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初芍眼尖看到,頓時頭大,趕緊叫了個麵生的小婢女出去跟著。

那小婢女匆忙跟上,生怕自家主子的心肝寶貝被其他人欺負了,或是帶走,甚至是從樓上摔下去。

不料,出來一看卻發現,白毛團竟施施然在樓道上散起了步,她要抱它回去還不許,用力掙紮,還齜牙咧嘴地嚇她。

小婢女又試圖將貓兒趕回去,卻不見奏效。

混亂間,小婢女不慎扯下一小團白毛,宋白貓忍著痛沒喵嗷出聲,可小婢女卻被那飛揚的貓毛嗆得咳嗽起來。

宋白貓聽到屋裏有動靜,暗道不妙,拔腿就跑。

正好小二端了幾盤子菜上來,差點沒被它撞得打翻菜碟。

“姑娘,這貓兒是你家的?趕緊把它抓回去啊!它要是打翻了東西,賠償事小,萬一驚嚇到它,掉下去可就不好了。”小二護著手裏的東西,後怕不已,又指了指旁邊的欄杆,隱晦提醒。

小婢女哭喪著臉,剛要說話,便見宋白貓往大少夫人所在的雅間奔去。

吱呀一聲,身後的門開了。

一個溫潤俊秀的青年男子探出頭來,客套又不失疏離地掃了眾人一眼,最後目光落在隔壁門口的宋白貓身上。

“這是發生什麽事了?”

小婢女愧疚不已,連連道歉,偏還要強忍著劇烈咳嗽的欲望,眼圈和鼻頭都是紅的。

鍾離曄佯做不知,淡淡道:“原來是貓兒貪玩,沒發生意外就好。”

小二擠出笑容道:“公子,這是您二位點的菜……”

小婢女微微屈膝,準備告辭。

不料,裏間卻突然傳來一聲小小的驚呼。

“翠巧?你怎麽在這——”

被呼作翠巧的小婢女下意識扭頭,向裏間看去。

她沒聽到小魚和程初芍竊竊私語的內容,更不知這邊坐著的人很可能是程初柳,故而驚疑不定。

“咦,你是四姑——”

鍾離曄臉色微沉,重重咳嗽一聲。

“好了,這個交給我吧,我自己端進去就行了。你下去吧。”

小二極有眼色,二話不說,腳底抹油溜了。

程初柳也覺失言,可既然已經被認出,她也不能掩耳盜鈴。

她猶豫著走到門口,探頭出去看了看,小聲問:“你是自己出來的?怎麽會到醉香樓來?”

原來,翠巧有個表姐在白姨娘身邊伺候,不過也是不怎麽得重用的那種。翠巧剛進伯府時,顧著姐妹情分往那邊去了幾回,還跟程初柳有過幾麵之緣。但後來漸漸就不敢去了,因為她被調去了正院伺候,怕惹平陽伯夫人不悅。

翠巧模樣端正,做事也勤快,故而被平陽伯夫人挑中,做了程初芍的陪嫁婢女。不過,是沒什麽機會靠近程初芍的那種。要不是宋珩三番兩次叮囑程初芍多帶點人手,翠巧也不會跟著出來。

翠巧猶豫了下,本欲順著程初柳的話往下編,可邊上溫潤公子的眼神卻突然變得銳利起來,竟讓她有些膽寒。

盡管如此,她還是硬著頭皮說:“是,奴婢是自己出來的……”

鍾離曄擔心程初柳身份暴露,“不知這位翠巧姑娘是?”

“她,她是二姐的陪嫁。”程初柳遲疑道。

鍾離曄眼神微凝。

二姐?

就是那個屢次針對程初柳、最後作繭自縛的惡毒女子麽?

提到程初芍,另一個人的名字就緊跟著蹦了出來。

當初,宋珩剛剛陷入昏迷時,衛國公府上下都急瘋了,幾乎請了全京城的知名大夫和大半個太醫院去看病,還張貼出千金懸賞令,承諾隻要有人能救宋珩,便奉上千兩黃金答謝。

鍾離曄抱著某種複雜的心思,也頂了個假名,偽裝了容貌去衛國公府看過,結果並不理想。

本以為宋珩傷勢嚴重,就算一時半會吊著命,也不可能醒來,可他偏偏就奇跡般地醒了!

鍾離曄的目光一轉,落向翠巧頭上的小巧花簪。

這花簪雖然用料普通,但造型別致,花樣很是新鮮,並非京中小戶女子、大家婢常見的首飾款式。反倒是先前益和堂抓著他問個不停的婢女,頭上也有這樣的簪子。

思及先前衛國公府鬧得沸沸揚揚的花匠之妻離奇自殺案,以及在益和堂裏看到的那包花泥,鍾離曄很快將這些零散的線索聯係到一起,得出結論。

有人暗中對宋珩下手,程初芍或程初芍身邊的婢女及時發現,這才誤打誤撞救活了宋珩。

“有意思。病情這般凶險,又被下了毒,居然都能熬過來!這位宋將軍果然不一般,或許我當時應該……”

他這般想著,示意程初柳入內,又將手中隻餘一絲熱氣的飯菜放下。

程初柳道:“你既是自己出府的,不如也和我們一道用個便飯?”

翠巧哪裏敢應,忙擺手婉拒。

鍾離曄卻道:“翠巧姑娘不肯應,莫非是怕那貓兒的主人不樂意?”

翠巧臉色一白,知道自己拙劣的謊言已被對方看穿。

正支支吾吾著,有人突然在她肩上輕輕拍了兩下。

“傻站著幹什麽呢?還不快回去沏茶?這裏的茶水我吃不慣,還是你去沏吧。”

翠巧如蒙大赦,一溜煙跑了,沒敢看多鍾離曄一眼。

程初芍示意小魚守在門口,自己不請自入,反手關上了門。

“四妹妹,許久不見,你氣色不錯啊。”她聲音壓得很低,但足以讓屋內二人聽清。

程初柳大為驚懼:“你,二姐,你怎麽會在這裏?翠巧她……”

鍾離曄上前兩步,將她護在身後,警惕道:“宋少夫人,你這是什麽意思?”

程初芍饒有興致地看他兩眼,很快目光回到程初柳身上。

別說,這山寨易容術的效果還真不錯,要是能學一手就好了。

“我能有什麽意思?本來嘛,我想著井水不犯河水,就當沒看到了。誰知道偏偏有人喊出了翠巧的名字,還被翠巧認了出來。翠巧不欲多事,卻有人怕她多事。我這個做主子的可不隻能站出來解釋分說一二了?”

程初柳頓時羞愧垂頭,眼中慢慢蓄起了淚。

鍾離曄反應很快:“你要幫我們保守秘密?”眉心微微蹙起,滿臉都寫著我才不信你會這麽好心。

程初柳也不敢信,她可是吃過這個嫡姐的虧太多次了。

“二姐,這事傳揚出去,對整個伯府都不好,你能不能不要告訴別人,就當我求你了?”說著說著,她眸中已是淚花閃閃。

程初芍心頭一跳,忙道:“打住!我又沒有要對你做什麽,你能不能別老這個樣子……算了,不說這些。我也不是傻子,平陽伯府還有我母親在呢,我總不會做危及她的事。”

“不過,我也想勸你一句。既然知道這事不能走漏風聲,你就不能過一兩個月再出門放風,非要這個節骨眼上出來?你以為你易容了女扮男裝便萬無一失,可最後不還是被我和我身邊的人認了出來?”

“萬一有任何一個人發現了你,消息傳到三皇子那邊,你自己想想會有什麽後果!你口口聲聲為了伯府好,可把伯府置於險地的難道不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