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功敗垂成
至此,馬看山的這個以一碗燉雞為餌,將餓死鬼勾引出小海的身體,並最終封印在「活偶」中的法子可謂已經成功了大半,接下來就該是如何將其降服了。
道家經典《道德經》中提到“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說的其實是萬物平等的意思。
茅山正宗認為,人是天地萬物之一,而鬼同樣也是。生而為人,死而為鬼,人和鬼其實是一個事物的一體兩麵。
就像有陽就有陰一樣,人和鬼之間的平衡是不可能,也不應該被打破的。
茅山道士對自己的定位是行走在陽間的判官,是陰陽秩序的維護者和執法者。
但是,任何一個合格的執法者都不會把抓到的每一個犯人都處以死刑,所以茅山道士對於捉到的鬼主要有兩種處置做法,一為「除」,二為「降」。
「除」比較好理解,就是直接將鬼的三魂打散,從此天地間便不再有這麽個東西存在,用現在流行的話來說叫做「抹殺」。
但實際上,「降」才是茅山道士更傾向於的做法。
「降」說白了就是超度,以茅山秘法將惡鬼束縛在某個物體上,或每日為其焚香誦經,或以天勢地氣流轉消磨之,直到其怨氣消除,重新進入六道輪回之中。
古往今來,越是法力高深,在曆史上留有名號的高僧高道,越是會采用「降」的方式,代表人物就是法海。
而馬看山之所以說他這個自創的活偶降鬼法隻是半個法子,其原因就在於他並不清楚接下來該是「除」還是「降」。
按道理來說,這個明朝餓死鬼並沒有造成殺孽,屬於「可以改造的對象」。
但別看他現在已經被困在活偶身上,但並不意味著他已經被降住。
想必在活偶倒下的那一刻,這個餓死鬼進士就應該已經發覺自己上了當,可是受製於接引星辰大地之力的七星鎖妖陣,他一時半會兒根本無法逃脫。
他當然不甘心就此被困住,更加無法忍受的是食物當前他卻無法「吃」進肚子裏,立即就開始了劇烈反抗。
馬看山因為幼年時的一段奇遇,對陰陽之氣的感應格外靈敏,他立即就感到七星鎖妖陣中一陣陰氣劇烈震**,就像是一隻突然被關進籠子裏的惡犬,拚命衝撞,想要撕開一道缺口。
見勢不好,馬看山立即手掐劍訣,沉聲念道:“以氣禦形,以神化勢,重如五嶽,百鬼不行。急急如律令,鎮!”
口訣念完,一道靈符“啪”的一聲被他貼在木偶頭頂。
原本顫抖不停的幾根筷子瞬間穩定了不少。
這是他用最後的公雞血繪製的一張符,名叫五嶽符,可以在短時間內形成一個氣勢磅礴的陽氣力場,所有的陰物都會因為巨大的力場而動彈不得,就像是被一座山壓住了一樣。
馬看山抹了一把臉,已經分不清究竟是汗水還是雨水。
他心思急轉,眼下這種情況,憑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除掉這個餓死鬼,隻能趁著他現在被暫時封印在木偶中,盡快將其鎮壓住。
就在這時,牛大叔不放心馬看山一個小娃娃獨自待在院裏,披著一身雨衣進了門,探頭問道:“小道長,有什麽要幫忙的嗎?”
馬看山一指院子西牆根下,大聲道:“牛大叔,快在那裏挖個坑,我要把這具附鬼活偶埋了!”
牛大叔已經安頓好了小海,對馬看山可謂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見救命恩人發話,抄起一把鐵鍁就掘起土來。
就在這時,一道水桶粗的閃電淩空而下,正好落在院子附近。
七星鎖妖陣本就有溝通天象的特性,受到這股天雷之力,組成陣眼的幾根棗木筷子根根折斷,土壤處竟然出現了灼燒的焦黑痕跡。
馬看山大驚失色,他立即感應到木偶的氣息發生了變化,變成了一塊毫無生機的木頭。
“牛大叔,快走!”馬看山聲嘶力竭地喊道,同時向正在西牆腳挖土的牛大叔奔去。
鬼魂很難直接對陽間的事物造成影響,他要是想吃飯,就必須要借助凡人的身體。
院子中隻有兩個人,馬看山戴著的困龍鎖雖然是被老頭子當成了沙袋來用,但本身還具有一定的辟邪特性。
有了這四隻青銅環,鬼魂很難附身在馬看山身上,但牛大叔則沒有任何抵禦手段,很容易被鬼上身。
果然,原本賣力挖坑的牛大叔身子一陣亂顫,鐵鍁頹然掉落在地,喉嚨中發出“咯咯”輕響,背對著馬看山冷冷道:“黃口小兒,竟敢戲耍本進士,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手段!”
他的聲音蒼老而尖利,就跟之前小海的聲音一樣。
馬看山心中“咯噔”一下,心說壞了,自己一招不慎被這餓死鬼走脫,恐怕今天這事絕難善了。
果然,餓死鬼上身的牛大叔一句話說完,立即飛身撲上,寬大的雨衣罩住他的全身,暴雨中更是讓他形同鬼魅。
馬看山早有防備,但畢竟人小腿短,身上還額外佩戴著將近20斤的重物,泥水濕滑,慌忙間腳下一滑,竟摔倒在地。
餓鬼怒嘶一聲,抬起大腳就要衝著他的臉上踩下。
一道閃電驟然劃破長空,馬看山趕緊雙手交叉護在頭前。
這餓鬼可是領教過他這對青銅護腕的厲害,趕緊收腳,隨手抄起地上木偶狠命砸向馬看山。
馬看山趕緊起身側步,但還是被掃到膝彎,腿上一軟,險些摔倒。
他趕緊站穩腳跟,而那餓鬼卻已經再次撲來,眼中閃爍著瘮人的綠光。
馬看山見勢不好,探手從口袋中掏出一物,直接塞進了他的嘴裏。
“嗷!”
餓鬼哀嚎一聲,“噌”的一聲竄出好遠,倒在泥水裏不斷翻滾,五官裏開始冒出滾滾濃煙。
“呼,呼,幸好我有先見之明,這把雞喉夠他吃一壺的了。”馬看山一邊大口喘息,一邊在心中暗想。
雨已經越下越大,院子裏邊的泥濘不堪,他現在連睜眼視物都非常困難。
雞喉就是公雞的喉嚨骨,茅山宗又稱為震天喉,對於惡鬼陰靈有著很好的驅除效果。
但這隻餓鬼絕對不尋常,他翻滾幾下,竟然“咕咚”一聲將雞喉吞進了腹內,搖搖晃晃地又站了起來。
他一臉猙獰地望向馬看山,然後高高躍起,如同一隻巨梟,淩空撲向馬看山。
馬看山心中一寒,他自製的法器已經全部用完,憑力氣他絕不是這個餓鬼的對手。
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的腦中竟然浮現出老頭子那張極不正經的笑臉。
“師父,你的養育之恩,看山隻能下輩子再報了!”
說完便輕輕合上了眼睛。
可就在這時,一團巴掌大小的五彩玄光從天而至,“啪”的一聲打在餓鬼身上,同時一個威嚴的聲音從院外響起:
“孽障,休得傷我小師叔!”