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傷小雪的凶手最後還是沒能查出來。

千桃恩威並施,順著血色爪印一路找出去,抓了好些小婢女小廝問話,隻有一個人說看到小雪一瘸一拐跑回春暉院,但那之前發生過什麽就不知道了。

“主子,您說會不會是二夫人幹的?”千桃興致勃勃地猜測,“咱們這回揪出羅成夫妻,可是大大掃了二房的顏麵。她礙於麵子,又怕老夫人責罰,不敢對咱們如何。可老夫人卻不待見小雪,您又這麽喜歡小雪,沒準她就打著殺雞儆猴的主意呢!”

小魚道:“不至於吧?二夫人看著是個有城府的,怎麽會貿貿然拿隻貓兒出氣。要我說,三夫人性子急,她可能性還大一些。哦對了,還有六姑娘……”

國公府六姑娘就是宋瓔,她消息靈通,又討厭程初芍,性子又小,能幹出這種幼稚的打擊報複事兒倒也不出奇。

“玉晶苑離咱們這兒最遠,那附近還有個湖,若是宋瓔動的手,小雪未必能支撐著回來,應該不是她。”程初芍想了想,無奈道:“既然查不出來就算了,今後都留心點,別叫人抓了咱們軟肋去。”

千桃點頭稱是,又道:“對了,這兩天奴婢不是都在外頭打聽消息麽?雖然沒打聽出來誰打傷的小雪,不過,奴婢倒是聽說了幾件趣事……”

“咱們世子爺前幾日不是和老友外出散心了麽?昨天剛回來,就聽說了管家權的事,還有大公子的藥那事,當即就跟世子夫人大吵一架,奪門而去……”

“二房也不消停,說是二老爺不知怎的罵了二公子一頓,這兩日都拘著他在屋裏讀書,不讓出門呢……”

“三房的五公子更慘,直接被三老爺揍了!說是三老爺跟同僚在外應酬,正好碰上五公子跟人吃酒,席間鶯鶯燕燕頗多,五公子被三老爺拽回來時臉上還帶著胭脂印……”

一連串的國公府八卦聽得程初芍歎為觀止,也有點莫名其妙。

這一家子個個都不消停,紮堆地吵架挨揍受罰,怕不是集體上火?可這才剛入夏,氣候還算適宜,離秋燥還遠著呢!

主仆三人的密談雖然避了人,卻沒避著宋白貓。

他舒舒坦坦躺在造型古怪的貓窩裏,半眯著眼睛,佯裝睡覺,實則小耳朵豎得高高的。

“嘖,真是一群笨蛋,猜了那麽多人都沒猜中。真正的凶手卻被當成八卦一帶而過,嗤~不過,宋琤也是太不爭氣了點!堂堂國公府嫡子,不走科舉之路,也不愛舞刀弄槍,偏偏就喜歡跟商賈之流混在一處。這也罷了,年紀小小就不學好,跟那等女子混到一處,真是荒唐!”

宋白貓憤憤回憶起受傷前的一幕來。

自發現有人意圖謀害自己以來,宋珩就養成了每天在各處院落間跳來跳去、搜集情報的新習慣。貓兒的身份也給他帶來了不少便利,讓他聽到了很多做人時難以接觸到的隱私之語。

那日,他知道羅氏帶著宋琢往春暉院去了,想了想,就沒回去春暉院盯著,而是順勢溜進墨雲苑,想看看羅氏這個二房話事人走了,底下的小魚小蝦會不會上躥下跳。

羅成和王氏那事還沒查出結果,但宋珩始終覺得,二房嫌疑很大,甚至比日日抄經的鄭氏嫌疑更大。

事發後羅氏私下的反應不像是知情的,可二房不止羅氏一個人。除了她,還有宋琢、二叔宋修文,甚至還有一大院子的姨娘和庶子庶女。

當然,那些姨娘、庶子庶女跟宋珩沒有太大的利益瓜葛。可宋修文的後院實在太多人,如果幕後黑手混在姨娘們的伺候人手裏,魚龍混雜,很可能就被那人僥幸逃過一劫。

可惜,他在姨娘們住的那一片轉了一圈,最想找的情報卻始終不肯露頭。由此可見,如幕後黑手真的在墨雲苑,那人一定十分隱忍,擅長隱藏自己,可能還是頭孤狼。

他離開墨雲苑,真準備回春暉院,卻碰到羅氏和宋琢剛從春暉院出來,他就悄悄跟了上去。

走到四處無人的地方,羅氏就小聲問宋琢:“你剛剛進去瞧你大哥,可有什麽發現?”

