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竟想把本宮賜下的宮人給這麽打發了?你好大的膽子!”太子妃皺著眉,神色不悅道。

程初芍一身簇新的命婦服飾,發髻也被梳得很高,整個人從早上起來就緊繃著,現在就更緊張了。

她弱弱看向老夫人求助,後者卻偏著身子,半靠著一側扶手,眼睛半閉不閉,跟要睡著了似的。

饒是程初芍再尊老愛幼,這會兒心裏也忍不住想吐槽。

方才說話見禮時分明還精神抖擻,結果一說到二蘭的問題,這位老小孩立馬就裝聾作啞,完全是一副“你捅出來的簍子你自己收場”的態度。

她隻能硬著頭皮解釋:“娘娘息怒,您誤會了。並非是我要打發她們走,而是佩蘭主動提出想去我那陪嫁鋪子做事,丁蘭聽說了也有些意動……若是尋常奴婢倒也罷了,隻她們倆身份有些不同,故而特來請娘娘示下。”

太子妃板著臉道:“難道你要叫她們去外頭鋪子裏迎來送往?這成何體統?你就不怕傳揚出去,被人說三道四?”

程初芍忙辯解:“回娘娘的話,我並沒有這個意思。她們雖然是在為鋪子做事,卻不需要在外拋頭露麵,隻需負責生產製作便可。”

見太子妃神色稍緩,她趁勢道:“不過,若娘娘允準,能勾了她們二人的名兒,放她們自由,我倒是想讓佩蘭做我那鋪子的合夥人,技術入股。這麽一來,或許需要偶爾拋頭露麵下……”

聽到這裏,太子妃終於麵露愕然。

“所以,你今日入宮,其實是想要本宮放人?這技術入股又是何意?佩蘭她已是應了?”

程初芍乖巧點頭:“回娘娘的話,我確實是這個意思……”

她三言二語給太子妃解釋了技術入股的意思,這才將佩蘭無意中搗鼓出來的藥膏方子來龍去脈娓娓道來,最後小心翼翼道:“因著這方子有一半來自宮裏頭,我尋思著怕是不是什麽不外傳的秘方,所以心裏沒底,今日來也是想看看娘娘的意思如何。若是不合適,我們倒也不一定要做這生意。”

“娘娘,不是我自誇,我也不是那等掉進錢眼裏的人。其實說到底,像咱們這般出身的女子又有幾個真的缺那點銀子花呢?我就是覺著,這般好藥不能造福世人,不免有些可惜。”

“有些女子本來生得一副好容顏,卻因出了個什麽意外,麵上落了疤,便乏人問津,最後不是所嫁非人,就是心灰意冷遁入空門。若這膏子能助她們重新開啟一段新的人生,就是隻賣個成本價,都算是值啦。”

孟院正先前試了程初芍獻上的藥材,隻說效果好的出奇,可見太子舊疾康複也多半是托了她的福。所以,太子妃本來並沒真的動怒,隻是想詐一詐程初芍,看看她的心性,順便瞧瞧她如今封了個誥命會不會就飄起來了。

不料,程初芍卻坦誠到讓她有些動容。

“唔,你那膏子可帶來了?我瞧瞧,真有這麽神奇?可不是哄我的吧?”

老夫人終於“睡醒”了,笑眯眯道:“回娘娘的話,這膏子確實有些神異之處。前幾日程氏說要找人試藥,老身院裏的丫頭一聽說這膏子能美白煥顏,個個都瘋了似的,連試藥的錢都不肯收,還紛紛拿了新發下來的月俸去‘賄賂’那幾個有試藥資格的人,要買她們手裏的膏子。想來娘娘身邊的人自有眼界,應該不會跟她們一般胡鬧才是……”

太子妃的心腹宮女在旁,也笑著接話:“國公夫人可是高看咱們了。若這膏子真有那般奇效,奴婢們定然要日日爭吵不休,就為了討得娘娘歡心,賞咱們半盒子呢。”

太子妃佯怒道:“好啊,你們一個個都是見利忘義的,索性把你們都打發出宮去,給她做女工得啦!”

她指著程初芍這般說,後者哪裏敢應,忙客客氣氣表了態,道是自家鋪子廟太小,已容不下旁的大佛啦。

原本僵滯尷尬的氣氛頓時變得其樂融融起來,轉變之快甚至讓程初芍有些措手不及。

太子妃與老夫人笑了一回,才慢斯條理回答了程初芍方才的問題。

“你先前說,那膏子有一半的方子是從宮裏頭出去的。不過,就本宮所知,宮裏頭可沒人能做出你口中所說的神奇膏子。佩蘭有此奇遇,也是去了衛國公府,跟在你身邊才有的。所以,你無須顧忌太多,鋪子該怎麽開就怎麽開,人也隨你拿去用。隻是,你那番豪言壯誌可不止要記在心裏,也要付諸行動才行。”

程初芍忙點頭稱是。

這回,她很榮幸地沒有被領出去逛園子,也不必擔心再遇見哪位殿下,全程都能陪在老夫人身邊聽兩位大佬敘話,順便聽了一嘴太子妃初掌宮權的經驗心得。

太子妃隻抱怨了幾句,說各司局的人跟泥鰍似的滑不溜丟,須得花許多精力跟她們鬥智鬥勇,便很快將話頭引到二皇子的親事上來,並悄聲透露了一個消息。

“明兒就是中秋家宴了,如果我猜測不錯,陛下應該會讓二殿下封王開府,年內就能搬出宮了。”

按理說,各位皇子皇女成年就該成婚,同時,他們在宮外的府邸也會緊鑼密鼓地籌辦起來。二皇子成年已久,卻遲遲沒搬出宮,也是因著人盡皆知的理由,但工部那邊卻是不敢輕忽對待,全然不做準備的。

事實上,二皇子的府邸早就準備好了,隻是空置了幾年,現要住人還得重新修繕一二,快的話一兩個月也能搞定。

老夫人沉吟道:“陛下此舉倒是君子坦****,可,就不怕底下有適齡姑娘的人家匆忙辦喜事麽?”

太子妃搖搖頭,低聲道:“這主要是殿下的意思。那日宮宴上的事委實太不好看,陛下也是著惱了的,聽說後來張千事無巨細都回稟到了陛下那頭,包括劉家那丫頭的事。殿下私下又勸了兩次,說是強扭的瓜不甜,陛下才慢慢轉圜過來。”

她點到為止,沒有繼續說下去,程初芍卻已大致想通這裏頭的關竅。

太子勸皇帝自然是站在兄長角度考慮最為合適,不過,皇帝可未必會樂意太子隻想當個好兄長。

隻看皇帝近來偏向太子一係的天平,便曉得太子應對得當,沒準還跟皇帝說了些“可借此機會看一看百官品性”的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