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的死再次在國公府裏掀起軒然大波。
上一個羅王氏也是死在榮安堂,還是上吊死的,這一回,夏月卻是因為養傷丟的命!
接連死了兩人,榮安堂裏開始人心惶惶,太陽一落山,基本上就沒人敢在外頭活動,像夏月先前那種趁夜和情郎私會的就更不可能了,人人都怕死,更怕撞見羅王氏和夏月的鬼魂!
老夫人既氣惱又心寒。
她直覺夏月之死有鬼,府裏定還藏著其他奸細。
“好啊,真是好個國公望族,這府裏竟藏著這麽多的魑魅魍魎!再不徹查,他們眼裏還有我這個主子嗎?查,必須徹查!”
老夫人一個拍板,底下人隻能跟著去跑腿。
可仵作和餘連翹等人看過夏月屍首後,卻都表示,沒發現任何外傷毒物,夏月確實是因為傷口突然惡化,熱邪入體,寒熱交加而死。
老夫人還是覺得不對勁,讓桂嬤嬤仔仔細細地查,就查夏月突發高熱前兩日榮安堂的人員流動記錄,卻沒發現端倪。
最後,居然還是從還在羈押中的文兒口中得到了“真凶”的線索。
夏月要達成目的,不僅要在春意身上動手腳,還要故意籠絡春暉院的其他人,尤其是能接近程初芍的。故而,有那麽一段時間,她私底下和文兒走得挺近,為了取信對方也說了不少自己的私密八卦出來。
那條關鍵八卦就是,榮安堂裏有個粗使婢女叫花妮的,模樣生得不怎麽樣,卻喜歡跟夏月爭風吃醋,還因為某個小廝喜歡夏月、不搭理她而被氣哭過。
花妮確實生得粗壯,皮膚又偏黑,不怎麽討小廝們喜歡。
夏月就不同了,她本來底子還行,又擅長描繪妝容,更擅長跟異性調情,總是能輕而易舉地把其他婢女看中的什麽人心思勾走。
不過,夏月身份太低,也就隻能在小廝們裏頭玩弄下手段,更高層次的還接觸不到。被她搶走意中人的婢女們多半也不會太較真,最多換個對象,或是把目標放得遠大些,盯著府裏的老少爺們唄。
可花妮跟旁人不同,因為那事恨上了夏月,時常趁夏月當差時搗亂。
桂嬤嬤將花妮提過來,還沒開始正式審問呢,花妮就嚇得竹筒倒豆子倒了個幹淨。
原來,為了避免羅王氏事件重演,桂嬤嬤沒敢把人往上次那間房放,更不敢放在附近,便安置在了她房間隔壁、臨時整理出來的小雜物間。
這幾日,夏月就一直被“軟禁”在小雜物間單獨養傷,吃喝拉撒都被局限在這裏,且看守、送飯的人都是桂嬤嬤精心挑選的,對府裏忠心不二,再沒問題的那種。
為防夏月也來個上吊自盡,桂嬤嬤把各種尖銳物件都收走了,連褲腰帶也沒給夏月留,晚上還派兩個老嬤嬤輪流陪睡。
饒是如此,還是被花妮尋到了空子,實施她的報複大計。
因為夏月被攆出府的四人裏正好就有花妮的意中人,這個一根筋的黑姑娘就動了心思,想要替意中人打抱不平。
“嗚嗚嗚,我隻是想嚇她一下,我不知道她會這樣死掉……要是早知道,我一定不會這麽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花妮就這麽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被攆出了國公府。
得知事情來龍去脈後,程初芍徹底無語了。
“這個花妮也真是個人才,居然想得出半夜裝神弄鬼的把戲,還沒被看守發現!”
千桃心有餘悸道:“聽說,剛好那晚上在房裏看守的崔嬤嬤吹了點風,睡得就沉了些。偏巧花妮也會挑時候,正好就趕上夏月迷迷糊糊起身找夜壺那會兒。她扮鬼這麽一嚇,就算沒那什麽,夏月也要被她嚇出病來!”
