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盆裏熱氣氤氳,熏得濕漉漉的宋白貓有點恍惚。
他透過蒸騰的隱約白氣,看著女人姣好素淨的臉龐,那股子羞恥之感再次油然而生。
方才,程初芍教訓完他不能隨便對人亮爪子牙齒後,嫌棄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就轉頭讓人準備熱水。
宋白貓頓時記起那日偶然撞見的**一幕,頓時鼻子又有點癢。
他以為程初芍要沐浴,正打算躲出去,眼不見為淨,不料卻被程初芍眼疾手快一把撈起。
“你跑什麽跑?是不是聽到我要給你洗澡故意跑的?嘖嘖嘖,你看你身上髒的,本來好好的白毛都快變黃毛了,還不洗澡,臭死你!剛好傷口上的痂都掉光了,愈合得挺好的,今天天氣又好,就給你洗個公主泡泡浴吧!”
宋白貓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屈服了。
他做了一個多月的貓,還真沒洗過澡。雖然打仗時經常也沒條件洗,但一個多月也確實太長了。他又拉不下臉去自己舔身上的毛自我清潔,可不就隻能捏著鼻子當小髒貓了?
他也不是沒考慮過自己跳進水盆裏,出來再抖掉水珠,但他擔心這隻小奶貓身體太差,一個不慎傷風感冒可能沒了。他又還回不去人身,那就更慘了,故而隻得按捺自己。
既然這女人要主動給它洗澡,還能洗熱水,豈不是求之不得?
宋珩盤算得好好的,但剛開始洗沒多久,他就後悔了。
小婢女們好奇地湊過來圍觀程初芍給貓兒洗澡,那眼神幾乎要在他身上穿幾十個洞!
饒是他披著張貓皮,肌膚上還裹了層白毛,也擋不住圍觀群眾的殷切熱情。
羞憤之下,他隻能用齜牙咧嘴亮爪子的方式,將小姑娘們都嚇走。
好不容易四周恢複了安靜,程初芍那雙帶著皂莢泡泡的手就探到了某個不可描述的地方。
唔,就是曾經無數次被她威脅著要切掉的地方。
宋珩一個沒控製住,就淒厲地喵嗷起來。
程初芍被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碰到了他的傷口,連連道歉。
過了好一會,她才回味過來,小雪突然暴躁的原因不是傷口,而是其他。
她忍不住抱著肚子哈哈大笑,連眼淚都出來了。
宋珩被她笑得莫名其妙,還是聽到她的下一句話才反應過來。
“我以為你還是小奶貓,沒來得及發育呢,沒想到啊~哈哈哈,小雪你放心,隻要你乖乖地聽話,我保證不找人來閹你。你要是再乖一點,我就去找幾隻漂漂亮亮的小母貓來跟你玩,給你開後宮,生一大窩五顏六色的小奶貓,怎麽樣?說起來,貓兒大都怕水,我還第一次見你這麽乖肯洗澡的貓兒呢~”
宋珩氣得火冒三丈,直接從木盆裏跳了出去,抖了她一臉一身的泡泡水。
誰要生什麽小奶貓啊喂?
他為什麽要聽這種虎狼之詞哦,要命!
“啊,濺到眼睛裏了,好痛~”程初芍皺著一張臉,邊抱怨邊眯著眼去旁邊找清水洗眼睛。
宋珩憤憤昂頭,索性在地毯上又打了個滾,弄得到處都濕濕的。
他以為這樣的教訓能讓程初芍長點教訓,不要再胡說八道。
不料,程初芍紅著左眼回來時,卻板著臉,很嚴肅地說:“小雪,你這麽生氣難道是因為——”
——沒錯,我就是生氣,因為我根本不想要小母貓!
她的下半句卻是:“難道是因為,你不喜歡小母貓,喜歡的是小公貓?”
宋白貓:……喵喵喵???
程初芍語重心長道:“沒關係。性別不是問題,真愛才是王道。不管你喜歡公貓還是母貓,隻要你開心,麻麻都會支持你的……”
宋珩徹底絕望了。
他跟這個滿腦子廢料的怪女人簡直無法溝通!
最後,他心如死灰,又被程初芍按進了水盆裏衝洗身上的泡泡。
她很細心地準備了一塊大巾帕,洗完後給他擦身,擦得半幹了,才把他抱出去曬太陽。她甚至還給他準備了個圓凳,讓他站在上麵曬毛,不必擔心濕漉漉的爪子踩到地麵上又變髒。
宋珩雖然被她的胡言亂語氣得吐血,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女人服侍貓兒的手法十分熟練,伺候得他很舒服。
太陽暖暖地曬在身上,墨綠的貓眼漸漸眯起,整隻貓都懶洋洋蜷成一團,剛好盤在圓凳上睡了過去。遠遠看過去,倒像是圓凳上放了一塊圓形白色軟墊似的。
宋珩沒想到,這一下睡過去,他會做一個讓他激動到炸毛的夢。
他夢到自己回到了人身裏。
但很奇怪,他像是被一個透明的殼子束縛著,無法動彈,隻能聽到主屋裏有人在小聲交談。
他聽出那是小吉和春意的聲音,她們在討論接下來的食譜該如何調整,因為他最近吃得更少了,人也更瘦弱蒼白了。
宋珩激動不已,瘋狂掙紮著想睜眼,可眼皮像灌了鉛似的,沉重無比。
他努力了好久也沒能成功,漸漸地,婢女們說話的聲音沒了,腳步聲也遠去了,屋裏一片寂靜。
熟悉的死寂。
就像是程初芍過門前那一個多月時,他雖然昏迷不醒,但意識偶爾是清醒的。那時,他就經常聽到類似的聲音,還有祖母壓抑的哽咽,更多的就是這樣的死寂。
因為他的傷病,婢女們個個大氣都不敢喘,腳步聲都比貓兒還輕,沒有人敢在這裏說話,除非是不可避免,才會吐出簡短的一兩句。
如今倒是好了些,自從程初芍來了,整個春暉院就像從一潭死水活了起來,變得生機勃勃。
宋珩迷迷糊糊地想著,最後還是掙紮不過睡意,再次熟睡了過去。
再次睜眼時,他又回到了被太陽曬得發燙的圓凳上。
原本半濕的貓毛已經全部幹了,隻除了腹部那一塊因沒被曬到還濕著,其他部位的白毛已經重新變得蓬鬆柔軟,還散發著一股子淡淡的香氣。
跟程初芍身上一樣的味道。
他呆了呆,猛地一晃腦袋,把某個不合時宜的念頭拋之腦後。
剛剛的那個是夢嗎?還是說,他真的短暫地回到了人身裏?
他很快竄出西廂,跑到主屋,蹲在角落裏等著。
看日頭高度,再過一會兒就是“他”進食的點兒了。
果然,他隻等了一炷香不到,腹部的毛發還打著濕潤的卷兒,春意就帶人捧著湯藥來了,程初芍也踩著點過來裝木頭人。
湯盅揭開後,程初芍下意識挪過眼去。
“咦,今日換了新的補湯麽?和昨日的似乎不同?”
春意垂著眼道:“回大少夫人,確是換了湯。這是餘姑娘斟酌後定下的藥膳方子,說是最對大公子的虛證,與閔大人的藥方也不衝突。”
宋珩渾身一震。
所以,剛剛的一切並不是夢,他可以回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