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程初芍冷不丁打了個大號噴嚏。
她全然不知老夫人盯上了她的肚子，還在為方才的事惆悵不已。
這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擁有權力的重要性。
如果她沒有管家權，她就算聽說了羅家人的遭遇，也沒資格指手畫腳，更沒法說通老夫人幫忙打通關節，將“贓款”取回一部分，給羅小子做生活費，更沒底氣讓千桃出府追人。
現在好了，不僅告狀失敗，還自己送出了管家權，最後的話語權也失去了。
“早知如此，就該先斬後奏，把人弄回來再去請示老夫人。不過，要是老夫人執意收回管家權，荷花桂花就算能回府，羅氏也能再找到由頭把人打發走。”
程初芍懊惱不已地回了春暉院，少不得又抓著小雪傾訴了一番。
這也是她過去獨居多年養成的習慣了。
以前她聽不見，跟人合住總有各種不便，再加上她也不擅長跟人打交道，從上大學開始就是自己在外麵住，唯一做伴的就是她的兩隻大肥貓。
因為是先天性失聰，戴助聽器也沒用的那種，她也沒法學會正確發聲說話，在外麵都是靠手機打字或手語跟人交流。其實她很想聽到聲音，也很希望能發出聲音，在家裏時就會模仿著網上流傳的一些小技巧去嚐試。
具體發聲效果她一直不得而知，聆聽者也隻有兩隻不會說人話抱怨的肥貓，倒是讓她放鬆不少。
來了這邊，她不僅繼承了原主的記憶，還繼承了絕大多數的技能，其中自然就包括了正常人會有的聽力和發聲能力，讓她驚喜不已，總喜歡避著人嘀嘀咕咕講話，仿佛不將聲帶和耳膜利用到極致就虧本了似的。
程初芍的自言自語習慣倒是讓宋珩很受用。
在他看來，如果她不是故意裝的，那麽，全國公府最好刺探情報的人就是她了，都不需要有人引導誘問，她自己都能叭叭叭講個不停。
唯一不好的就是，今天的程初芍心情很糟糕，嘴裏蹦出來聽不懂的怪異詞匯也就更多了些。
不過，這女人傻乎乎跑去找祖母告狀，不僅沒告贏，還把管家權丟了？
真是夠蠢的！
宋白貓眼睛微眯，雪白胡子微微垂下，露出個嫌棄表情。
早前還覺得她有幾分小聰明，他一定是瞎了眼了！
吐槽完了，程初芍就打起精神，帶著小魚，將賬簿都送去了汀蘭苑。
隻是去的時間不巧，婢女說鄭氏正在歇息，不便打擾，還看著賬簿麵露奇異之色。
程初芍端著客套笑意，將老夫人的“口諭”傳達到位，放下賬簿，就無事一身輕地走了。
回程路上，程初芍一直沉默不語。
小魚有些擔心程初芍，想開解她幾句。
不料，程初芍忽然眼睛一亮。
“你說，我都嫁過來大半個月了，一直沒工夫回門看看爹娘他們。如今的境況，我主動提出回娘家也不好。要不這樣，你替我回去看看夫人？”
小魚忙表示自己會圓滿完成任務，又開始掰著指頭盤點要帶什麽禮物上門。
程初芍像是被什麽刺激到了，整個人都振奮起來。
她擺擺手，隨意道：“禮品你看著置辦就行，也不需要多貴重，反正我的嫁妝都是伯府裏抬出來的，左手轉右手沒意思。那個，母親平時愛吃什麽點心，習慣用哪一家的香粉，還有最近時興的衣料，你出去置辦一些。其他人的隨便湊個數就行，男孩子就文房四寶，女孩子就小首飾。對了，千萬別買太貴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些兄弟姐妹烏泱泱的一大堆，有幾個我還叫不出名字來呢。我嫁妝錢就這麽點，可不能在送禮這種麵子活上鋪張浪費~”
