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詹小雅和陳知之,旁邊的陳落落和莫小琳也察覺到了不對。

他鼻血不斷地往外湧,紙巾堵上去,過了一會兒就會被血染紅,雖然鼻血的量流得沒那麽大,但一直這樣也十分恐怖。

這邊的何澤就要衝上去揍人,宋臨也挽起了袖子。

男人指著詹小雅說:“我是她爸爸,你們敢動手?不知道尊老?”

他聲音有些顫抖,一下圍上來三個這麽高大的男生,再蠻橫也會怕。

男人又朝詹小雅喊道:“你有沒有良心?我是你爸爸你叫你同學打我?啊?!死丫頭!你有沒有良心啊!”

詹小雅氣得直發抖,她伸手擦了下眼淚,轉過頭去,惡狠狠地盯著這個落魄潦倒,蠻橫不講理的中年男人,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和你沒有一點關係,半毛錢都沒有!!我的親人隻有我奶奶,還有他!!聽明白沒有?你滾!!!”

她歇斯底裏地吼了一通,仿佛長這麽大所有的怨氣積攢在這一瞬間才爆發出來。

男人也被她震懾住了。

從小到大,詹小雅缺少父母的關愛,但她是在奶奶的愛下成長的。看著沒心沒肺,也沒什麽脾氣,也很少生氣和發脾氣。就算在學校裏曾經被人冷落和孤立,她也從未有過這麽大的情緒波動。

可是現在——這個缺席她人生的男人突然出現,指責她沒有良心,動手打了喜歡自己疼愛自己的陳知之,這一刻的詹小雅完完全全地爆發了。

過去那麽久時間裏對爸爸的痛恨全部發泄了出來。

“我這輩子都不想看到你,你算什麽!你是人嗎?”詹小雅又嘶吼了一聲。

那雙無論何時都閃爍著耀眼光彩的眼裏此時此刻全被憤怒與悲傷給占據,她不停地發抖,所有話喊出來也抑製不住自己的發抖。

陳知之握住她的手腕,即便手裏還帶著血,也想緊緊地握住她的雙手。

“聽到了吧?滾!”何澤指著他的鼻子,“你再多待一秒鍾,我們三個打你一個,綽綽有餘,斷手還是斷腿你自己選。”

“我警告你,這裏都是監控,誰先動手的,拍得一清二楚。大叔,你和我們是比不得的,搞搞清楚狀況。”

男人看了看眼前的三個人,毫無意外地退縮和害怕了,他停頓了幾秒鍾,低聲咒罵了一句,然後轉身跑了。

眼見剛剛那顆地雷終於離開,陳知之這才鬆了口氣,隻是這一口氣泄下來,他覺得自己頭暈眼花,還耳鳴了。

“先送去校醫室,快,那邊更近一些。”

“你仰著頭。”

“還有紙巾沒有啊?先堵著啊!”

“怎麽走怎麽走?”

“我來!”最高大強壯的林偉索性把陳知之給打橫抱了起來。

詹小雅想過去扶住,但被何澤搶先,“傻不傻,你怎麽跟得上他的速度?”

於是林偉和何澤一起帶著陳知之飛快地往校醫室跑去。

剩下的人跟在後麵。

路上陳知之還在和何澤開玩笑:“這太抓馬了,我怎麽能被林偉公主抱?”

“咋的?你要我抱啊?”

“算、了……太惡心了。”陳知之疲倦地眨眨眼,又努力地睜開。心想不就是被打了一拳流個鼻血而已,怎麽就這樣了?越想越不對勁。

何澤眼看他臉色蒼白,眼神也不對勁,他有些慌張地和林偉對視了一眼,林偉察覺到他的擔憂,搖了搖頭,示意還是先到了地方再說。

“我也頭一次見到鼻血流這麽多的啊!”校醫嚇了一跳,遲鈍了兩秒鍾後才反應過來找東西給人止血。

“扶著他的腦袋,欸對仰著一點,不用仰這麽多,欸對對。”

何澤扶著陳知之的腦袋,又怕他半身懸空太辛苦,於是把腿墊在了他背後,好讓他撐著。

校醫也半跪在一旁的地上。

詹小雅他們幾個總算也趕了上來。

頭一次見到流鼻血到這個程度,其餘人都震驚了,詹小雅腦子裏一團亂,她在這個時候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這個鼻血絕對不純粹是因為被揍了的緣故,絕對和陳知之的身體變化有關。

可她不知道怎麽開口說,就算說了,哪個醫生又會信?

她著急地站在門口,慌亂焦灼之中撞上陳知之的目光,他的眼神很溫柔,似乎是在安撫她的意思。

詹小雅難過又內疚,低垂著腦袋一直掉眼淚。

“怎麽回事這是?怎麽都擠在這裏?”