小魚正好這時走進來,隻聽了後半截,有些不解。
“花妮裝鬼嚇人?可夏月能同時勾搭那麽多小廝,又把那些有問題的花油麵脂香囊到處送人,心理素質應該挺強的,怎麽這麽容易就被嚇死?”
“嗨,關鍵不是扮鬼這事!”
千桃神秘兮兮道,“夏月當時不是起夜找夜壺麽?花妮在窗台上那麽一嚇,就把夏月嚇得跌了一跤,竟把夜壺給帶翻了!裏頭那些東西,許是那時候不小心濺到了身上,又蹭到了傷口上……”
程初芍無奈扶額。
這個千桃,打聽消息的本領一流,嘴皮子也利索,若不是她自帶背主人設,前不久還跟程初蟬的婢女接了頭,她還真不想失去這麽個人才。
可這種時候,她真的不想聽這種讓人反胃的細節描述啊!
小魚表情也很不自然,聽得臉都皺了。
“停停停,快別說了,都快到飯點了,這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小魚揮了揮帕子,似乎想揮散去千桃方才話語中散發出來的異味,神情頗為嫌棄。
“說起來,這夏月也算是罪有應得了。好在她不是事發當日就去的,這幾天下來,老夫人那邊應該問出了點什麽吧?”
程初芍攤手,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她就是個工具人,被老夫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自從那裏從榮安堂回來,老夫人就沒再讓她插手這事過。她借著去榮安堂請安的機會打聽,卻沒打聽到新的消息,也不知是老夫人故意隱瞞,還是夏月嘴裏沒挖出什麽有用情報來。
小魚若有所思道:“對了,那崔嬤嬤睡得就算再死,夜壺打翻了,難道就沒點動靜,外頭也沒人聽到?”
千桃便將打聽來的消息娓娓道出:“說是那晚剛好輪到桂嬤嬤給老夫人守夜,隔壁那屋子可不就沒睡人嘛?崔嬤嬤平時也是個可靠的,誰能想到這樣湊巧?近日天兒愈發熱了,院子裏蟲子青蛙叫得可歡快,許是被蓋過去了吧。”
小魚深以為然,趕緊將來意道出。
“那日老夫人賞的十幾匹料子都是上好的,隻可惜不夠透氣輕薄,隻適合春秋二季穿用。如今天兒雖熱,端午卻也快到了。七月流火,再往後就要涼起來了。奴婢想著這幾日領了料子,趁針線房上的人有空檔,就給您先把秋衣提前做了,免得到時候……”
千桃眼睛一眯,忙接話表忠心。
“就是就是,我昨天也這麽說呢。雖說大少夫人又替府裏解決了一樁麻煩事,可到底沒了管家權,底下那起子小人都是踩低捧高的,到時候沒準要為難咱們初來乍到的呢。你瞧,這一季的夏衫就做得拖拖拉拉,三催四請才送過來,成色還不如外頭鋪子裏賣的呢!要不是咱們自己帶了幾個針線活好的丫頭過來,主子可不是隻能穿去歲的舊衣了?像什麽樣子……”
“哪裏就淪落到這地步了?我出嫁前家裏不是把今年四季的衣衫都準備了許多麽,已經足夠穿了……”
程初芍這話一出,兩個還在暗暗較勁的貼身婢女頓時統一戰線,開始恨鐵不成鋼地跟她講京城風尚、豪門貴婦該有的體麵,叨叨得她耳朵都快長繭了。
她隻得由得她們安排去了,隻是叮囑了幾句,設計上不要太過繁複華麗,既費事又不實用。
二婢滿意離去,她終於落得清淨。
斜靠著美人榻,一手抱著正睡白日覺的白貓,一手剛翻開書卷,就聽得主屋方向一陣喧囂。
“大公子醒了!”
程初芍頓時被嚇得一個激靈直起身來。
懷裏的貓登時掉在榻上,卻睡得巋然不動,頗有大將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