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雙魚壓製住江行舟體內異種, 江行舟神智稍稍恢複,不住喘氣。
戚眠望向秦曌,內心五味陳雜。
秦曌傷痕累累, 聲音卻無辜又雀躍:“這是日月同輝——隻要我活著一天,他就不會死。”
他的眼睛晶亮, 充滿期待:“我說過, 我會保護好你們……隻要你帶我走, 眠眠,我們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江行舟暴起, 凶狠地按倒他, 雙目猩紅:“嗬、嗬。”
他一拳下去, 秦曌被打得頭偏開。江行舟甚至探手入懷,想將那對日月雙魚再掏出來。
秦曌挑釁地看著他,沒有任何阻攔的動作,如他所料,戚眠先一步將他製止, 把他從秦曌的麵前拖開。
江行舟還未能完全自控,試圖再度攻擊秦曌,被戚眠按住。
“舟哥……”戚眠看著他, 半晌無言。
戚眠擦掉他臉上的血:“我希望你活下去。”
“等扣子醒過來, 她肯定有辦法解決你身上的異種,到時我們再把這個契約解除。”
江行舟喉間發出憤怒的低吼。
戚眠輕撫他的麵頰, 眼眶湧出眼淚:“如果你實在不願意……如果實在不願意。”
她的聲音很輕:“那我們就不要了,你去哪裏我就去哪,你如果真的異變了,我就來陪你。”
秦曌不敢置信地抬頭看著她。
江行舟猩紅的瞳仁震顫,痛苦地看住她, 顫抖的手將她虛虛環入懷中,吼聲漸停。
他的頭顱驟然失力,搭在戚眠肩頭,整個人歪倒下去,被戚眠緊緊抱住。
戚眠的手指按在他後腦的位置,指尖正在微微發光,異能正灌入他的大腦中,將他暫時擊昏。
荊棘叢失去他的控製,盡數收攏,外界終於能看清楚裏麵的情況。
戚眠嚐試扶他起來,走出去沒多遠,卻發現有部分荊棘叢從他的背脊處生長出來,一路蜿蜒攀爬延伸向前,不知去往何處。
戚眠心一涼,再抬手探入江行舟腦海,心髒更冷冷沉下去。
“他的荊棘叢被別的東西吸引了,他的晶核已經不在體內。”戚眠看著那叢的荊棘。
荊棘於他,隻怕如觸肢於異種,異種的晶核生於各個部位,皆有可能,已不可強行砍斷。
在他異種化的過程中,他的晶核、荊棘叢不顧一切也要朝向的東西是什麽?
“我去找,很快回來。”戚眠喘息著擦把臉。
她必須快,足夠快。
秦曌張口想說一起去,眼睛一轉,想到跟著戚眠沒用,現在跟著江行舟才是抓住她、刷好感的好方法。
他一臉乖巧:“我留在這裏,你放心,我會保護好他的。”
秦曌四下張望,很快看到城東基地畏懼不前的異能者,麵對他們,他又重回那個冷漠惡劣的形象:“過來。”
秦曌指揮人,將江行舟小心地抬起來,就近送入旁邊的平房中,受荊棘叢所限,無法離開此處太遠。
戚眠拔出刀,看著地上攀爬的荊棘叢,舉步向前。
“戚隊!”少年趕到,看到江行舟背脊上連著的藤蔓,立即察覺她的意圖,快步跟上。
荊棘叢虯結成巨大的根莖,破開地麵,地上地下一同向著遠處去。
戚眠提著刀越跑越快,少年帶人跟在後麵,不一會兒就追得氣喘籲籲,眼見繞過一個轉角就會不見,少年一急,想也不想用上異能,直接從房屋中間砸穿過去。
剛從房屋那頭出來,身體一個急刹,險些栽下懸崖。
戚眠用刀背接住了他,少年的手在空中揮舞,艱難控製身體回來。
少年有些傻眼:“這外麵怎麽是斷崖?”
“城東基地本來就處於帝都較高地勢,北麵依靠斷崖,天然形成屏障。”戚眠口中的氣體一呼出就變成了白色,“你聽見了什麽聲音0-嗎?”
少年懵逼臉:“啊?”
戚眠擰眉聆聽了一會兒,旋身從懸崖上跳了下去,身體輕得仿佛一隻渡塘的白鶴,一下子跟著荊棘叢生長的方向下去了。
少年:“…………”奔跑的腿隱隱作痛。
他帶著一眾傻眼的中央基地異能者,抖著腿,一個接一個,抓著荊棘叢將自己徐徐下放。
有異能者不小心被荊棘叢刺破手掌,鮮血立即被荊棘叢吸收,不禁心裏打鼓:“這荊棘叢……好邪性。”
幾人對視一眼,心裏有同一個想法。
異能者的荊棘叢,怎麽會吸人血?
那位江先生……他還是人嗎?
