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夜裏,四周靜悄悄的,隻有屋外的蟲兒在唧唧地叫,還有燈芯燃燒的細微嗶啵動靜,淡淡藥香氤氳。
宋珩幾乎喜極而泣。
那果然不是夢,他真的可以回來!
隻是,他依舊掙不開身上沉重的束縛,隻能靜靜地躺在那裏,直到再次陷入黑甜夢鄉。
次日起來,宋白貓興奮地吃了兩頓份量的貓飯!
他突然恢複精神,程初芍直接歸功給了昨天做出南瓜蒸牛肉的清兒,依約獎勵了她五兩銀子,讓不少小婢女羨慕得紅了眼。
時間一晃而過。
等那兩株定風草長到小腿肚那麽高時,宋珩也摸清了自己在人身和貓身之間切換的規律。
大概每隔兩三天他就能回人身一次,每次大概持續個一炷香時間,有緩慢增加的趨勢。而且,他回到人身時也不再像剛開始時那樣昏昏沉沉,堅持不久就又昏睡過去。
也就是說,隨著時間推移,他在人身裏堅持的時間越來越長,意識也越來越清醒了。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他依舊動彈不得,跟個死屍一樣。
偶爾“清醒”時剛好碰到小廝十五幫他處理“人生大事”,都會羞恥得他臉龐發紅,險些還讓十五誤以為他發燒了,急吼吼喊人過來查看,弄得他更加窘迫,恨不得當即暈死過去。
有了恢複人身的盼頭,再加上先前宋琢砸傷他的陰影,宋珩現在十分謹慎,不敢輕易出去晃悠,多半時間都守在春暉院裏,隻夜半時分出去溜達一二。
這夜,居然真被他撞見了個鬼鬼祟祟的婢女。
已是子夜時分,府裏除了負責上夜的,其他人基本上都睡了,這婢女卻連個燈籠都不提,躡手躡腳往後花園的方向走。
宋白貓連忙跟上,為防萬一,還故意裝作一副閑逛的姿態,生怕被那婢女發現,又抄起個石頭木棍之類的砸它。
一直跟到了後花園東北角,婢女才貼著牆根停了下來。
宋白貓藏匿在陰影中,始終沒被對方發現。
等了一會,另一個方向走來個小廝模樣的年輕男子,瘦瘦小小,動作卻很靈活。
婢女露出個甜甜的笑:“阿遠哥,你怎麽才來呀?”
那阿遠哥就說:“小月妹妹,是我不好,來遲叫你久等了。還不是三公子,三更半夜的還不睡,鬧得我們底下人也沒法脫身。”
“三公子鬧的什麽?他平時不是最膽小怕事的麽?”
“嗨,可不就是膽小鬧的!三公子本來早早就睡下了,可剛睡過去就嗷嗷叫著跳起來,說夢到有鬼追他,死活不敢再睡,非要逼著我們陪他熬夜講話。要不是我靈機一動,給他講了幾個狐妖和書生的故事,他現在還怕得不肯進被窩呢。嘿嘿~”
小月嬉笑道:“阿遠哥真聰明,不過,那狐妖又是什麽故事,怎的不見你說與我聽?”
兩人便湊到一起說起那狐妖故事來,說到跌宕起伏處還情難自抑,摟抱到一處,親起了嘴。
宋白貓本以為能抓到個內賊,不想卻是碰上一對野鴛鴦夜會。
偷聽了一耳朵府裏小婢女小廝的風月故事,他羞恥不已,正準備貼著牆根溜走。
不料,剛走出去一段,就聽到身後小月婢女說:“阿遠哥,這是我給你做的新香囊,你換上吧,這個都舊了,沒味兒了。”
阿遠哥樂道:“還是小月妹妹待我好,時不時就給我送香囊。你不知道,府裏可不少人羨慕我叻。”
小月吃吃笑道:“哪兒有你說的那麽好?不就是普通香囊罷了,裏頭我放了自己曬的幹花,專門給你值夜時提神的~”
宋白貓心中一動,頓住腳,繼續忍著不適偷聽。
幸運的是,二人又說了會情話,並沒朝著某些不可描述的方向發展,話題又轉回到了府裏的人事上來。
“小月妹妹,你在老夫人身邊待了這麽長時間,你姐姐又是大公子身邊的得意人,老夫人對你可有安排?”
宋白貓更警覺了。
原來這相貌平平的小婢女是榮安堂的人,她姐姐還在春暉院當差?會是誰呢?
曾認真學習過初級易容術的宋珩對化妝略有了解,定睛瞧去便發現,小月的臉型跟春意有些相似,五官不如春意秀麗,額前的美人尖卻是一模一樣的。
眼白太多,鼻子偏矮,嘴巴有點寬。不過,這女子似乎很會上妝,巧手妝點過後倒也彌補了大部分不足,更顯出幾分妖媚來。起碼,這個阿遠哥就被她勾得春心**漾。
難道,她真是春意的妹妹?
“唉,什麽得意人啊!自從大少夫人進了門,我姐姐都快被擠得沒地方站了。按說我姐姐隻是個伺候人的,不該和主母爭權,可大少夫人劣跡斑斑,還害得大公子那樣老夫人不把她弄進家廟就算仁慈了,怎能真叫她管家?聽說,這兩日大少夫人為了哄那隻白貓畜生開心,還逼著那邊小廚房給她做什麽貓飯,大魚大肉的,比咱們吃的都要好呢。就連大公子的膳食都得靠邊站,姐姐去勸也勸不動,還被大少夫人裝模作樣斥責了一通……”
宋白貓聽得一臉鄙夷。
要不是他天天跟著程初芍,光聽這話音,八成也能像阿遠哥一樣被騙過去,誤以為程初芍真的欺負了春意。
“這個大少夫人真是夠惡毒的,老夫人怎麽也不管管她?”阿遠哥憤憤道,“好在她現在丟了管家權,平日也隻能在春暉院作威作福,管不到咱們。”
小月道:“可不是麽?先前我姐姐還問我,要不要調過去春暉院伺候大公子,人少事也少,還能提拔我到二等,每個月能多拿二百錢。幸虧我沒去,不然現在可沒這好日子過了。我雖是三等,可到底是榮安堂的人,走出去哪個不給老夫人麵子?阿遠哥你也別擔心,我這顆心總是向著你的。若有那麽一天,我,我……”
阿遠哥感動道:“小月妹妹,我知道你的心。你放心,等你年紀到了,我就去找桂嬤嬤說項,把你娶回家。我現在每個月的月錢都攢著,再過一年就能買下一間小宅子了。到時候,你一過門就能當家作主了,不必在府裏被人呼來喝去……”
“話是這麽說,可你現在不能跟旁人說起我們的事,不然,隻怕主子們不樂意呢。”
“那是自然,我誰都沒告訴,連我親弟弟都沒說。”
兩人又你儂我儂了一會,才依依不舍道別。
宋白貓想了想,直接放棄了阿遠哥,悄悄跟上了小月。
他本以為小月會直接回榮安堂,不料,她深情款款和阿遠哥揮手告別後,朝榮安堂的方向走了一段,竟又折返回去,甚至還掏出一盒胭脂,在路上就著個水桶補了妝。
不多時,一個微胖的小廝從和阿遠哥截然相反的方向走來,麵上滿是期待和欣喜。
小月嬌羞地笑著迎上前去,喚了聲“阿奇哥”。
一刻鍾後,經過和阿遠哥極為相似的約會步驟,小月再次揮手,和幽會對象道別。
宋白貓遠遠看著阿奇哥腰間的新香囊,不禁陷入迷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