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一事雖匪夷所思，但有了皇帝暗地裏的撐腰，事情也就這麽理所當然敲定下來。

和樂郡主開始備嫁，禮部、鴻臚寺也開始緊鑼密鼓地籌辦這樁跨國婚事，京城百姓也對此事津津樂道。但，消息一傳出去，為“程初柳”感到遺憾的才子數不勝數，甚至還有人暗戳戳地諷刺朝廷軟弱，要送個弱女子去和親。

看不慣程初柳一出門就能奪走絕大多數男子視線的貴女們紛紛拍手稱快，還有不少人打著添妝的名頭上門拜訪，卻大多被平陽伯夫人婉拒。

然而，即便和樂郡主“忙著繡嫁妝”“身子骨又不好”，但，這些借口總有失靈的時候，平陽伯夫人也有攔不住的貴客。

比如說，和貴妃所出的雲樂公主。

端王促成這道旨意後就一直在等平陽伯府露出馬腳，結果，他等了幾天，隻看到平陽伯府井然有序地給自家姑娘置辦嫁妝。雖然時間略顯倉促，置辦起來有點手忙腳亂，卻沒有半點心虛氣短、惶惶不安的跡象。

端王不由得懷疑，莫非他那些狗腿子認錯了人，那天夜裏程初柳並沒出城？

可，平陽伯府婉拒了大部分人上門求見和樂郡主的消息一傳出，他又堅定了心中信念。

肯定是程初柳跑了，不然，平陽伯府為什麽不敢放人去見？

恐怕，平陽伯府是打著李代桃僵的算盤，讓府裏其他姑娘替嫁，所以在出嫁前不好放那姑娘出來見人，免得被拆穿。

打聽過後，端王得知，平陽伯府庶女很多，但程初柳之下最大的程初雪才十三歲不到，身量還未長開，據說生得和程初柳也不怎麽像，其他姑娘就更小了。

端王沒想通平陽伯府準備怎麽把事情糊弄過去，索性讓親妹妹雲樂公主出馬，又帶上承恩侯府的姑娘，以及兩三個和承恩侯府、平陽伯府都偶有往來的姑娘一道上門做客。

平陽伯夫人可不敢怠慢這位嬌客，隻能讓程初蟬精心打扮了出來見人。

雲樂公主不大待見平陽伯府，不僅是因為伯府嫁了個女兒到衛國公府，又拒了她皇兄結親的美意，更是因為程初柳本人。

她也快及笄了，和貴妃近來也忙著替她相看對象，其中，端平長公主的嫡子傅文瑄是首選。但，傅文瑄心儀這位據說是京城第一才女兼美人的伯府庶女，這事不少人都知情，怎麽可能不傳到她耳裏？

雲樂公主心高氣傲，壓根不覺得自己比不上程初柳，此番更是巴不得看程初柳從雲端被拉下凡塵，最好摔個狗吃屎才好呢！

結果，雙方剛打照麵，她就傻了。

皇兄不是信誓旦旦地說程初柳跟那質子私奔了麽，現在站在她麵前福身行禮的人又是誰？

難道程初柳還有個雙胞胎姐妹不成？

其他跟過來的貴女倒不知情，隻是猜出雲樂公主此行來意不善，興許與傅世子有關，是來看和樂郡主笑話的。她們態度也不十分熱情，隻說了些祝福的場麵話，又送上一兩件首飾典籍做添妝禮。

程初蟬端著才女架子，眉宇間帶著輕愁，清高卻又不失禮數地謝過她們，也沒說太多別的話。

反正，程初柳曆來沒什麽同性知心好友，倒是異性知己一抓一大把，她在貴女們麵前一般也就是這個態度。

雲樂公主試探著問了些問題，如上元節燈會、晏子安等，程初蟬早就被平陽伯夫婦二人耳提麵命過，俱都答得滴水不漏，儼然那日真就在伯府後院跟婢女們猜了一晚上燈謎。

雲樂公主左看右看，看不出破綻，隻得铩羽而歸。

眾女走後，平陽伯夫人第一時間進來：“如何？她們沒發現吧？”

程初蟬淡淡道：“有二姐鼎力相助，怎會有問題？”

早在幾日前，剛敲定李代桃僵替嫁策略時，程初芍就想到了後續可能遇到的問題，尤其是來自端王那邊的懷疑。

眾多姐妹裏，程初蟬本就是和程初柳模樣最相似的，瘦下來後不僅容貌更像了，而且身姿窈窕，也有了點程初柳原本的弱柳扶風之態。

程初蟬自小嫉妒程初柳，樣樣都想把後者比下去，偏偏比不得，心裏暗暗較勁，卻無意識間總學著程初柳的做派。談吐言行，衣飾喜好，論了解程度之深，恐怕也就程初柳的貼身婢女比她略勝一籌。

但，即便如此，兩人容貌上還是有些差距的。北齊那邊認不出來，但大盛勳貴們認得。

和樂郡主出嫁前不可能抱病不見人，所以，程初芍初學到手的易容術就派上了用場。

當然，她也才學幾日，隻能掌握最粗淺的一些點，不過，她很快發現，老頭兒的易容術跟後世的化妝換頭術其實有點異曲同工之妙。

等待平陽伯入宮覲見期間，她見了程初蟬一回，且琢磨了個方案給她。

程初蟬的臉稍微比程初柳的寬一點，下巴不及後者尖，眼睛也不如後者大，鼻子也不如後者挺。

這些問題在後世完全可以通過高光陰影眼線來搶救，剛好程初芍的胭脂鋪子之前就推出了適合不同膚色、深淺不一的妝粉，配上珍珠粉製的提亮香膏，程初芍就手把手將程初蟬那張隻有四五分相似的臉折騰成了七八分。

再加上發式衣裙、刻意調整的言行舉止，程初蟬幾乎能以假亂真了，就連程初柳的貼身婢女看著也嘖嘖稱奇，有種這就是四姑娘本人的錯覺，隻是不敢聲張，對外隻把程初蟬當四姑娘看待。

伯夫人見程初蟬神色不渝，不免多說幾句。

“此番替嫁算是府裏欠你的，不過，你欠府裏的倒也不止一兩樁。我並非你生母，也不是什麽以德報怨的好人，之所以這麽做，無非是爭取最大利益罷了。你若有怨，也怨不得旁人，這事是你自己親口答應你父親的，誰都沒逼過你。”

程初蟬垂首：“女兒謹遵母親教誨。”

伯夫人搖搖頭，“你不必在我麵前裝模作樣。心裏有怨氣很正常，隻是，你如今既做了這個和樂郡主，就該知道，你與伯府、大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最好不要因為一己私欲做出影響兩國邦交的蠢事。我對你的期望也僅有這點罷了。今後到了北齊，你若能出頭，自是你的本事，我也不盼著你能惠澤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