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對這次自己辦的事感到十分滿意,更慶幸昨晚因心有不甘讓人尾隨了程初柳一段,這才發現了端倪。
當然,一開始他沒想太多,畢竟從前程初柳這位京城第一才女行事不那麽循規蹈矩,昨夜又是上元佳節,也保不準程初柳是不是被那北齊質子或旁的什麽人哄著出城風花雪月了。
他想過將程初柳納入王府,但平陽伯府和她本人都死活不願意,他一個皇子還犯不著上趕著熱臉貼人家冷屁股,霸王硬上弓這種事也做不得,免得激怒平陽伯府,連帶著衛國公府、東宮都跳出來咬他!
不過,若能捉到程初柳自身不檢點的把柄,讓她壞了名聲,徹底嫁不出去,他再紆尊降貴一番納為妾室,倒也不錯。
近段時間以來,平陽伯夫人管束得太緊,端王沒機會下手,昨夜大好良機怎可放過?
結果,萬萬沒想到,他本打算捉個奸罷了,可派出去的人竟是跟到半路就跟丟了,那輛馬車不像是去郊外某處勝景莊子,倒像是離京直奔他鄉而去!
前後一聯想,端王那僅能算是一般聰明的腦袋便得出了結論,想必是北齊質子求婚不成,猜出皇帝另有打算,故而連夜逃亡回國,甚至還順手捎帶上了程初柳那個小美人。
想通了這一層,端王立時吩咐人出城追蹤,同時也做了另一手打算。
北齊質子能被他的人抓回來固然是他的政績,但,若抓不回來,皇帝必然大怒,輕則去信苛責北齊,重則舉兵。
當然,大盛和北齊已有數年沒真刀真槍打過擂台,都是借著西北邊的蠻族部落隔空拉鋸。兩國未必會因質子逃脫大起幹戈,但若有人從中作梗,這場仗沒準就能打起來。
刀劍無眼,衛國公若是死在戰場上,衛國公府那個爛攤子沒個有能耐的人接手,東宮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退一步來說,即便沒有戰事,借此事捅平陽伯府一刀,衛國公府這個姻親少不得也要擔些連帶關係。
和貴妃對他的盤算也表示讚譽:“皇兒長進不少,遇事愈發沉穩了。不為美色所惑,很是難得。”隻最後不軟不硬刺了一句。
端王就沒提自己讓手下重點追捕程初柳、還打算給她改個名字偷偷帶回王府的事。
“隻是,我見你父皇這段時間未曾鬆口,似是舉棋不定的樣子,我還以為他不屬意那北齊太子,怎的你今日一去就被你說服了?”
端王吃著茶,笑道:“母妃這是一葉障目了。北齊質子逃走,父皇必要問責北齊不守信諾的。若是連北齊太子的示好都拒了,兩國關係如何轉圜?去歲各處雪災需要賑濟,糧草吃緊,父皇定是不願打仗的。”
此時的東宮內,太子夫婦二人也在討論同一件事,卻抱有不同看法。
“孤那日跟父皇說事時,他看起來像是聽進去了的。若北齊質子不逃,端王不摻一腳,今日這道旨意定然落不下來。不過,父皇雖然發了明旨,卻未必決定把寶壓在北齊太子身上。”
太子妃道:“這倒是。想要接觸北齊國內其他皇子,總要有個名目。與其派出探子渾水摸魚,不如趁著送親光明正大地去。畢竟是我大盛郡主出嫁,這送親隊伍規模自然小不到哪兒去。”
說到這裏,她有些激動:“父皇若真是這麽打算的,可見還是十分看重殿下您的。”
太子卻淡淡一笑,不以為然:“父皇怎會因為看重孤就選了孤的提議?”
宮中人心浮動,宮外倒還一片升平,熱鬧非凡。
平陽伯得了皇帝口頭允準,心頭大石徹底落地,出宮後卻也不敢如往日那樣去呼朋喚友吃酒享樂,而是老老實實直接回家。
進了家門,才知道方才擦肩而過的二女婿也來了,正陪著伯夫人和二女兒在裏麵坐。
翁婿一家人打了個照麵,彼此都心知肚明,很快屏退下人說私房話。
平陽伯看了看女婿,不提其他,第一句話卻是埋怨:“夫人,此事事關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怎麽就……唉!”言下之意就是,程初芍知道也罷了,不該把宋珩這個外人扯進來,天知道他會不會告密。
“若非芍兒和姑爺昨夜心細,咱們恐怕要今早才發現人不見了。府裏亂糟糟地尋人,正好趕上宮裏旨意下來,萬一走漏風聲,伯爺說這責任誰來擔?再者,若無姑爺從中轉圜,你當外頭消息能封鎖得這麽好?”平陽伯夫人冷笑。
宋珩道:“一家人,這是小婿該做的。”
伯夫人不耐道:“陛下到底怎麽說?看你臉色,應當是成了?”
平陽伯點頭:“陛下寬仁,得知事情原委後並沒為難我。隻是嬋兒身份到底不好揭出來,我便扯了個小謊,說是我從前在外置了個外室,生了個女兒,模樣和柳兒有幾分相似,前不久剛上京來投奔我。咳,你們那套說法雖然也可行,但跟康王妃太過相似,陛下多半也知情,隻怕陛下因此生出疑心……”
伯夫人和程初芍原本替他想的說辭是,府裏有個命格不好的庶女要送去鄉下養,基本上就是照抄劉玉倩的作業。不過,他這套新的說辭倒很符合他的多情本性。
眾人都想到了這一點,齊齊一默,尤其是平陽伯夫人,簡直沒脾氣了。
宋珩心裏也有點好笑,竟難得對這個不靠譜嶽丈生出點敬意來。
雖然平陽伯做人做官都糊塗,但也是偶爾有點急智的。如果是劉玉倩那套說辭,皇帝可能還會著人去細查。換成這一套,可信度大大增高,複查的幾率也就小了很多。
反正,有他們一口咬定程初柳就是被見色心起的北齊質子拐走的,一切線索也都指向程初柳毫無防備離開,再加上和親聖旨已下,皇帝也不好用平陽伯府勾結外敵的罪名打自己的臉,隻能將錯就錯了。
至於平陽伯府內宅那檔子事,皇帝才懶得管什麽外室不外室的呢。
回家路上,見程初芍有些愁眉不展,宋珩特意湊過去跟她咬耳朵。
“你放心,我一定引以為戒,不會讓你像嶽母那樣的。”
程初芍挑眉:“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