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們騙人……少夫人要我做什麽,隻管直說便是,為什麽要這樣哄人?我雖然傻,可是也跟別人一樣有心啊!”

小姑娘紅著眼,抽噎著質問。

宋瑗還在納悶,程初芍心裏卻是豁然開朗。

她揮退所有下人,帶著劉玉倩到裏頭,親手給她擰了條濕帕子擦臉。

“倩娘是不是猜到什麽了?這會兒小九不在,也沒有其他人,隻有你我兩個,咱們大可以敞開來說話。”

劉玉倩瞪著紅紅的眼,一張蘋果臉紅通通的,開了口,聲音卻弱氣得可憐。

“我,我就是胡亂想的……”

程初芍耐心道:“好,那咱們今天就胡亂說幾句。倩娘想到了什麽呢?”

劉玉倩猶豫許久,才從牙縫裏憋出了幾個字。

“是不是……二皇子……我……”

程初芍歎著氣,摸了摸小姑娘的頭。

“不錯。我確實有過這樣的想法,但,可能被選作二皇子妃的姑娘不止你一個。見你哭得這樣,我倒是後悔了。”

劉玉倩呆呆道,“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程初芍醞釀了下措辭,緩緩道:“你既然猜到了,我也不好再瞞你。前不久,宮裏就有意為二殿下擇妃。二殿下你是見過的,所以,你應該猜出二殿下的親事為什麽拖延至今了吧?”

劉玉倩點點頭,又搖頭,一臉困惑道:“可,他是皇子啊,怎麽會……”

“皇子又如何?”

程初芍無奈道:“事涉皇家,我不好跟你說太多,你隻需要知道二殿下也不容易就是了。總之,宮裏的意思我們也不好違背,便順水推舟,在京中挑了些合適的姑娘,其中就有你……”

她憑著腦海裏的記憶,隨口說了幾個名字,基本上都是那日到衛國公府上做客的姑娘。

“名單已經送了上去,最後定奪的權力卻不在我們這兒。小九對這些事並不知情,我隻是假借她的名義邀了你們過來,看看你們品性如何罷了。小九和你投緣,這事也在我意料之外。你若要怪,就怪我吧,別怪小九。行麽?”

劉玉倩努力消化了會,才不確定地問:“九姑娘真的不知道嗎?”

程初芍堅定搖頭。

“那,好吧,我相信你。我不怪她,也不怪你。”

“哦?真的不怪我麽?我畢竟也算是騙了你啊。”程初芍幽幽一歎。

事實上,程初芍雖然有心撮合二人,心裏卻也頗多猶豫。

她一門心思要改變自己的炮灰命運,還時不時暗戳戳想“拆散”程初柳和傅文瑄這對隻知道談戀愛、毫無家國大義的官配,可見她是不信命的。

這樣的她又憑什麽要根據原書的隻言片語來決定劉玉倩的人生呢?

尤其是,在跟劉玉倩接觸多了,收到小姑娘送來的那對軟萌垂耳兔禮物後,她就開始後悔了。

她考慮過要不要把劉玉倩的名字拿下來,反正老夫人對這個跳脫的小姑娘沒有太大好感,負責看人的主要時她,吹點“枕邊風”改變老夫人心思對她來說並不困難。

但,在找人暗中細細打聽了劉少卿府上的事,了解劉玉倩的真實生活之後,程初芍又改變了主意。

身為嫡女,劉玉倩淪落到爹不疼娘不愛的地步,所有親情嗬護都被劉玉珠巧妙“竊取”,偏偏自己還被那黑了心肝的妾養成沒心沒肺、卻又一點就炸的爆仗性子。

劉玉珠都不用對她做什麽,隻要輕輕一撩撥,就能勾得她暴跳如雷,說錯話,做錯事,將劉夫人推得愈來愈遠。

雖然吃穿用度上不缺她的,但劉府裏沒幾個奴仆真的打心眼裏尊敬這位莊子上來的二姑娘。

人人說起大姑娘都是誇,說起二姑娘都是鄙夷搖頭。

極少數心腸軟的人就會感慨,說二姑娘命不好,被抱到莊子上養出了副懷性子,將來怕是找不到如意郎君,就連劉夫人娘家的子侄們來劉府也是避著她走。

有那壞心眼的人還說,二姑娘跟莊子上有緣,性子粗野如村婦,將來怕是隻能嫁個泥腿子出身的寒門進士,再給個老村婦端茶送水。

程初芍倒不是看不起寒門進士,陳世美也沒那麽好當,隻從劉玉倩的性子來看,她恐怕不大適合嫁到那樣的人家。

寒門士子大多是窮極全家之力供出來的,一朝高中,少不得要回報宗族,尤其是家中雙親和兄弟姐妹。

若是嫁了個家裏人口眾多的,劉玉倩這樣單純的爆仗性子哪裏應付得過來?

萬一再碰上個守寡多年、含辛茹苦供兒子讀書的偏心眼婆婆,那就更難搞了。

就算是換了劉玉珠,遇上這種人家恐怕也要焦頭爛額,花費不少心思,就更不用提劉玉倩了,不跟婆婆丈夫大打出手就是好的了。

在這個盲婚啞嫁的年代,她程初芍又不是劉玉倩的家人,哪裏有能力越過劉少卿夫婦二人,幫她尋個兩情相悅的夫君呢?

若不考慮感情因素,恐怕還是當個二皇子妃更逍遙自在。

故而,程初芍還是把劉玉倩的名字報了上去,卻排在倒數第二的不起眼位置,個人描述字眼也盡量寫得平淡無奇,跟備選名單上的姑娘們處於差不多的水平。

程初芍想的是,若是這樣劉玉倩也能被皇帝點中,那就真的是天命了。

結果,皇帝那邊還沒出結果,宮宴上劉玉倩倒是跟著老夫人陰差陽錯見了二皇子一回,還成功將鑽牛角尖的後者從假山上哄了下來,兩人還“相談甚歡”!

雖然他們聊天內容十分低齡,跟普通男女之間的一見鍾情壓根搭不上邊,但程初芍還是沒來由地覺得,可能這就是天命。

她看著小姑娘紅蘋果似的臉蛋,神思有些恍惚,依稀聽得小姑娘著急辯解。

“不不不,我之前說錯話了。你沒有騙我,是我自作多情了。我本來以為……反正,我明白的,聖意不可違嘛。要是換了我,我應該也會這麽做的……”

說著說著,小姑娘臉又慢慢漲紅,紅得跟滴血似的,怯生生抬頭看程初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恩?還有什麽想問的,今日一並問了吧。”

劉玉倩將手裏濕帕子都絞出水來了,還渾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