這樣的想法在腦海中反複回轉,但沒有一個人說出來,他們現在跟隨的是戚眠,戚眠對江行舟有多堅持都看在眼裏。
幾人陸陸續續沿著藤蔓滑到斷崖底端。
少年終於聽到戚眠所說的聲音——那是水流聲,在斷崖上並不明顯,可到了這下麵,就能清楚地聽見水流墜落的聲音,還有溪流的流動聲,中途大概流經葉片,葉片被帶著發出簌簌的聲響。
少年醒悟過來,戚眠為什麽覺得不對。
末世以後,寒潮來勢洶洶,一直到現在持續數個月還未散去,帝都的溪流、湖泊早就凍得結結實實,難以開鑿,更不可能說有流動的水源。
他們中央基地也一貫是使用水係異能者的飲用水,還有專門的火係異能者或者鍋爐暖著水,才能夠維持正常的飲用。
可是在這斷崖底下,卻還有溪流,個中蹊蹺不言自明。
他們循著荊棘叢,向水聲的方向、也是戚眠剛才消失的方向走去。
“副隊你看!”有一個異能者驚呼。
所有人同時抬頭看向他視線的方向,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這……”少年瞳孔驟縮,“這不是瀑布!”
他們的前方,荊棘叢盤桓成巨大的網狀,尖端一路朝向上方。荊棘叢之間淅淅瀝瀝往下流著**,因為荊棘叢是黑色的,所以起先並看不清楚那是什麽——
直到他們的視線一路往上,看見盤踞在懸崖上方的醜陋的、巨大的蛇形異種,他們才看清楚那些正在流下的**,全都是異種巨口中的涎液!
“這這這……”有異能者已經被這駭人的一幕嚇得腿肚子發軟,跌倒在地。
少年的腿腳也在打抖,但很快他發現更讓他膽寒的一幕:“戚隊!”
戚眠竟然在攀爬荊棘叢!
荊棘叢在她攀爬的過程中抖動不已,蛇形異種似有所覺,巨口顫動。
他想都沒想,拔腿就衝過去,攀著荊棘叢想要上去,試圖給戚眠幫助。
但他的速度太慢,他還沒到中間,戚眠已經逼近巨型蛇口,蛇頭徐徐旋轉,眼見就要對著戚眠落下來。
少年肝膽欲裂,抬手一揮,想也不想揮出幾道光刃卷過去,切斷幾根荊棘,直指蛇頭!
下一秒,戚眠搶先一步回身,一刀對上他揮出去的光刃,重重劈落!
光刃和戚眠的重力異能相撞,完全不是後者的對手。重力異能完美的錯開荊棘,將光刃一擊潰散,連帶著少年也受到衝擊,悶哼一聲向後墜落。
“副隊!”還懸在下方的異能者驚呼。
他此處高度已經不低,再加上最下方已經被蛇形異種的涎液汙染,如果墜落入涎液中非死即殘,少年滿臉愕然,似乎在問戚眠為什麽。
他的身體驟然一輕,戚眠重力場施加的瞬間,已經再落回來,伸手拉住他。
少年懸在空中,滿臉不解:“戚隊……?”為什麽想殺他又救他?
戚眠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你剛才做什麽?”
“我、我……”少年手足無措,“我看到那異種想攻擊你,我怕你有危險……”
戚眠明白過來,臉色舒緩些許,但還是有些不太好:“不要動手,這些荊棘叢不能受傷。”
少年怔了半天,醒悟過來一樣抬頭一看,隻見他先前光刃劃斷的荊棘叢,斷口處正在滲湧鮮紅的血液。
這荊棘叢怎麽跟人似的……
他忽然懵住。
難道這些荊棘叢已經成了江先生的一部分,那江先生真的還是……人嗎?
這個念頭再度浮上腦海,少年心中不寒而栗。
可是看著戚眠,似乎仍然對這件事沒有任何警惕感。
明明江先生很可能已經不是真正的人,明明她帶領他們的這段時間,哪怕遇見再像人的異種,她也從來沒有過手軟,可在江先生變成異種上,她又表現得如此徇私。
她明明知道的,他們都知道,異種……已經不是真的人。
她怎麽可以刻意忽略這件事,多麽危險。
如果她真的為了江先生與他們為敵,她如此強大,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阻止他?
林隊、林隊可以嗎?
隻有林隊,是不是隻有林隊了?
少年腦海中一瞬間轉過千萬種想法,戚眠已經把他重新放到荊棘叢上:“你不必跟著我上去。”
“不!”少年激動反駁,察覺到戚眠微蹙的眉,他立即描補,“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冒險。”
他的手心沁出汗珠,心口發酸,忽然間滿是悲傷。
她真的很愛他,末世以後,已經有太多悲劇。
可是,他仍然必須知道,江行舟到底還是不是人。
如果江行舟已經不是人類,有的事情,哪怕戚隊事後會再傷心,再怨恨他,他也必須幫她下決斷。
他見過太多因為不忍心對親人、愛人下手,異種異變,最後反而釀成更大慘劇的事情。
他不能讓戚隊沉湎在愛人還活著的情緒中。
戚眠沒有看出他的心思,語氣中似乎是有些無奈,再次強調:“那跟在我後麵,小心一點,不要放異能。”
少年不敢相信:“不用異能?那條蛇形異種會將我們都吃了!”
“蛇?”戚眠皺了皺眉,明白過來,“那不是蛇,上麵很安全。”
想了下,她看到少年十分不讚同的表情,隻覺解釋無用:“我帶你上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