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您是怎麽答複陛下的？”太子妃一邊發問，一邊給太子換上夾袍，奉上溫補的藥茶。
太子失笑，“還能怎麽答複？自然是都按律處置。”
“可，法不責眾，一下子處理這麽多人，恐怕不是易事。”
“你跟三弟倒是想到一處去了，可，法不責眾本隻是句俗語，又不是天子箴言，更沒寫在律例裏，如何就成了刑罰之本？難不成各個官員都去犯事，律法就形同虛設了？”
太子妃歎著氣道：“誰不知道這個道理呢？可若真有那麽一日，恐怕……”
她咽下後半句話，又道：“陛下多半不愛聽這樣的話，畢竟，朝綱穩固是國之大本，一下子懲處這麽多人，著實太傷筋動骨了些。”
“總不能因為怕傷筋動骨，就任由這些蠹蟲肆意妄為吧？罷了，反正父皇早有決斷，問我們兩句也不過是為著那點考校的心思罷了。我說什麽都是無用，端看父皇怎麽定吧。隻是可惜了你，要跟著我這麽個不中用的……”
“殿下慎言！”
太子妃很快將話題岔開，說起了今日進宮覲見某貴婦人和她提及的京城趣聞。
果然，昨日的新鮮事讓情緒低沉的太子轉移了注意力，麵上也多了點血色，卻是被氣的。
“這……簡直是胡鬧！阿珩怎麽也縱著她胡來？”
太子妃趁勢道出心中隱憂。
“先前我就覺得這門親事結的不好，如今看來，這個程氏果然不是良配。尋常人家接二連三碰到這種事都避之不及，她倒好，竟自己主動往槍口上撞！還讓家仆去反告什麽誹謗罪，就她一介女子，居然也敢用這個詞，真是嫌麻煩不夠多的！若非又爆出後麵那些事，衛國公府還不知道要受多少指指點點呢。”
頓了頓，她又補了句：“阿珩年紀輕，又常年在邊關，許是不懂得後宅裏的彎彎繞繞，這才被程氏騙了過去。長此以往，隻怕不好。殿下看，咱們是不是該往衛國公府上送個話，提點一二？”
太子歎著氣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木已成舟，難不成還叫他們和離？咱們做表兄表嫂的，也隻能旁敲側擊兩句了。阿珩性子強，不然也不會遠走邊關多年不回。直說可能會適得其反，不如徐徐圖之。”
太子妃眼睛一亮，突然撫掌笑了，湊過去小聲對太子說了兩句什麽，後者無奈搖頭，竟是默認了。
於是，沒兩日，來自東宮的關懷便隨著大包小包的滋補藥材賜了下來。
春暉院。
程初芍看著麵前這對清秀動人的宮娥發呆。
等小魚暗暗提醒，她回過神來，打著哈哈讓人領下去安頓。
得到消息的千桃第一個心急火燎跳出來：“主子，太子妃這是個什麽意思啊？莫不是要給大公子房裏塞人？”
程初芍淡淡道：“太子妃口諭上不是說了麽，是指派來伺候大公子起居的。口諭上怎麽說，咱們就怎麽做唄。”
“那就好。主子果然英明，裝糊塗誰還不會啊？嘻嘻~”千桃重新高興起來，很快借故退下，實則是跑去跟兩位新來的同僚勾心鬥角去了。
看著千桃興衝衝的背影，程初芍突然有些唏噓。
千桃雖然心思不正，可她身上那股子衝勁倒是很值得敬佩，生在這裏實在可惜了。
還有沒有機會把她掰正回來呢？
小魚安置完宮娥回來，也憂心忡忡地提起同一個話頭，無非是擔心她地位不保。
先前宋珩剛醒，府裏就有些風言風語，說是金家、周家都有意把她從大少夫人的位置上擠下去。雖然這股流言暫時偃旗息鼓了，可到底還是懸在頭上的一柄利劍！
若隻有金、周兩家，平陽伯府倒是有底氣硬扛。可若太子妃也要插手，事情就難辦多了。
程初芍隻能反過來安慰她，“急什麽？八字都沒一撇呢，你可別明兒就給我急出幾個燎泡來。好歹也是我身邊的近人，別走出去丟了我的顏麵。”
小魚急道：“您還有心思開玩笑呢？奴婢早就想說了，您待大公子一點都不上心。要是換了別人，早一天十二個時辰紮根在主屋了。您倒好，跟朝廷大員們每天到點應卯似的。我們勸了又勸，您隻是不聽。好容易這些天有所好轉，宮裏卻來了這麽一出。您若再這麽下去……”
“行啦，我知道你的意思。可到底是太子妃口諭，府裏過了明路的，我又不能把人藏起來不讓他見。”
程初芍無奈聳肩，“再說了，這種事全看男人自覺與否，女人嚴防死守又有什麽用？你若真急得慌，不如去小廚房和清兒做兩盤子翠柳糕來下下火。”
小魚被她氣跑了，真去了小廚房揉麵團以泄憤。
接旨時剛好是宋珩一日裏兩次清醒期之間，於是，他就隻能憋屈地看著那兩個宮娥駐紮了下來，也親耳聽到了程初芍和眾婢的對話。
一開始，他見程初芍神遊天外、卻絲毫不見妒色時還委屈了下，聽到程初芍的自覺論後才勉強鎮靜下來。
這說法似乎有點道理，可再怎麽自覺，她也不該這麽淡定才是吧？
宋珩自以為這陣子相處時間長了，算是有所進展，結果人家還根本不在意！
等他清醒過來，十五就畏畏縮縮跟他匯報了這個消息。
宋珩故作鎮定地哦了聲。
十五恨鐵不成鋼道，“公子，這事可不大尋常，許是太子妃有那方麵的意思……”
宋珩冷冷瞪他一眼。
“太子妃關心臣下安康，擔心大少夫人力有不逮，才特意送了仆婢過來伺候，還能有別的什麽意思？”
十五撓著頭道：“您心裏有數就成。那，那兩個宮女怎麽辦？高高供起來？”
宋珩不假思索道：“既是來伺候人的，供什麽供？前兒個負責打理藥草的那個誰不是得了病回家去了麽，索性就叫她們補上。”
“這……會不會不大好？太子妃的口諭裏似乎說的是，要近身伺候……”
“整個院子都是藥草，一開窗就能看到，這還不夠近？若嫌這差事不好，那就讓她們替我洗衣裳去，這總夠近了吧？”宋珩不耐煩道。
十五暗道主子終於開竅了，便高高興興找程初芍這個人事主管匯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