宋琢不耐煩道:“能有什麽發現?不就那樣麽?”

羅氏嗔怪道:“不是說大公子被那刁奴暗算,中了什麽天下奇毒麽?你就沒看到他有什麽中毒征兆,比如說,麵青唇黑之類的……”

“母親你怕是昏了頭吧?要是這麽容易看出來,這份功勞至於落到姓程那個女人頭上?”

宋琢沒好氣道,“躺在**跟個死人一樣,和上次差不多,可能瘦一點吧。都說我還約了人,您偏偏要今日拉我過來探什麽病!要是沒事,我就先走了。”

羅氏拉著他勸他不要總往外跑,多花點時間讀書。

母子二人又掰扯了幾句閑話,宋琢就匆匆往外院的方向去了,徒留羅氏在後頭無奈歎氣。

宋珩心中一動,偷偷拐彎,跟著宋琢往外走。

宋琢說自己今天約了人,不知約的具體是什麽人。如果是宋琢,他要去見的人或許能提供一點線索。

不料,他還沒成功跟到府門外,宋修文就迎麵進來了。

這可不是京官該下值回家的點兒,宋修文麵帶鬱色,平日裏慢斯條理的書生風範幾乎**然無存,竟也走出了武將才有的虎虎生風之感。

見宋琢帶著小廝要出門,宋修文就喝住他,問他去幹什麽。

宋琢吞吞吐吐,說自己約了幾個同窗見麵,卻被宋修文當場叫破,還喊人把宋琢的貼身小廝打了二十棍,後者就什麽都招了。

原來,平時宋修文兢兢業業在刑部當差,從未遲到早退過,也就沒發現過宋琢的“計謀”。

宋琢在他麵前一直表現得很乖巧,是個腦瓜子聰明、會讀書的好孩子。

萬萬想不到,這個乖巧形象都是溺愛兒子的羅氏、宋琢和底下伺候的人共同打造出來的假象!

宋琢確實有幾分聰明,腦瓜子靈活,記性好,往往能臨時抱佛腳,應付宋修文的考校。但他最大的問題就是貪玩,也不願認真鑽研學問,經常趁宋修文白日外出當差時流出府玩,又趕在宋修文下值前回府。

所以,這麽久了宋修文一直沒發現破綻,直到今日才抓了現行。

宋修文自小廝口中得知真相,氣得要死,哪裏還肯放宋琢出門,直接五花大綁著拖回了墨雲苑。

不過,他最後還是沒舍得重打,隻臭罵了羅氏母子一頓,又給宋琢下了長達三月的禁足令,勒令他閉門讀書,甚至還以休妻威脅羅氏,不得心軟放縱宋琢。

至於宋白貓是怎麽受的傷,那就相當無辜了。

人在生氣時往往會口不擇言,沒準就會露餡。宋珩本就有點懷疑二叔一家人,自然不會放過這麽個好機會,忙不迭又跟著回了墨雲苑。

結果,被臭罵加禁足的宋琢滿肚子氣,出來正好看到他,可能還認出了這是春暉院程初芍的貓,也可能沒認出來,直接抄起腳邊的石頭就往他頭上砸,眼中滿是戾氣。

宋白貓躲閃不及,右腿上還是挨了一記,一瘸一拐著跑開。宋琢那小子竟還不消停,追上來還踹了他一腳,嘴裏嘟嘟囔囔地也不知在罵著誰。

想起不久之前還一臉天真熱誠向自己討教文韜武略的二堂弟,以及那日偷聽來的羅氏母子對話的後半段,宋珩現在隻想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