係你。”

陸景行一字一頓:“浩源,有一種可能性,隻是一種可能,你考慮好是先驗證清楚,還是直接告訴馮姐這種可能性。”

馮浩源被陸景行的語氣唬得有點兒緊張:“什麽可能性?”

陸景行眼睛望著蘇染:“我現在,也在赤宏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