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防賊似的防著，宋瓔也來了氣。
雖然宋珩已經回去歇著了，不在邊上盯著，她卻不敢像平時那樣撒野，隻能假裝沒看到，端著大家閨秀的架子，客客氣氣問候兩句，順便打探下消息。
這事也不是什麽機密，程初芍也沒打算瞞著，三言兩語就把事情經過說了，隻是沒提自己受傷的事。
宋瓔心裏是帶著些嘲諷之意來的，畢竟，程初芍嫁過來後兩次出門（除去回娘家那趟不算），兩次都鬧出大動靜。說得好聽點是她倒黴，說得難聽點，那就得怪她不安於室了。
她本以為這次的亂子又是跟上次差不多，遇上什麽強盜劫匪之類的，不料竟是訓練有素的殺手！
大家族的子弟都有一個共性，就算在內鬥得再厲害，但多少還是有些家族榮辱觀的。
上回宮宴撂下宋瑗回來被罰、還被親爹指著鼻子嘛的事已經給宋瓔狠狠上了一課，腦筋裏不再隻有吃喝玩樂和那些小心思，也曉得多思量下家族前程命運的問題了。
如今宋珩遇襲，顯然不是普通私仇，而是敵對勢力按捺不住，要對衛國公府下手了！
覆巢之下無完卵，雖說死了一個宋珩衛國公府倒不了，可萬一對方得寸進尺呢，屆時她可就沒有這麽養尊處優的嬌小姐日子可過了。
宋瓔一瞬間想了很多，麵上的關懷表情也顯得真誠了兩分。
“竟是這樣。這些賊人實在可惡，不知可有留下活口，有無問出幕後主使？”
程初芍搖搖頭，“死了一個，傷了幾個，捉了兩個，卻都自盡死了。聽你大堂兄說，那幾個人身上沒有半點私人物品，容貌平平無奇，就是典型的死士，很難追查。”
宋瓔怔忪了下，下意識來了句。
“你，你似乎變了很多……”
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她像是咬了舌頭似的，立馬垂下眼，閉口不言了。
程初芍饒有興味一笑，“你今日不也變了很多麽？”
宋瓔正愣著，卻見她擺手示意婢女們出去。
宋瓔的婢女猶豫了下，看了眼自家主子臉色，才順從跟著出去。
“你這是什麽意思？”宋瓔有些警惕。
程初芍好整以暇地換了個姿勢，挪了個靠枕墊在身後：“自打我嫁過來，滿打滿算半年了，你可沒給過我一個好臉色。今日你這般作態，很難不叫人想到那句‘黃鼠狼給雞拜年’。”
宋瓔氣得拍案而起，怒道：“你說誰是黃鼠狼呢？你——”
“別著急生氣嘛。你今天來尋我不是有事相求嗎，確定要跟我翻臉，然後又氣呼呼跑掉？半年前你能去老夫人那兒打我小報告，那時候我都不怕，今時今日我就更不怕了。”
程初芍笑吟吟地比了個請坐的手勢，“雖然我曉得你們大多看不上我跟人學那歧黃之術，不過，就我如今這三腳貓的功夫也看得出來，你近來有些肝火上升，像是虛火內旺……”
她隨口說了幾個不雅的小症狀，又熱情邀請宋瓔吃一吃麵前的三丫苦糕。
這番話聽得後者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最後還是氣呼呼地坐下了，卻沒動那盤糕點。
“你想要我做什麽？”
“你想要我做什麽？”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問出這句話，而後一個愕然，一個失笑。
宋瓔有些惱羞成怒：“少惺惺作態了！你不就是算準了我來求你幫忙，故意拿捏我麽？”
程初芍斂起笑容，神色變得有些無奈。
“我若說我沒打算拿捏你，你信麽？”
“當然不信”這四個字在宋瓔舌尖上打了個轉，最後沒說出來，但她的神色明晃晃地告訴了程初芍答案。
程初芍聳聳肩，“行吧。那就當我在拿捏你，你先說說你要我幫什麽忙吧。”
宋瓔木著臉道出來意，最後沒忍住，還是不軟不硬刺了句。
“祖母如今看你順眼，又向來偏袒大堂兄。有你們二人說話，她老人家定能答應出手，把我爹拽回來……”
程初芍對三房這對夫婦鬧別扭的事略有耳聞，卻沒太花心思，萬萬想不到宋瓔竟是為了這樣一樁事對自己低頭。
“我知道了。”
宋瓔見她一臉平靜，有些狐疑：“你這算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程初芍伸手去端茶盞，卻牽扯到左肩上的傷處，吃痛皺了皺眉。原來，傷口已過了最初的麻痹藥效，這會兒倒是開始有些隱隱作痛了。
宋瓔更加狐疑，開始左右張望。
“你怎麽了？我可沒動你一根手指頭，你別賴我！”
程初芍換了右手端茶盞，左手揭蓋，匆匆吃了口茶潤嗓子，很快將其放下。
“就算是答應了吧。雖說三夫人與我不大對付，不過，到底大家還是一家人，隻要你們不做出對府裏、對我們不利的事兒，我自然是能幫則幫的。不過，我也不敢打包票。老夫人不是沒主見的人，我和你大堂兄也不可能給她洗腦，隻能是盡量勸一勸。至於怎麽勸，我還得回頭讓人出去查一查，搞清楚事情來龍去脈，才好去跟她老人家說。”
這樣平靜的應允是宋瓔沒有想到的，而這樣不跟她斤斤計較、唇槍舌戰的程初芍也是她所陌生的。
不像是曾經那個狂妄無腦的平陽伯府二姑娘，倒是漸漸有了衛國公府少夫人的穩重模樣了。
她神色古怪，盯著程初芍看了好一會，才算是信了對方沒有誆騙自己。
“好，那就拜托你了。那個，我也不是叫你白幫忙的。你有什麽要求，隻要不太過分，隻管提就是！”
宋瓔鼓足勇氣撂下這麽一句，本抱著一絲僥幸，覺得這個從情敵轉變為長嫂身份的家夥會放她一馬，以彰顯自己的寬容大度。
不料，程初芍一臉讚同地點點頭。
“你說的是。我先想想，提什麽條件好。”說著便開始皺著秀氣的眉頭苦思。
宋瓔默默垂眼，暗地裏不知翻了幾百個白眼，罵了程初芍多少遍，後者終於想到了答案。
“唔，那你就把這盤子糕點全吃了吧。一個都不能剩，哦不對，是一口都不能剩。”程初芍肅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