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檢測到楚行南情緒因宿主產生波動,獎勵道具“心有靈犀”。】

【使用說明:宿主使用道具後,可使對方與自身情緒相通,持續時間為一息*。】

一息?阮煙羅聽了心生納悶,不過眨眼之間的事情罷了,即便它使用了又能如何,人的情緒瞬息萬變,對方怕是根本都不會注意到這短暫的反常。

阮煙羅隻當這又是一個雞肋的技能,並未放在心上。

軍/妓營雖說麵上是個帶有編製的營地,但裏頭同戰俘營別無二致,逼仄昏暗的羊腸小道,兩邊是矮小的牢房,方寸之地供以睡眠、排泄,渾濁的空氣當中交織著令人難以呼吸的酸臭。

阮煙羅來得晚,自然便被帶入了最裏頭的牢房。

來之前阮煙羅便做好了吃苦受辱的準備,卻不料那陣不適隻是在甫進入牢房的一瞬,走出幾步後,那陣令人範圍的惡臭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她身上悠悠的梨香。

阮煙羅見牢獄當中的女眷們各個神色黯淡,也顧不上身側蠅蚊飛舞,估計是對這醃臢的環境早已習慣麻木了。隻是牢獄中蚊蠅眾多,但她身子周圍卻是絲毫不進,想來是係統的功勞。

畢竟這梨香並非是俗物所致,而是被係統強化過的身體兀自攜帶,既然是要叫周圍的人聞嗅,便少不得有清除異味的功效。

身前引路的獄卒似乎也發覺到了異樣,頻頻回望阮煙羅。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我那自覺攀上高枝兒便辱罵嫡母、拋棄嫡姐的好女兒。”

步過半中時,一道尖利刻薄的女聲響起,阮煙羅不用扭頭便能猜到邱晴雲此時的麵色定是極暢快的。

“怎麽,定安王竟這般快便喜新厭舊了?也是,定安王何等人物,那是慧眼如炬的天威大將軍,滿腹禍水的狐媚坯子即便一時靠皮囊得了恩寵,不孝不悌、滿腹草莽,恐也逃不過被厭棄的結果。”

“兵爺稍等。”阮煙羅不急不慢地朝帶路的兵哥兒行了個禮,為首的獄卒見阮煙羅不過身量嬌小的一介女娘,又心知這是從將軍房裏出來的侍妾,心說賣個麵子,是以慢下了步子守在一旁,“速度快點。”

阮煙羅點了點頭,又往前走了兩小步,與邱晴雲隔著木柱相望。

她拍了拍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衣衫是素秀潔淨的。

又屈腿點了點地麵,鞋履是合腳嶄新的。

最後秀氣的指尖又扇了扇鼻翼側,氣流湧動,酣爽清新的梨香短暫地逡巡過牢獄中邱晴雲並錦繡兩姐妹的鼻尖。

在邱晴雲逐漸扭曲的麵容中,阮煙羅施施然一笑,“大娘子既將羅羅貶得一文不值,何故那日將軍隻一眼便瞧見了我?燕京城誰人不知阮家雙姝,若這麽說來,旁人恐要疑心嫡母是怕羅羅搶了二位嫡姐的風頭,這才這麽多年都將羅羅藏於深閨之中。”

“賤種休要信口雌黃!”

“無所謂了。”阮煙羅吃吃笑開,“左右金尊玉貴的嫡姐們都同羅羅一樣入了奴籍,如今還計較什麽嫡庶呢?”

邱晴雲一把抓上隔在二人之間的木欄,語氣中交織著恨惱與刻薄:“你如今已非完璧,你就是任人采擷的花柳,被楚行南玩過你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如今還不是滾回了這軍/妓營!棄婦罷了,同我一雙冰清玉潔的女兒如何能比?你既然進了這裏,就別妄想日後能成為楚行南的妾室回到燕京!”

邱晴雲動靜鬧得大些,原本牢獄昏暗,眾人懨懨,早已不分白日黑夜地半昏睡著,被邱晴雲這一嗓子倒是盡數都喊起來了,明裏暗裏探究的目光紛紛投過來。

阮煙羅心底冷笑,麵上毫無懼意,腳下甚至又往前了一步,邱晴雲被阮煙羅這一步子嚇得退了半步,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她又回到原位,“瞪我做什麽?難道我說得不對?敗壞門風髒東西!”

“門風?羅羅沒聽錯吧,被抄家的阮氏竟還有門風?”阮煙羅聲音也大了起來。

“是縱容家戚強占田地、草菅人命的門風?”

“是為扶嫡係草包,科舉舞弊的門風?”

“抑或是今上潛龍、四子奪嫡時,私自倒賣軍備糧草的門風?”

邱晴雲聽到阮煙羅說的話後臉色一白,她胸脯不斷起伏,少頃過後才開口:“你,這些事你都是從何處知曉的?”