“主子說的是，奴婢這就去辦。”
小魚開箱取了銀子，正要出去，又被程初芍叫住。
“你拿上這單子，順便買些其他東西回來。沒了管家權，今後你要出門就沒那麽容易了。對了，你帶多兩個人出去，禮品置辦妥當後直接回伯府求見母親，別抬回國公府了。等到沒有別人時，你再跟母親說一說那事……”
小魚聽完程初芍的交代，有點驚喜，拍了她一記彩虹屁，才笑眯眯出去置辦禮品了。
宋白貓歪在塌上，不屑地想：“難得打發人回娘家一趟，居然隻打算買些便宜貨糊弄過去。看來，這女人果然是個沒心肝的，隻看重生母平陽伯夫人，對父親和其他兄弟姐妹都很冷淡。怪不得，當時她會幹出那種事，要害庶妹墜馬受傷。哼，明明是個毒蠍子，還扮什麽好人？”
收到女兒孝敬的平陽伯夫人也在思考同一個問題。
她性情剛強，與平陽伯感情向來不和，對待後院的姨娘庶子庶女也是打壓居多。她又如何不知，程初芍這個唯一親生的女兒雖然身子骨弱，性子卻像了她十成十呢？
程初芍看不慣程初柳處處壓自己一頭，她更看不慣那個小賤人生的女兒壓在自己的心尖尖上。故而，程初芍之所以膽大到在諸多貴女貴公子齊齊出遊那日動手，很大程度上也是受了她的影響。
這大半個月以來，她時常後悔自己沒管好女兒，從小顧忌著她身子骨弱，對她不做約束，本以為能讓她開開心心過一生，沒想到卻反過來害她變得冒失莽撞，最後嫁進高門守了活寡。
衛國公府那樣高的門楣，宋珩和太子殿下又是親親表兄弟，再加上女兒之前做的事……
有朝一日，若宋珩撒手人寰，哪怕為了臉麵，衛國公府也不可能容許女兒再嫁。屆時，女兒的下半輩子隻能孤苦伶仃地過了，連個子嗣都沒有，該多艱難啊！
成親之前，平陽伯夫人就猜出，外麵突然傳開的風言風語定是有人針對女兒，衛國公府定然也知道了。否則，回門那日又怎麽會這般落平陽伯府的臉麵？
姑爺臥病在床來不了就算了，女兒也不肯放回來見她一麵，讓管事送來的禮也頗為敷衍！
平陽伯夫人直覺認定，女兒在衛國公府定是身處水深火熱之中，自顧不暇，連救兵都派不出來，八成是被衛國公府變相軟禁了！
要不是派去花錢買的消息都說程初芍過得不錯，沒有被軟禁，平陽伯夫人早就帶人打上門去了！
所以，她壓根想不到，短短大半個月，程初芍居然從被全府不受待見的小媳婦搖身一變，成了能管家的威風小媳婦，又在今天被打回原形！
她更想不到，程初芍嫁出去之後找她幫忙的第一件事，竟是要她幫忙收留兩個罪犯的女兒！
平陽伯夫人狐疑道：“小魚，你說老實話，這事真是芍兒叫你回府托我辦的？她可還有其他話囑咐？”
小魚想了想，點了點頭。
平陽伯夫人暗道，果然母女同心，我就知道閨女不是個濫好人，她要我暫時收留兩個婢女多半是另有所圖。
比如說，兩個婢女是她企圖扳倒國公府某人的重要籌碼……
不料，小魚下一句話卻是——
“姑娘說，她們剛剛沒了雙親，又沒了國公府的差事，心中肯定淒惶，還煩請夫人讓人多照看她們二人。倒也不必過分優待，隻不讓其他人欺負她們就行。”
平陽伯夫人正要無奈接受自家閨女的轉變，小魚突然壓低聲音道：“哦對了，姑娘還說，讓夫人千萬別把人放到姨娘和其他姑娘們身邊，尤其是三姑娘。”
平陽伯夫人心中一驚，瞳孔微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