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綠、淺粉、微橙、水紅、乳白、薄藍……這樣的色彩,拂動於眼前,這樣俊的字眼,輕落於素紙之上,心兒連同指尖,都微酗著幾分醉意了。
夜色鋪排開來,漸漸拉上了白晝的窗簾。對麵的樓房,鎖著星星點點的燈光。抬頭望,一輪月緩緩穿梭於雲際,安靜、溫潤、典雅、俊美,娉婷前行,搖曳生姿。月亮在畫家的筆下多是暖的橙黃,在詩人的筆下多是冷的瘦白。還有人說,月亮的顏色,原是心情的顏色。你用什麽樣的心情看,月亮就是什麽樣的顏色。你所聆聽的,你所描述的,其實就是你自己的喜怒哀樂,以及悲歡離合。於是我想,這淡淡的綠,這淺淺的粉,這微微的橙,這水水的紅,這乳的白,這薄薄的藍,該就是月亮的顏色了吧。
淡綠,淺粉,微橙,水紅,乳白,薄藍,這樣的色彩,一定是有溫度的,若用手輕觸,肯定既有遠離塵囂的清涼,也有嫋嫋炊煙的暖,微微的,帶著點人間煙火的氣息。也或許,這樣的色彩還是有味道的,那味道,是日落媽媽喊孩子歸來的甜軟的味道,是春天蒞臨青草漫山遍野的味道,是槐花味兒隨風在街道裏奔跑的味道,是紅葉舞清秋的味道,還是冬天的陽光緩緩地灑滿田野的味道吧。
若有那恬靜的女子,著這淡綠、這淺粉、這水紅、這乳白、這薄藍的色彩,穿綾子縫製的對口襟袖,或者旗袍,或者擺裙,於一盞火苗攢動的燈下,她輕綰素發,她對鏡添妝,她柔指撥弦,她凝神翻閱一卷線裝的書,她或顰或笑,必千嬌百媚成一首流動的詩了吧。若這溫潤的女子,有明朝的清秀,抑或大唐的豐韻,該是怎樣的清俊可愛呢?這樣恬靜、溫潤、可愛的女子,便是我心中月色的女子了。
寫下“月色女子”這幾個字,忽然就想起了舞動的水袖,想起了眼神清澈純淨的千年靈狐,想起了淚珠滾滾的絳珠仙子黛玉,想起了麗江的青瓦飛簷、水波瀲灩……哦,不,黛玉眼淚太多,她的人生太薄涼。月色女子,該是清純的,該是靈性的,更應該是溫暖的,她祥和,她熱愛,她溫軟,她熱烈,她與悲苦絕緣。半夢半醒之間,明白那月色女子原來就是夢中想要的自己了。這樣一想,倏忽間就有了一種被擁抱的溫暖,有了一塵不染的溫柔,一顆心,竟如重歸了嬰孩兒一般的純真明淨。
些許欣喜,幾絲憂傷,緩緩從心尖上滑過。這情愫,淺淺的,卻又有點一意孤行,如那琴弦上的樂音,顫顫的,先婉轉低咽,又清麗上揚。這情愫,若用顏色來調和,應當就是月色了吧,它不夠徹底不夠張揚,卻如化骨綿掌,如白牆黛瓦,如燈聲槳影,無聲化有聲,無形化有形,穿梭在心的每一個角落,仿似血液,以心跳的節律,遍布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月色女子,春天該有鵝黃的迎春繞欄粉紅的桃花為之歡笑,夏天該有紫色的丁香與她吐露芬芳,秋天該有驕傲的雛菊插在發髻,而到了冬天,簷下必掛一盞紅紅的燈籠,屋內必生一盆旺旺的炭火。這樣,一年四季,她門前的小徑是詩意的,她屋內的簾帳是溫情的。這樣,月色女子便成了隻可臆想的一段清秋,一個微笑著**秋千的精靈,一隻情深愛濃的靈狐,一汪澄澈清冽的甘泉。
月色女子,該有一麵銅鏡,為她妝扮容顏的。月色女子,該有溫婉流韻的鐲玉懸於腕間,為她添韻的。月色女子,該有一位才華俊郎,在琉璃鑲嵌的梳妝盒中,挑選一枚銀色發簪,輕綰於她的發髻。然後,從午夜凝眸到清晨,又從清晨凝眸到黃昏,日日夜夜,夜以繼日地欣賞她,嗬護她,直到淡遠的天邊,升起一縷紅暈……
冬的腳步匆匆。
如若,屋外雪花紛飛,銀裝素裹,屋內,溫婉莞爾的月色女子,倚窗遠眺。這紅紅的燈籠,這溫馨的燈盞,這旺旺的炭火,這靜謐的自然界與這靈性的女子,怕是會和諧出一支清靈悅耳的古曲,或者精致成一幅有聲的水墨畫吧。
夜無聲。月嫋娜。我獨坐。滿眼滿心,是這月色的女子,這精靈。
如果有一天,我忘記了自己,我尋不到回家的路,如若你憐惜我,就替我記住這個寧靜的夜晚,記住這淡綠,這淺粉,這微橙,這水紅,這乳白,這薄藍,還有這月色女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