這裏頭隨便一個揪出來,輕則罷官連坐,重則株連。

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庶女,怎會知道如此多的家醜秘辛?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大娘子,生在阮府是我運道不好,當初瞎了眼蒙了心,半分榮華富貴未享到不說,反倒最後還被入了奴籍。您對我並無生養之恩,微薄的情意也在你的那一掌中算是斷了,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能走多遠都算是我們自己的命,保重吧。”

阮煙羅說得這話不卑不亢,一雙鳳眸裏無悲無喜,反倒讓邱晴雲看得心底發慌,一番話說完,邱晴雲仍站在原地。

阮煙羅見狀又湊近了邱晴雲耳畔,神色與方才一派凜然清醒的模樣不同,仿佛是辦了壞事卻愈加恃寵而驕的狸奴,輕聲道:“至於失寵一事,恐怕要讓大娘子失望了。羅羅可與大娘子一賭,三日內,他定會親自來這軍/妓營請我出去。”

“畢竟羅羅也如大娘子所言,是個卑賤的姨娘種,勾引男人不過探囊取物不是?”

“阮煙羅!”邱晴雲十指微屈作爪狀朝阮煙羅撲去,試圖要撕花這張如花似玉的臉。

可阮煙羅早有防備,早一步退下了身子,邱晴雲一掌拍到木柱上反倒折了指甲,鮮血汨汨而下。

“娘!”錦繡兩姐妹見狀趕緊上前扶住了邱晴雲,阮煙錦火氣難耐,“羅妹妹你有沒有心?我們好歹也是一家人,就算你從小不曾受過父母疼愛,可你的吃穿用度,哪樣不是父親一樣一樣掙來的?”

“是啊羅妹妹,你將我們救出去好不好?”阮煙繡也撲了上來,淚眼汪汪,“我們可是一家人啊!就算平日裏有什麽齟齬,可畢竟有骨肉親情在,這點你便是拿火燒不毀、拿刀也割不斷的呀!”

阮煙羅點了點頭,笑影淺薄甚至有些苦澀,“二位姐姐都是在寵愛之下成長起來的明珠,與我這般的草芥自然不同。大娘子也許對你們來說,是慈愛有加的良母,可對我來說卻無異於虎豹豺狼,就差她不能將我生吃入腹。”

“我在阮家的根,早在十年前燕京夜色見紅的廿二日,隨著那場紛揚的大雪,同姨娘的骨灰一起灑向空中了。”

說完,阮煙羅也不再逗留,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往最深處的黑暗走去。

身姿纖瘦卻背脊直拔。

——

長風蕭蕭,漫天的黃沙撕咬著角樓處破舊的半紅燈籠,褪色的紅紗下半邊竹篾搖搖顫顫,猶風中殘燭之態。

城樓巍巍大開,又一隊兵馬踢騰著步子進了城。

而城牆角樓上一身銀光甲胄的男人麵若冠玉、神武風流,隻掃了樓下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認出這支部隊為首之人乃承安王世子,楚玦。

承安王世子楚玦乃燕京有名的膏梁紈袴,生性好**,常年流連花柳街巷,年紀輕輕身子便虧空無比。

楚行南皺了皺眉,承安王世子...上輩子阮煙羅可是成了楚玦的後母。

此次收複北邙,帝心大悅,第一支補給糧草的部隊攜帶著阮家女眷來到北邙,而這一次楚玦率領的則是第二支部隊,晚過第一支部隊幾日,攜帶著更加充沛的糧草兵械,來赴北邙為楚行南的軍隊補給糧草。

這波補給結束後,便是時候啟程回燕京了。

“稟將軍,承安王世子進城後便直奔軍/妓營去了。”何遂說這話時頗為忿忿,還稍帶幾分鄙夷。

若無將軍在前線奮力拚殺,哪有他等草包廢物在燕京的快活日子?

這次他是稟了聖上的命令前來接應將軍,入城後不是先來尋將軍,反而是撲向了軍/妓營,果真是扶不起的阿鬥。

楚行南修長的手指扶上粗礪的木欄杆,清亮如星的眸中無甚波動,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一步,隻是在腦中倏然閃過一張芙蓉麵時呼吸稍頓。

素來薄情的桃花眼中難得浸起幾分霧靄,長睫輕斂,“隨他去吧。”

待他回京,承安王也就蹦躂不了多久了。

自他重生歸來時起,便立誌要將上輩子的所有仇人一一清算,阮氏是,承安王亦是,還有朝中各黨...欠他的,他都會一一討要回來。

——

軍/妓營外在一陣衝突之聲後,掀起了兵刃相接的聲音。

營內死氣沉沉,聽到新鮮動靜的各人都是翹首相望,既期待,又害怕。

阮煙繡搭在阮煙錦同母親一道搭成的人梯上,透過牆頭的縫隙往外望去。

“是楚玦,是承安王世子!”阮煙繡聲音中是藏不住的興奮。

世子!三人臉上不約而同露出了奇異的光,可轉瞬間便灰敗了下去。

什麽樣的世子都好,怎偏偏是這個聲名狼藉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