身後傳來一個耳熟的聲音,大家回頭一看,居然是秦諾。

“發生什麽事了?”

他一過來,陳落落和林偉他們趕緊讓開一條道,秦諾這才看到校醫在給陳知之止鼻血。

“怎麽流這麽多啊?!”

秦諾很吃驚,然後馬上走過去,在旁邊翻找了一堆的工具,加入了幫忙的行列。

原本手忙腳亂的校醫總算安定下來,情緒也緩和了不少,“幸虧多了個幫手。”

“你別嫌棄我是獸醫就行。”

“哪敢啊,秦老師說笑了不是。”

在兩人的合力下,試了好幾種方法,總算把鼻血給止住了。

陳知之一臉虛脫地靠著何澤坐著,有氣無力地衝詹小雅說道:“別哭了,現在沒事了。”

她怔怔地流著眼淚,看著陳知之的眼神,知道他話裏是什麽意思。詹小雅點點頭,伸手抹了抹臉頰。

“謝謝秦老師。”

校醫在旁邊打趣道:“可別因為秦老師是獸醫就害怕啊,人家可是很博學的,懂的事情很多的。”

秦諾的臉上難得浮現出一點別的表情,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聲,叮囑道:“還是去醫院檢查看看,看這樣子是被人打了?流鼻血雖然不是大事,但這情況有點嚇人了,還是檢查一下比較好。”

“嗯,一定的,馬上就去。謝謝老師了啊。”何澤繼續道謝。

這一場慌亂好不容易結束,大家也就鬆了口氣。

何澤和宋臨提出陪陳知之一起去醫院,但被陳知之拒絕:“你們還是先把學校的事情處理完吧,我回頭去了告訴你們結果就是了。你們先忙著,我和小雅過去。”

“你這麽說,那就不和你囉嗦了,有什麽事情打電話。”

“對,有事打電話,打架一定叫我,我打架可從沒輸過的!”林偉揮舞了幾下拳頭。

“喂,現在打什麽架啊!好了,散了散了,回頭我和你們聯係。”

和幾個朋友說了拜拜,兩人這才坐上出租車前往醫院。

路上沉默了好一會兒,陳知之才說道:“不要內疚。他的事情和你沒關係,我也算見識到了,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爸爸兩個字陳知之都不好意思說出口,那樣的人怎麽配得上這樣的稱呼?

被陳知之緊緊握住的手還在止不住地顫抖,詹小雅憤恨地說到:“我回想一下他剛剛的嘴臉都覺得恐懼和惡心。”

“是個很自私的人,以往沒想過給予你一點關愛,現在知道你畢業了在賺錢了就來伸手要了。”

“小時候從沒想過他現在會變成這個樣子。我以前會很難過,但現在不會了,剩下的全是怨恨和不滿,不會為這種人再留有親情了。”詹小雅側過身去緊緊地摟住陳知之,“我的親人隻有奶奶和你,有你們就足夠了。”

陳知之溫柔地拍拍她的腦袋,小聲說道:“我們搬出來住吧?找個折中的地方,離寵物醫院和我公司近就可以。”

“可是你家不是離公司更近嗎?”詹小雅不解地問道。

“但我想每天見到你啊。而且,我擔心那個人去你住的地方找你怎麽辦?”

這個問題才是他最擔憂的。既然都可以找到學校了,要去家裏找她不是更容易?如果自己不在,詹小雅怎麽應付?

說到這個,也是提醒了詹小雅。

“好,我們搬出來,一起住。”

“嗯,大後天周日,我們出去找房子,我會和我爸媽說明情況,他們不會介意的。”

陳知之在醫院做了一係列的檢查,好在鼻子沒什麽大問題。其他方麵也順道一起檢查了,可結果讓兩人憂慮的是,居然也是沒有問題的。這就代表陳知之身上的詭異變化,是根本查不出來的。

兩人坐在醫院走廊裏,聞著消毒水的味道,看著來往路過看病的人群,陷入了一種焦慮裏。而這樣的心情,是短時間內都無法排解的。

“我總覺得這次流血不止肯定和那個有關。”

“可能吧,不然說不通。”

陳知之握住她的手,兩人緊緊地握在一起,沉默與擁抱代替了更多的言語。

答案是不是十分篤定,已經不是最重要的,問題的關鍵在於,這個事情目前就是無解的。

無解的東西讓人找不到途徑去解決,困擾與憂愁都變成了徒勞,變成了束縛自己的枷鎖。

離開醫院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

春日裏那場綿綿不絕的雨下了一個多月有餘,淺灰的色調總算被綠意盎然與灼灼陽光給替代。迎接他們的夏日開始於大四的結束,自此後的每一個日出與日落,與他們為伴的是車水馬龍的清晨、傍晚,還有人來人往擁擠的街道。

兩人並肩穿過人行道,詹小雅收到了秦諾發來的消息:你男朋友情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