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剛把人“攆”走就後悔了,卻又不好意思再把人叫回去。

恰好初一來求見,他就把這事拋到腦後去了。

等到迷迷糊糊從貓身醒來時,他才急急忙忙跑去程初芍床底下尋找自己的“秘密根據地”。

很不幸的是,裏麵已經被清掃一空,連根白毛都沒給他留下。

他怏怏轉身離開,就聽到小婢女在身後嘻嘻哈哈討論。

“呀,小雪一睡醒就跑來這兒,它該不會夢裏夢到自己的寶貝被大少夫人收繳了去吧?”

“嘻嘻,這貓兒也是稀奇,居然趁咱們不注意偷偷藏了這麽些小東西,連果子都往裏麵扒拉。要不是大少夫人發現得早,沒準哪天還會爛在裏麵發臭呢。”

“你還別說,有些貓兒就喜歡囤東西,尤其是吃的。我小時候家裏養了隻黃貓,那家夥可貪吃了,整天跑去地窖裏叼我們過冬的魚幹肉幹,連吃帶拿,還要往它的窩裏藏。最後被我娘發現揍了一頓,這才不敢了……”

宋白貓憤憤地想,他又不是隻記著吃的普通傻貓,他會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還不是為了程初芍好?

唔,嚴格來說,青桔子算是自保。可,帕子和紙團反正她都不要了,他收起來也沒什麽不對吧?

宋白貓心虛地往外跑,沒見到程初芍,鬆了口氣。

在院子裏溜達了一圈才知道,今日又有訪客上門探病,程初芍又被拉過去敘話了。

說起來也巧得很,他每日清醒的兩個固定時間點都不適合探病,一個太早,一個太晚,都不大符合禮數。這倒是為他省了不少事,就是苦了程初芍這個代表,隔三差五就要去榮安堂露回臉。

宋白貓大致知道,程初芍這人不愛交際,每次從榮安堂見客回來都累得一副要虛脫的樣子,尤其是薛氏和四皇子等人來的那日。

思及昨夜偶然聽到的婢女八卦,他心中一緊,下意識邁開步子往榮安堂跑。

今天來的訪客好像是三嬸金氏的娘家人,她們關係不大融洽,也不知她會不會受委屈。

不得不說,宋白貓今日的預感準得出奇。

此刻的程初芍正一臉懵地看著金家夫人,又茫然地回望老夫人。

“宗譜?這是什麽意思?”

老夫人有些尷尬,很快沉下臉:“金夫人倒是消息靈通得很,隻是不知從什麽人那兒得的這荒腔走板的小道消息,竟還巴巴地往我老婆子麵前說?”

金夫人大吃一驚,下意識看向女兒金氏,後者卻也是一副意料不及的震驚表情。

“這……我也是偶然聽人說起,覺得這事不大靠譜,這不馬上來跟您老說了麽?”

金夫人也是個能屈能伸的,立馬換了副口吻:“哎,也不知是什麽人心存歹意,故意亂傳這些謠言,想來就是要離間貴府和平陽伯府。既然不是那麽回事,我也就放心了。”

老夫人也見好就收,淡淡道:“如今情勢不同往日,暗地裏蹦躂的小人自然多了些。親家不必太過在意。”

兩位長輩取得了統一意見,很快心照不宣將話題扯到別處。

程初芍腦子裏卻還回**著金夫人方才的話。

她都嫁過來快四個月了,名字還沒寫上宋家宗譜?

這種事,應該不會有人故意亂傳謠言吧?

也就是說,這事很可能是真的,不知怎的被金家得知,就巴巴地跑過來說了。

目的也不難猜,無非就是跟薛氏打著一樣的算盤,想讓她挪挪位置,換上她們家的姑娘唄。

程初芍倒也不排斥挪位置,衛國公府這個泥潭早出去早好。

做最壞打算,就算她被休了,平陽伯府嫌她丟人,她還可以趁著主線劇情**還未到來時離開京城,找個安定地界貓起來做她的赤腳大夫。

可她自動退位是一碼,被人架著扔出去又是另一碼事了。

尤其是名字遲遲未上宗譜這事,她有點膈應。

一般來說,尋常新婦過門半月內,上宗譜這個環節是必須要走的。可以視作婆家對新婦的認可,也是對親家的尊重。

這種事能拖小半年,要說不是有人示意,鬼才信呢!

而這個人的身份,也更不難猜了。

老國公不在,老夫人就是一家之主。她又是個護犢子的性子,不久前還總是橫眉冷對的,直到最近態度才有所緩和。

不是她還能是誰?

雖然知道這是原主作的孽,但程初芍心裏還是沒來由地不舒服。

“大約是近來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忘了居安思危了?”她自嘲地想。

宋白貓來得遲,錯過了金夫人提起話頭那段,便聽了一耳朵的無聊扯家常,隻勉強從中挑揀了丁點有用信息。

金家是武將,金氏的父親早年還曾在衛國公麾下效命過,前些年被調往西南邊境去了。金氏的兩個兄弟也從了軍,一個在京郊大營,另一個跟著父親去了西南。

那丁點有用信息便是金夫人主動說起的西南邊境情況,據說那邊的幾個土邦最近在打仗,沒準金將軍能撿個漏,為大盛開疆拓土。

他腦子裏立馬浮現出大盛的兵力布置圖,不免有些憂慮。

北邊齊國近年來野心勃勃,軍力愈發強盛,若大盛要主動摻和西南土邦小國的戰事,恐怕會被齊國趁虛而入,揀了芝麻丟了西瓜。

等他回過神來時,金夫人和金氏已經出去了,程初芍卻被老夫人留了下來。

“方才金夫人的話,你是怎麽想的?”老夫人猶豫著問。

程初芍的聲音有點低,聽不出什麽情緒。

“沒什麽想法。”

但,他還是敏銳地察覺到程初芍有點不高興。

雪白的貓耳朵抖了抖,目光落在程初芍鴉黑鬢角處的一朵玉蘭花簪。

——祖母這是在考驗她麽?

老夫人輕哼一聲:“是沒有想法,還是不敢說?”

程初芍默了默,無奈道:“老夫人想說什麽,大可直說。”

——好像有點不對勁!

宋白貓似乎嗅到了一絲風雨欲來的氣息。

果然,老夫人下一句話就是:“實話告訴你也無妨,你沒上宗譜的事是我拍板的,原因想必你自己也清楚。今時不同往日,你這幾個月的所作所為我都看在眼裏。要是你有心改過,今後安安分分做衛國公府的大少夫人,你就當做今日什麽都沒聽到,回去做你該做的事。”

程初芍卻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