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二人遇襲、一身血淋淋回來的事很快傳遍了衛國公府的每個角落。在少部分捕風捉影的人嘴裏,二人甚至都奄奄一息、命垂一線了。

羅氏一開始聽到的也是類似的版本,還沒來得及偷笑,就被虎著臉回來的宋修文潑了盆冷水。

“人沒事?好端端的?那怎麽底下都傳,說身上都是血?流了那麽多血還能沒事,這怎麽可能?”

宋修文揪著胡子道:“哼!這個小子精著呢!先前三番四次都死不了,區區幾個強人哪裏就能弄死他?”

“真是強人?”

“誰知道?他自己說的,總不能作假吧?”

羅氏摸了摸砰砰亂跳的心髒,冷靜下來,開始吩咐人開庫取東西給春暉院送去,名義是壓驚。

宋修文一聽就不樂意,羅氏卻大道理一套套地講,他隻得當起甩手掌櫃,不管了。

“哼!這個老不修,裝出個君子模樣,眼睛卻盯著妻子的嫁妝!他想省下這些東西來給後院那些人花銷,我還偏就要把東西撒到外頭去,總叫她們落不著好!”

“夫人說的是。不過,這也就是麵上的賬罷了。咱們撒出去的看似多,其實不過爾爾,真正的大頭還得留給二公子娶媳婦呢!”

“哧~就你機靈!看來,過幾日去下定,這個彩頭可得留給你去吃才行~”

“那老奴就先在此謝過夫人了。等咱們二公子娶了少夫人,定能年內傳出喜訊,明年這會兒差不多就能抱上孫子啦。這可是長房那邊怎麽都比不上您的~”

“嗬。就程氏這個不安分的架勢,別說孫子了,這條命還不知能保住多久呢。”

三房那頭,金氏卻沒個人跟她一起幸災樂禍,甚至連怒斥她幸災樂禍的人都沒了。

自從上回那場爭執以來,宋修義回府次數屈指可數。就連中秋那晚也沒回玉晶苑歇下,而是獨自一人歇了書房。

宋修義在外頭的情況她也著人打聽過了,大約是那日爭執過後,剛好有人請宋修義去喝酒,不知怎的喝著喝著就進了花樓,又稀裏糊塗替個清倌贖了身。

雖然派出去打聽的人都說,宋修義隻是替那女子贖身,後者離開花樓後自行置辦了個小院子住著,宋修義並沒幫過忙,也沒去過那小院過夜,但金氏哪裏肯信,某日帶著幾個得力婆子過去小院打砸,結果正好碰上宋修義到來,惹得後者大發雷霆,竟說出要納那女子為貴妾抬回府的話來。

金氏險些沒被氣死,跟宋修義鬧,後者卻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一副他不同意就再不回府、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原本意氣風發的金氏日漸憔悴,就算用著程初芍給各房免費贈送、價比黃金的紫草膏,容色不大顯憔悴,但眼底的黯然卻是誰都能瞧出來的。

宋瓔雖然討厭程初芍,對曾經當著全家人麵斥責過她的大堂兄宋珩也沒好感,卻還沒壞到盼著二人遇襲斃命的地步。

她是個會審時度勢的,猶豫了下才說:“娘,女兒聽說,祖母近來對咱們這邊有些不滿,說您和爹一把年紀的人還瞎胡鬧。她老人家的脾氣您也是知道的,前幾日那事……今日春暉院出了事,不表示實在說不過去。要不,女兒替您送些東西過去吧?”

金氏無精打采道:“你要去就去吧,隨你。隻是別拿太值錢的,反正送過去人家也不稀罕,沒得浪費。”臉上神色似哭似笑,竟有些瘮人。

宋瓔想了想,帶人去庫裏頭挑了套天青色的汝窯茶具,又選了些尋常滋補品。

管著金氏私庫鑰匙的嬤嬤看得眼都直了,忍不住勸她:“好姑娘誒,前頭夫人才說過別挑太值錢的,您怎麽就逮著這套汝窯下手呢?這可是小舅爺送給夫人的,夫人一直沒舍得用,還說來年給您當嫁妝呢。要不,讚換一套青白釉的,這個成色也不差,反正又不是送給什麽貴重人……”

宋瓔嗤道:“行了,我親事都八字沒一撇呢,這汝窯也不是全天下就這一件!我那它自然有我的用意,你不懂!還是說,嬤嬤要跟我到母親麵前掰扯?”

那嬤嬤隻能敗下陣來,任她拿了東西離開。

金氏聽了嬤嬤來報,心裏有些奇怪,轉念一想,神色愈發黯然,甚至落下兩滴淚來。

“是我沒用,籠絡不了男人,竟還要叫閨女去討好人……”

嬤嬤不解,“大公子和大少夫人就算今日沒出事,可他們到底是小輩,如何能說得動三爺呢?”

“你懂什麽?長房那位因著之前的事,對大哥大嫂他們一直淡淡,倒是跟我們三爺還有些話說。前幾年他遠在邊關,這才疏遠了些,可年初他出事,三爺一連睡了三天書房,你忘了?他們叔侄倆之間可跟二房那位的不一樣,隻是你沒瞧見罷了。有時候我都納悶,老五是不是打娘胎裏出來就繼承了他爹的這一條,不然怎麽見天兒地往那邊跑。”金氏幽幽道。

這些事金氏一清二楚,作為她的小棉襖的宋瓔更是心知肚明。

事實上,她小時候還隱約嫉妒過大堂兄呢,跟她爹的關係比她還親近!

就算沒有這一茬,宋瓔也想不到找誰幫忙了。

娘親和二伯母向來麵和心不和,就算抱團也隻是為了抗衡大伯母,隻要碰到利益分歧立馬各自飛的。所以,二伯母靠不住。

至於大伯母,那就更靠不住了,指不定那邊怎麽幸災樂禍呢。

直接去求祖母,可祖母態度曖昧,一副懶得插手、也一碗水端平的架勢,既不表態說要迎那清倌進門,也不嚴詞反對,隻叫他們夫妻倆自行解決。當然,前提是不能丟衛國公府的臉麵。

未出閣的姑娘們基本上沒有話語權,就算是最得寵的宋瑗,宋瓔也不覺得跟她說有用。

思來想去,她隻能捏著鼻子找程初芍這個死對頭幫忙了。

誰讓府裏人人都說他們夫婦二人伉儷情深,宋珩對她千依百順呢?

果不其然,見她親自送上厚禮,還一改往日尖酸模樣,春暉院諸婢都跟見了鬼似的吃驚。

程初芍也頗為狐疑,甚至懷疑宋瓔是不是被外頭什麽人洗腦了,以及,她送來的茶具上該不會也塗了什麽不該有的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