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街市上,鍾離曄麵帶溫和笑意,注視著身旁麵帶微愁的嬌小少年。
“好啦,難得出門一趟,別苦著個臉了。”
少年感激道:“鍾離大哥,這次的事真是多虧了你,否則還不知該如何收場。你的恩情,我真是不知該如何回報……”
鍾離曄笑道:“既然不知如何回報,不若以身相許?”
程初柳頓時撲哧一笑,作勢推了他一把。
“鍾離大哥就是愛捉弄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您這恩情我一時半會地也還不完,不如先還上一丁半點。聽說醉香樓最近出了個醉鴨,看似完好無損,實則皮肉酥爛,味道香醇,正合你口味。大哥若不嫌棄,就請赴了小弟這場約?”
鍾離曄笑意更深,眸底卻掠過一片暗色。
“知我者,柳初也。那,咱們就過去醉香樓吧。”
二人剛走開,擦肩而過的一輛馬車就悄然停下。
車內,程初芍偷偷掀起一角簾子,看著這兩人身影漸漸遠去。
小魚沒認出來程初柳,隻驚喜道:“呀,那位公子像是上回的大夫……咦,他把胡子刮掉了麽?主子,咱們要不要去追他?”
小魚知道,程初芍一直覺得那位其貌不揚的大胡子青年深藏不露,既能看出連宮裏太醫都不認識的奇毒,想必在醫術上也有所建樹。
如今大公子情況愈發穩定,可腰部以下肢體始終無知覺,老夫人、閔太醫乃至程初芍都在發愁,就連春意等人也是如此,隻是不敢在大公子麵前表現出來,還要用各種借口來安撫他。
大公子蘇醒的消息對外公布後,宮裏也賞了些東西,主要是太子太子妃那邊,也能光明正大請其他太醫過來聯合會診了。不止閔太醫愁,就連資曆最老的孟院正也表示病情棘手,說是什麽淤血堵塞、經絡不通,即便能恢複行走也要至少三年五載。
程初芍曾經幾次跟她念叨,說什麽真正的神醫都是隱於山野,就像老夫人派人去尋訪的那位老神醫一樣,沒準那大胡子青年也是個不慕名利的無名神醫。
真是這樣的話,大公子的腿沒準就有法子治了!
小魚也替程初芍留心著,每次奉命出門都會順道去益和堂轉轉,隻是沒有再遇到過那大胡子青年。
前幾日在書肆外,也是她提醒程初芍,說走進書肆的男子有些像是那人,否則,程初芍也不能跟《麗園春》意外結緣。
程初芍裝模作樣道:“哦?你確定?可別又像上次那樣……”
“這……奴婢隻有七八分把握……”小魚麵露遲疑。
程初芍輕推她一把,“那你還不快下去,帶個人悄悄追上,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是的話,你就看他們去哪,再讓人回來報信。”
小魚依言去了。
程初芍雖嘴上表現得懷疑,但心裏已有九成九的篤定,那人絕對就是鍾離曄。
原主是沒見過鍾離曄的,也不知道這人長什麽模樣,但她知道,在書裏,柳初是程初柳女扮男裝用的化名。
而程初柳一開始女扮男裝技術很菜,後來是結識了鍾離曄,被他點撥過後才大有長進,靠著一手山寨易容術所向披靡,竟不曾再被平陽伯夫人抓包過。
在書裏,程初柳在不同男角色麵前的形象都略有不同。比如說,在傅文瑄麵前是善良柔弱的白月光,在四皇子麵前是才華橫溢、故作堅強、讓人心疼的女子,在鍾離曄麵前又變成了不失俏皮的小姑娘……
女扮男裝這一招她多半隻會在鍾離曄麵前大大方方地用。
所以,走在“柳初”身邊的青年男子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程初芍摸了把身邊團子的柔軟白毛,暗自思忖。
聽說,這幾日程初柳“病情趨於穩定”,正在靜養,平陽伯府和外界對她的關注度也大為下降。
或許程初柳就是利用這個契機偷跑出來跟鍾離曄“約會”?
傅文瑄被長公主逼著提前北上了,鍾離曄取代了傅文瑄英雄救美,這下子情勢大變,該不會鍾離曄真的能翻身上位當男主吧?
如果鍾離曄成功上位,不走向黑化,那麽,找他給宋珩看病會不會成功幾率大一點呢?
程初芍對此表示樂觀,暗暗決定,自己一定要做個好嫡姐,為庶妹程初柳的婚姻幸福出一份綿薄之力。
被封郡主嫁給鄰國皇子,聽起來是榮耀,可還不是變相的和親?
但凡腦子清醒點的家族都不願意這麽犧牲女兒。
與其嫁給鄰國皇子朝不保夕,還不如嫁給大盛隨便哪個世家大族的庶子呢,鍾離曄這種世家中的世家實在是再適合不過了。
這兩人若湊成對,一個吟詩作賦,另一個懸壺濟世,豈不浪漫?
“大少夫人,小魚姐姐看清楚了,那人確實是大胡子大夫,眉眼、身形基本一樣,隻是沒了胡子。他們進了醉香樓,小魚姐姐在門口候著,讓奴婢回來報信。”
程初芍已巡視了兩間鋪子,雖然還不到她計劃吃午飯的點,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快,她還是決定上醉香樓一趟。
馬車軲轆咿咿呀呀地轉到了醉香樓門前。
程初芍戴上短冪籬,抱著貓,在小魚等人的護持下上了二樓。
小魚一見著馬車過來就兩眼放光,神色卻有些古怪。
她扶著程初芍,壓低聲音湊到耳邊說:“主子,奴婢方才瞧著,跟那大夫走在一起的小個子模樣有些眼熟,竟像是咱們伯府的四姑娘!”
程初芍心中波瀾不驚,麵上卻裝出一副震驚模樣。
“休要胡說!四妹不是還病著麽,怎麽可能大搖大擺出來玩?再者,四妹向來最重視形象,哪次出門不是把自己打扮得縹緲出塵,宛如月下仙子,怎麽可能穿這種粗布衣?”
小魚知道她多年來都看不慣程初柳,便也沒把她這話當真,隻覺得她是在反諷。
“奴婢先時也覺著不可能,可聽那少年說了幾句話,不隻是嗓子尖細,跟四姑娘幾乎一模一樣。身高、輪廓都極為相似,隻是眉眼不大相同。可四姑娘左臉上有個極淺的梨渦,這少年也有……要真是四姑娘的話,豈不是說,四姑娘的病是裝的?”
程初芍隔著冪籬瞪了她一眼,進了雅間。
等小二出去,家丁在外關上了門,她放下冪籬,才沒好氣道:“這話也是你能說的?”
她隔空指了指皇城的方向,又在頸間比了個割喉的手勢,嚇得小魚立馬認錯。
“總之,甭管那人是什麽身份,你我隻管裝作不知。對了,他們兩人是在哪個雅間?”
小魚道:“奴婢方才盯著呢,他們進了左手邊第二間,跟咱們隔著一間。要不要奴婢過去看看動靜?”
“你去不合適。”
不管是程初柳還是鍾離曄,他們都見過小魚,萬一當場抓住小魚偷聽,難保不會多想。不過,她還真挺好奇他們在說什麽。
程初芍摸了摸下巴。
偷聽恐怕有點難度,專門派個麵生的婢女過去偷聽又太打眼。
怎麽辦呢?
宋白貓眼睛一眯,直接趁小二送茶水時,從門口縫隙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